姜凝发现自己成了众人围攻对象,不解释了,也不参与,还是那招,装累装睡。
不过他们也没说多久,戚尧接了电话出门去,渐渐的,姜凝就真睡着了。
再次醒来不知道是几点,但似乎已经到了深夜,周围一片寂静。
戚尧趴在她床边陪着她,姜凝心里扬起难言的滋味。
酸涩和甜蜜共存。
细想有一点离谱。
那边的老太太也有人陪床,看起来是个护工,她的家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全都走了。
似乎整个房间里除了姜凝本人,全都睡得很熟。
姜凝小心翼翼起身,本来没想打扰戚尧,没想到她刚刚好不容易坐起来的下一刻,戚尧的脑袋就抬起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脸上和胳膊上还有留下的印子。
“你想要什么?”
“……”
还真被他问住了。
姜凝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我什么也不想要。”
戚尧茫然了一秒,清醒过来以后,瞬间了然,轻轻点头。
“我陪你去。”
“……”
姜凝拒绝:“我自己去就行了,我的腿又没断。”
“你怎么去?”戚尧低声问:“蹦着去啊?”
他嗤笑道:“那就离断腿不远了。”
戚尧低头帮姜凝穿没受伤那只脚的鞋,姜凝立刻“不,不,不”的拒绝起来,但戚尧没理她,还帮她系好了鞋带。
姜凝傻了。
看她不动,戚尧开口询问:“需要我抱你去吗?”
“不用,不用,不用。”
姜凝连连摆手,戚尧做了个“嘘”的动作,姜凝了然地点了点头。
她情绪失控的时候,音量就会有点儿不可控。
姜凝在戚尧的搀扶下顺利下床,听到戚尧说:“今天忘了给你买拖鞋了。”
“……没事,今天的事情太多了,也没必要,好像我会住院很久一样,不吉利。”
戚尧的唇角弯了弯,说:“穿拖鞋会舒服很多。”
姜凝见他心意已决,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就随他去了。
好不容易磨蹭到卫生间门口,戚尧像是没打算停下来,还扶着她往里走。
姜凝愣住了:“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戚尧根本没给她提意见的权利,执意把她扶进女卫生间,直到她进了隔间,戚尧才退出去。
临走前还说了一句:“好了叫我。”
姜凝扁着嘴一脸不高兴,解决完个人问题后,发现脚伤了确实很不方便。
出来后当然没叫戚尧,但戚尧一直等在门外,根本不需要她叫。
姜凝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唉声叹气,简单洗漱了一下。
戚尧不说话,把她照顾得很周到,但是姜凝还是觉得实在不方便。
她下午睡多了,这个时候有些睡不着。
她不睡,戚尧也不睡。
昏暗的光线也没办法看书做题,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姜凝拍了拍戚尧的胳膊,问他:“你要不要上来,躺在我旁边?”
戚尧没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姜凝咽了咽口水,“我没别的意思啊,你要是要陪床,至少要像人家一样准备个小床吧?你晚上怎么睡?就趴着睡?”
戚尧似乎暗自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躺在姜凝身边。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虽然他们已经互相认识了很久,但姜凝想不起来很多细节了。
她觉得他们好像从来没有离得这么近过。
姜凝问他:“我身上有没有味道?今天没机会洗澡。”
“没有。”
戚尧像哄小孩儿一样拍着她的胳膊,似乎想以这样的方式让她萌生睡意。
“非常时期,就忍一忍吧。”
姜凝瘪了瘪嘴:“洗澡什么的都是小事,但是我有点儿害怕,高考考不好。”
戚尧默了默,还是轻轻拍着她的胳膊安抚。
“不会的。”他顿了顿:“就算真的被影响到了,没有达到你的目标分,也是我的原因,我会帮助你,陪着你的。”
“一直陪着我?”
“嗯。”
戚尧说:“会一直陪着你。”
姜凝没忍住无声地笑了笑。
她迟疑了好久,还是没有睡意。
“戚尧。”
“嗯?”
