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从车库出来,吉泽拖着几个千斤重的行李箱走在前面,按照手机信息找对应楼栋。

    蒋晨韵低着头,心不在焉的迈着沉重步伐跟在吉泽的身后,那双恨天高的碎钻高跟鞋因为尺寸不合,所以走起路来脚趾被挤压的钝痛。

    两人几乎把偌大小区绕了个遍,才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最里面的三十五号楼栋。

    进入电梯,蒋晨韵脱下磨脚的鞋提在手中,她靠站在电梯角落里,面色尽显倦怠。

    电梯显示屏上快速跳转着楼层信息。

    她偷偷往旁边斜睨了眼,吉泽在她身边站着笔直,他左手紧握着拉杆箱,全身上下西装革履,没有一丝瑕疵,完美得让人觉得似是人形假物。

    “叮——”

    楼层到达。

    蒋晨韵从口袋拿出刚刚吉泽给她的钥匙,先他一步出了电梯去开门,“谢谢学长,辛苦学长了。”

    吉泽笑着摇头,他帮她把行李带进门,然后动作极轻地关上门回:“整体设施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去装的,看看怎么样?”

    “之前在美国的时候你不是说学校宿舍吵吗?我特意叫她们找了里面一点的位置,这样远离些外面喧嚣,休息也好。”

    蒋晨韵闻言手在大理石纹路的餐桌上摸了一圈,又大致环顾了下房子的整体装修设计,满意的点头道:“那就多谢学长了,到时候把房东联系方式交接一下,我以后要是还有什么其它事直接找他就行。”

    吉泽进厨房烧了壶水,应了一声。

    “行。”

    因为居住习惯,蒋晨韵本想着搬家收拾绝对是一项大工程,但没想到这套房子所有东西都打点的整整齐齐,就连桌面沙发也都被套上了防尘布,想来是吉泽在这间房子下了不少功夫。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她再多花时间去做所谓的打扫。

    毕竟拎包入住还就真适合她这种啥也不会的懒人。

    吉泽双腿交叉坐在沙发上,他手拿一沓用回还针别着的德西资料,目光闲散的随意翻阅着,对阳台坐在秋千上吹风的女人交代,“车的话如果你需要,我明天会从车库里给你调一辆,方便你上下班。”

    “暂时先不用,我想先熟悉熟悉路,毕竟好久没回来了。”蒋晨韵荡着秋千座椅回应。

    “行。”吉泽见她满脸疲惫的坐在秋千上荡,识时务的起身整理了下西装,拿起她脱下的妮子大衣搭在手边,温声道:“你先倒时差休息,我还有事,先回公司了。”

    “小区附近有一带商圈,你这两天可以出去逛逛熟悉熟悉,下周一我会正式帮你办理入职手续。”

    “行。”

    她把吉泽送出门后,放下手机拖着几个行李箱回了卧室。

    苏商的天气阴冷潮湿且变化莫测,她托运的大多数行李都是夏季简约长裙或是短款职业套装,三个大箱子翻来翻去连一件称的上过冬的衣服都没有,冬季衣服基本全都收拾在了跨国包裹里,真是失算。

    按照那龟速般通关快运,估计最多都要一周时间才能收到。

    而说不定到那时,她早已被无情寒风冻到应声倒地……

    “哎~”

    蒋晨韵叹了口气,她犯愁的从满地衣服里翻出睡衣进浴室,她那趟回国航班差不多飞了快十六个小时,简直飞的身心疲倦,屁股都快坐的没知觉了。

    所以此刻她只想洗个暖呼呼的热水澡,并且把一切抛诸脑后,躺在床上,睡它个三天三夜。

    ......

    一行人吃完饭后囔囔要转战酒吧。

    林羡明此前帮公司拿下了与对家公司同竞争的合作项目,部门领导发话说要举办庆功宴,愿每个人都参与。

    他不是哥喜欢喧嚣环境的人,所以下面同事传达到他这边的时,便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了邀请。

    本想着他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差别,谁曾想上面竟直接打了电话过来,美其名曰地说着那些泰山压顶的话,让他无从拒绝。

    他被一堆人簇拥坐在正中间,耳边全是阿谀奉承,虚伪的客套话,一杯接一杯的酒递至手边,迫使着他不得不顺意全然灌进肚子里。

    “羡明啊,这次项目能成功,还得多亏你啊!”

