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碧梅给厂里放十几天假，到初十开工，年前赶货大家辛苦。农历正月初八晚上除了信上基督、拜不拜神明的都拜天公。销售部不能休那么多天，哪个区域缺货就要及时安排补上。碧梅偷懒不主动过问，从嘉禾回来时让蔡耀添交接下工作休息几天。她也没怎么向客户拜年，父亲去的多。总有做不完的事，跟进新生产线的安装、投产，省外的销售也可以开发了，老员工的薪资福利是不是得调整，新员工的招聘顺不顺利？还是会感到吃力，事情做的不细担心，做的细了心累。她就撑着一口气，书华、晏如家在嘉禾都有房子，她也要为家里买一套，这个心愿从没和谁说起。母亲若是知道女儿如此辛苦只为着用不到、摆设般的虚名，肯定不会支持。哥哥也不会，父亲无所谓，爷爷奶奶是高兴的。飞云的支持限于口头上。晏如能猜到，但是她不讲。“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碧梅东想西想，在纸上涂涂画画，理清思路后心情也放松下来。为了既定目标，该做的只有去做，过程也是一面镜子，照出众人的不同面相。

    碧梅原初设想在嘉禾的房子是一处新开发的楼盘，价格中等，不是紧俏地段，离码头较近，方便渡船回月港。如果厂里效益好，面积买大些，不然最小也得是三房。观览律平家的大别墅后，她暂时还没改变要购买的户型。然而也明白一点，想要飞云的协助换大房子是不可能的，他自家是三房，买了几年还没想过换大的。他都不讨论律平家的别墅。聚会过一个星期了没见到人，说是新年开工事情多。碧梅隐约觉着春节期间自己努力陪伴得到点的情感升温又快降到零点。

    伟宏去雅婷家比以前更勤，有时只是两个人在房间里说悄悄话。小杰都看出不对劲，好妈让小儿子别多嘴。雅珊的有钱男友出手大方，自从交往后她的衣着打扮明显上档次，隔三差五的到嘉禾玩，月港一般的娱乐场所已经不能满足。男方张家多年前就开始经营，把丰海的特产茶叶卖到外省，外地的人们分不清真正的优次，有些是龙江的不同品种，也宣称是丰海出产。母亲让二女儿不要和男友只知道玩，应该到店里学做生意。雅珊不愿意，现在不玩，结婚后更少自由，生意什么时候都可以学。明轩都不管店里的事，自己何必着急，目前要紧的是哄好他。母亲又要女儿趁现在经手的钱多，存些以后办嫁妆，越是有钱人家越会在意。雅珊嘴里说男友的那点钱买不了什么东西，心里也在打算让他带自己见父母。长辈给的钱才是大钱。

    明轩的父母一般住龙江，离茶叶店近，招待朋友、到外地店铺巡查也方便。逢年过节回月港老家的楼房，爷爷奶奶住那里。张妈妈有投资观念，挣到钱就买房，外省、嘉禾套房和店铺都有。若不是在嘉禾的品牌店经营不太成功，她更喜欢住那里。大城市的生意经和粗放型的大进大出不一样，找不着门路，茶叶包装的再好看也没用。

    阿好满意两个女婿，虽然还没一家正式上门提亲。雅婷兜兜转转还是选了伟宏，雅珊有好的归宿，家里一切都好，她自认是诚心拜拜的结果。初八拜天公准备了丰盛的供品，买的西式糕点，自己做米浆蒸的传统发粿、甜粿、圆粿，抓了最大只的鸡，又厚又长的五花肉，律平送的香特地拿出来点上，还有鲜花。神明感应到了，香烛点燃的火光、天公寿金烧的火苗都特别的亮、特别的旺。

    雅婷还和以前一样少去伟宏家，俩人多约在外面，碧梅和飞云没有好转的迹象，也不好在她跟前过于亲近。碧梅体会到大哥大姐的心意，有时累了到李樱园走走，也不告诉二哥和小妹。到嘉禾办事也不愿意联系三妹。晏如要出差十几、二十来天，看主管罗拉具体行程的调整。她请律平有事没事的多和二姐说说话，不一定见面，或是带她和大家聚聚。律平也想过，他记得清楚，别墅里碧梅看飞云时深情的眼神。还是和书华商量，她出面安排吧。