“不要自责,是我没有料到我会受伤,跟你没有关系。”
戚尧没说话。
姜凝知道他就是在自责。
父母在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戚尧今天的情绪一直不对,没有平时特有的淡然和随心所欲,他一直揪着某个点不放,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姜凝把他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手里。
“别人不知道,但是你很清楚,我是个成年人,并非像他们想的那样才刚刚成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姜凝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羽毛一样拂过她不怎么坚强的心脏。
戚尧把两只交握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睡吧,姜凝。”
姜凝捏了捏他的手指,戚尧说:“我知道了。”
关于学校,朱沛父母,媒体,种种种种姜凝全权交给戚尧负责。
她虽然是当事人,却不想再回顾这件事情了。
康夏还以为那是她的挡箭牌,合理的借口,但只有戚尧和姜凝本人知道,她是认真的。
姜凝从来没有想过恐惧居然是一点一点滋生的,住在医院的那一个星期里,头三天什么事情都没有。
第二天见到去医院探望她的沈宙和康夏,姜凝还能对着他们谈笑风生。
但从第三天晚上开始,她开始做噩梦。
总是梦到自己从高处坠下,明明没有往下跳的想法,脚一滑就直直往下掉,无底洞一样怎么都摔不到底。
姜凝觉得自己在什么时候一定也做过一样的梦,熟悉感很强,惊悚感更甚。
最严重的时候,她连“跳楼”两个字都不能想。
姜凝发觉,自己重活一次,行事的时候虽然是风风火火的,以为天不怕地不怕,谁知道她骨子里其实还是个胆小鬼。
难道人的意志力和勇气不会随着成长而产生变化吗?
还是我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都还不至于让我真正成长呢?
所幸住院的一个星期里,她做了各项检查,心理医生也见了两次,都说除了脚伤没什么大问题。
出院后,住在学校宿舍必然不方便,沈宙提出让姜凝住在戚尧家里。
“你后面也没必要去学校了,他能帮你复习,还能在生活上好好照顾你,何乐而不为啊?”
戚尧和姜凝对视一眼,都默契地……否决了沈宙的这个提议。
姜凝不知道戚尧那边是怎么想的,她主要是顾忌父母。
如果父母并不知道他们的事,也不知道她受伤了,那么还能在戚尧家混混日子,直到行动自如的那天,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家。
可现在不行。
父母如果知道她有意在这个时候住到戚尧家里去,不会认为他们是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学霸给学渣补习,还有共同经历过大爆炸的战友情……
只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一系列少儿不宜的场景,即便对象是戚尧,即便他们以为他们在谈恋爱,进度条飚这么快,根本行不通。
姜凝还是决定回家住,稳妥些。
学校那边她请了长假,先预支了一个月,后续看情况回不回去的再说。
实际上父母经常出差,她回家住发现还没有在医院住着的时候被人照顾得舒坦。
家里就她一个人,吃饭点外卖居多,拿外卖都费劲儿,得提前坐在门口的沙发上恭候外卖员大驾。
戚尧得知了这个情况,到她家去,跟她一起吃外卖,但可以帮她拿,并没有瞒着姜凝的父母,说时间紧,任务重,他可以帮姜凝补习。
隔着屏幕姜凝都看出了父母的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高考成绩占了上风,毕竟没有说什么。
住院的头两天,妈妈还炖了汤送到医院去看她,后面就真的没时间了。
姜凝疑惑,上一次父母虽然忙,但好像没有忙到这种程度,难不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父母的事业线也被影响到了吗?
戚尧不搭话,他实在吃够了外卖,虽然想念姜凝的厨艺,但不能虐待病人,只好另想办法。
他找了个做饭阿姨,每天到姜凝家里给他们做两顿饭。
戚尧吃了晚饭就离开回自己家,早上九点前准时到姜凝家叫她起床。
父母担心他们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听姜凝说了每天几乎一模一样的时间安排,忍俊不禁起来。
“我妈说,你好像电视里的那种智能管家。”
姜凝说:“每天叫我起床,督促我休息,陪我学习,跟我一起吃饭。”
她啧啧摇头:“我当年要是生活这么规律,何至于后面掉那么多头发。”
戚尧瞟她一眼,给她碗里夹了块排骨。
“你掉头发是因为你整宿整宿熬夜写剧本,如果能调整作息早睡早起,也不至于,调整作息这种事,自己也能做到。”
“我自律性很差。”姜凝笑嘻嘻看着他:“就需要身边有你这么个大帅哥盯着我做每一件事,我的人生才有动力。”
姜凝想想,上一次的状态那么糟糕,最大的问题应该是焦虑。
她已经很久不焦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