    “来,我敬一个你。”

    “没有没有,都是您教的好。”林羡明举杯与对面男人碰了下杯,而后顶着灯红酒绿的周身环境一饮而尽,恭维着晃了晃酒杯。

    “来来来,再来。”男人又将见底的玻璃杯倒满。

    薛晓星坐在林羡明身边,她眼见着老板一杯接着一杯摆明是要灌醉林羡明的意思,立马起身给他挡了酒,随即打趣道:“老板也不能只记林主管功劳啊,我们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郑肖笑了笑,视线回旋一转,又倒了一杯敬周围同事,“晓星说的对,大家也很辛苦。来,我郑某给大家敬一个。”

    此举一出,坐在沙发上三两低声闲语的男女立马起身恭维,一同笑着举杯回酒。

    “不敢当不敢当,郑总辛苦。”

    林羡明趁此得空起身去了趟洗手间,他今晚从吃饭开始,就在包厢被人灌了不少,更别说来了酒吧又被人几瓶黄啤。

    各种杂七杂八的酒劲上头,此时他脑子混沌不堪,但思绪中还尚存一丝理智,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他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在自来水接触面部的一瞬间时,那股透心的凉意直击大脑神经,让他不由得的瞬间清醒。

    洗手间外的嘈杂电音直冲耳膜,旖旎暧昧的男女在狭窄过道边忘我亲吻,酒过三巡,卡座一圈的人皆表示力不从心,面对郑肖递来的酒连连推拒。

    “来晓星,再喝点,今晚不醉不归啊!”

    “时间不早了郑总,我们准备散了,明天还要上班。”

    见薛晓星作势要走,大家立马衔接上,开始背包跟她一起,远离这是非之地。

    “别走啊,在喝几杯!”

    郑肖神志不清的举杯吆喝,拦着一行几人不让走。

    林羡明从卫生间出来见此状,赶紧掩其耳目走到边上,掏出手机拨通了个电话。

    薛晓星陪着笑脸又坐下来,她拿起酒杯,给身后起身准备要走的组员使了个眼神,而后笑着跟面前郑肖碰杯说:“郑总,我来跟你喝,明天公司还有很多工作需要他们处理,先让他们回去吧?”

    喝醉后的郑肖顾不上那么多,他带着一身酒气,挥了挥手,“走吧走吧,别耽误明天的工作,我和你们薛组长喝.....”

    薛晓星回头眨巴着眼做了个手势,卡座上的一行人先后离开了酒吧。

    林羡明打完电话出来,顺便结了帐后回到卡座,对薛晓星说:“我刚给嫂子打了电话,她马上就来了。”

    薛晓星点点头。

    .

    十分钟后,郑肖被人接走。

    林羡明倚靠在的路边栏杆上,他微低眼睑,脸半掩在黑夜里,嘴边却透着难以察觉的浅笑,让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羡明,我帮你叫了代驾,你一个人回家没事吧?”薛晓星见他状态不佳,又抓着他的手腕迟疑道:“要不……我送你……”

    “不用,”冷风透着高领毛衣灌进脖子里,他神色淡漠的甩开薛晓星握住的手腕,周身气息低迷,透着极其深厚的疏离意味,声音低沉地没有一丝起伏。

    薛晓星看着那只在寒风凛冽下被无情甩开的手,她头埋进针织围巾里,心情复杂的看向道路尽头那辆疾驰而来黑色轿车,弱声低吟道:

    “妈让我问问你今年回不回家过年?她好久没见你,说想你了…”

    熟悉的车子停在道路边,酒吧外熙熙攘攘,门庭若市,三两行人匆忙路过,无人在意处的电杆边是相应沉默的两人。

    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那些痛击心灵的言语,恍然间像过电影般涌入脑海。

    薛晓星未闻林羡明吭声,她也没催促,只是站在他身边默默候着。

    林羡明与薛晓星是两个陌生重组家庭的孩子。

    在十三岁时,林泽察觉唐一姝与一男人有亲密来往,微信打电脑交往频繁,他问她是谁,唐一姝敷衍的告诉他是对接的项目负责人,最近一起忙着赶进项目,所以频繁了些,让他不让多想。

