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还会认出我

    小夭和相柳这边在飞回辰荣义军的夜空里,而一个黑衣人,正拖着一身鲜血淋漓的伤口,踉跄的奔在黑暗笼罩下的清水镇的街上,向左一拐,敲响了墨涟居酒肆的门板。

    黑衣人敲击的规律很有节奏,五短三长,门板很快被卸了一块,黑衣人刚蠕动了下干瘪苍白的嘴唇,就被里面的人一把捞了进去。

    昏黄的烛光中,玱玹坐在桌前,光影闪烁在他凝重的面孔上跳跃着,他微微低头看着跪在他脚下,浑身是伤的黑衣人。

    “属下,办事不力,除了属下诈死躲过一劫,他们……都被九命相柳所杀。”黑衣人艰难的冲玱玹拱手禀告,跪着的身形摇摇欲坠。

    玱玹站了起来,他也没指望他的这些暗卫能一次杀了相柳,只是想去试探一下传说中大名鼎鼎,出手狠辣无情的九头蛇妖的功底,却没想到,那么多人,竟然只有元潼一个人回来。

    “元潼,起来吧,你能回来见我,我已经是很欣慰了。”玱玹说着,伸手去扶他的手,可就在指尖刚触碰到元潼皮肤的一瞬间,他仿佛像是被烙铁炙烤了一下,迅速的抽回了手。

    “你的身上,”玱玹瞪大眼睛,看着神情微微错愕的元潼,道:“有相柳的法术痕迹!他在你身上留下了记号!他定会寻着这法印找到这里!”

    最开始打开门板的那个伙计,也是玱玹的暗卫,名唤师瀛,当他听到玱玹的话后,下意识的一挥掌,一柄长剑瞬间出现在他掌心,他飞快的抵在了元潼的颈边。

    “元潼,你知道身为主子的暗卫,一旦暴露,该怎么做吗!”师瀛厉声道。

    元潼面如死灰,闭了闭眼,以掌撑地,艰难的站了起来,摇晃了一下,直接用手推开了师瀛横在他脖颈上的利剑,他的手顿时被锋利的剑割破了皮,旧伤连着新伤,鲜血涌了出来,让心肠一向冷硬的师瀛,有些不忍的撇过头去。

    元潼惨淡的对师瀛说:“我会死的远远的,你不必在这里杀我,脏了主子的住所。”

    玱玹此时出声道:“元潼,你在西炎的妹妹,我会好好照顾的。”

    元潼虚弱的一笑,最后冲玱玹拱了拱手,道:“那么就……多谢主子了,主子……我走了。”

    元潼说罢,强撑着身体向门外走去,玱玹皱了皱眉,瞥了师瀛一眼。

    师瀛心如明镜,冲玱玹一拱手,便跟在了元潼身后的不远处。

    玱玹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眼地上的血迹,转身一掀门帘去了后院,再回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盆水,里面浸泡着一方抹布。

    他放下水盆在地上,又走回了门口,就好像他平日里每天做生意,到了打烊时间,自然而然的要上了门板歇业,他的举止与往常看不出一点不同之处,上门板的手也不见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然后他走到水盆旁,半蹲下来,挽起袖子,用沾了水的抹布,仔仔细细擦试着地面,正如他平日里亲力亲为的打扫周边的一切,只是唯一不一样的,是往日里清洁的是灰尘,而现在,是他忠心耿耿的属下,所留在这世间,唯一的痕迹。

    玱玹将血迹擦拭干净,他凝视着地面,他知道,此刻元潼,也如这地上的鲜血一样,已经彻底消失了。

    玱玹将抹布轻轻放回泛着暗红色水光的盆子里,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湿漉漉不染一丝尘埃的青石板,站了很久很久,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圆形玉盒,打开来,拿出一截白色的毛发,轻轻一甩,就变成一条很蓬松的白狐狸尾巴,圆滚滚,毛茸茸的,煞是可爱。

    “小夭,你觉得,哥哥是不是变得狠心了?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还会不会认出我?”

    玱玹喃喃自语,他的眼眶逐渐泛红,而手中的白狐狸尾巴,似乎是在回应他,而发出一阵短促的银光,刹那间又消失不见,短的让玱玹觉得刚才的光,只是他眼角的泪水氤氲了烛光。

    玱玹眨了眨眼,手中的白狐尾巴还是他平日里拿出来把玩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凝着手中的白狐尾良久,终究是自嘲的一笑,道:“我真是傻了,那一瞬间,我还以为你附身在这狐狸尾巴里,我还以为你听到了我的话,不,你不应该在这里,你可能流连在大荒中的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你活的好好的,等我找到你——小夭,小夭,小夭……”

    玱玹低低的吟喃着,声音里透着亘古的凄凉与落寞,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微弱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摇曳的斑驳破碎不清,正如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长相思,摧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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