    他当时笑着点头,既然是工作上的事情,便也没再做多深究。

    直至后来,林泽工作完成提前回家,他满心欢喜拿着免税店员极力推荐的护肤套装回家时,没想到一打开门,就当场抓住了唐一姝与人□□的现行。

    满地衣物和床上两人浑身□□的男女满脸惊恐得看着他,而当时那个躺在唐一姝身边的男人……正是薛晓星的父亲。

    事发第二天,林泽因为工作,在开车途经一条乡平公路时,突发遭遇山体滑坡,导致车辆严重损毁,车上五人均无生还。

    这么多年,林羡明始终认为,薛家是害他们一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薛家抢走了本该属于他幸福的一切。

    他低头倚在栏杆边半天没说话。

    过了良久,不知怎么,他扯平嘴角嗤了一声,带着冷意笑道:“问问你爸什么时候还钱?

    只要把钱还了,一切就都好说。”

    “羡明……,”薛晓星欲言又止,“这么多年了,你不能一直耿耿于怀,而且……”

    “我?”林羡明打断他的话指向自己,“耿耿于怀?”

    他攥紧拳头,咬着牙凑近薛晓星,“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如果不是你爸,我爸根本不会死。你最好给我记清楚了,你和你那一无是处,只知道喝酒赌钱的父亲,面对我妈,都是高攀。”

    “你觉得你现在为什么能这么安逸?你觉得你们家现在为什么能这么安逸?那些刻苦铭心的过往,我忘不掉,你们也休想遗忘!”

    “只要我活着,就会一直提醒你们,让你们知道到底是谁当年救了你们。”

    “对于过去,无论是我和我爸,可能都需要跟你说声抱歉。”薛晓星抬眼坦荡地直视他,“我知道你恨我爸,但我爸没做错什么,叔叔的意外是天灾,你不能把什么都架在我爸身上,这是道德绑架。”

    林羡明歪唇一笑,低声重复她的话,“道德绑架……”

    安稳停在道边的车门被打开,一个身穿绿色马甲服年轻男子跟两人打招呼,“你好,我是薛小姐叫的代驾……”

    “是我,”薛晓星收敛起情绪,看向身旁的男人,嘴边的话迟迟未曾说出口。

    林羡明直起身子掠过薛晓星,脱下外套搭在手边,径直的往车副驾的位置走。

    代驾小哥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见林羡明绕道朝他走来后,也唯唯诺诺的开门坐进了主驾驶位。

    在外吹了十几分钟冷风,林羡明脑子相比之前稍作清醒了不少,他拉开车门,低下身子嵌入车内。

    恍然间,他动作一顿,视线停在那双被透明包装袋包着的粉色拖鞋,思绪纷飞。

    林羡明想起中午见到的蒋晨韵,她穿着一件亮色红裙,脱去了稚气,样貌五官这么多年变得越发立体明艳;或许是律师这个职业处处透着谨慎,所以她身上少了很多当初天真无邪随心烂漫,也少了当初那股横冲直撞、不正经的痞气,像极了只可远观的带刺玫瑰。

    代驾小哥系好安全带见林羡明眼帘低下,盯着一双拖鞋发怔,他好心叫了声他,“您好?

    林羡明回过神来弯腰坐下,他移开目光摊坐着,胳膊撑着脑袋随口报了一串地址,而后扭头看向站在路边的薛晓星,哼笑道:“一个学哲学的,跑来跟工程师说道德绑架,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他嘴边噙着笑,又接着自嘲道:“我就是个学理的粗人,听不懂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薛晓星:“.........”

    “薛晓星——”

    薛晓星一脸茫然地抬头看他。

    “当年的事,如果我想告你们,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树叶唰唰作响,耳边呼哧着凛咧寒风,林羡明撑着脑袋坐在副驾驶上,他眸光幽深,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扫视,沙哑的嗓音随着风声一同入耳,莫名带着一丝极重的压迫感,不禁让站在外面的薛晓星慌了神。

    她知道,只要他发话的事,就从未有过办不到一说。

    大义灭亲

    于他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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