    晏如能感受到启哲从别墅聚会后话少了，近半年他一直在为公司的改造忙着，并不是现在更累。她要出差，他也没有以前的不舍。小心询问，得不到原因，只说没事。他让她在外多保重，尽量准时吃饭，别太拼。晏如心里有些失落，男友若是知道家里的实际情况，情绪会更低落吧。她还想到另一层，没告诉实情是因为自己没有做好完全接纳他的准备。爱一个人不是应该毫无保留吗？难道还不够爱他吗？不能再继续往下想，凡事经不起三句问。

    赵总来嘉禾出差约书峻再见一面。正如周教授分析有的企业更愿意自行二次开发，特别是培育名贵花卉的。种植普通蔬菜的农场主更倾向与技术公司合作。内部研究讨论后决定成立两家公司分别对接业务。他带来同事与书峻他们做进一步的商谈，公司初创阶段，赵总愿意亲自参与到每个步骤。齐家当然高兴对方给予的回应。双方先签订框架协议，书峻还要完善细节，赵总那边技术点之间联动仍要优化，以后两边定期沟通。

    士贞本想在月港找地没有合适的。当地企业多，政府更愿意扶持成熟的行业，对温室栽培给予的补贴力度不大。碧梅听说后建议向伯父咨询，他所在的岗北县这几年对种植业很重视，或许配套政策较好。

    郑建明初到岗北打算辛苦五年，或许还有晋升的机会。先是大修公路，道路四通八达，企业少，收不抵债政府财政困难。回头大力发展工业，奈何地方偏远企业不愿入驻，招工也难。又推广特色农业、乡村旅游。哪有那么多特色可挖掘，而且这些更多是藏富于民。往后他也乏了，甚至怀疑来此地的选择，静夜思之就听从上级的工作安排，平平安安直到退休。其实成绩还是很大的，不论官员和百姓经历几番倒腾，打开改变的思想阀门。人们不再安于现状，各寻出路，找人找方法改善生活。

    当林瑜咨询建造温室的用地时，郑建明当即表示欢迎，他先拟个草稿，周一上班就向领导汇报。岗北虽也有些温室，技术含量没这么高，如果能引进一批企业，是县区规划布局一大亮点。他有看过宁山比赛的内部简报，小地方争不来大公司，大家讨论后没太大热情。换个思路，双方各进一步，小企业努力向上，政府积极配合，也能闯出一片天地，不是最顶尖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实验楼培育的李樱树苗可以移栽到南水县的种植园了，书峻和许超处理温室项目，西南新区由青松、墨竹和商务部派人跟进。刘县长在开发区给他们预留一个办公点，可以兼做仓库，面积不大，先做根据地，等加工厂申请下来后再搬过去。齐士贞非常感谢县长的支持，若不是担心影响仕途，得在当地买套房子送给他。林瑜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二人找绍忠商量。三人分析南水县及所在的仁川市水源丰富、平原狭小、工业体系不发达、缺少专业技能的工人，按习俗生活的人们乐天知命、不喜争抢。当地企业多以种植和加工为主。如果帮忙牵线月港的大食品公司在那里设分厂也是不错的选择。

    士贞夫妇很有诚意的带着礼品登门拜访姐夫。郑建设知无不言，酒桌上说的就是这些。可惜妹夫来晚一步，月港几家大的食品公司早在六、七年前都在外省办厂，有的还不止一个。老郭总算是晚的，也在前两年开了一家。他本来可以做的更大，都是过于疼爱孩子，大的算的太精、女儿钱管的严。不是背后说坏话，他家结账从来没有利索过，要不是我们刚开始办厂他最早支持，说真的，他家的单我没放在心上，现在他们给的也少，正好。夫妇俩听着泄气。碧梅说丰海也有很多食品公司，只是没有渠道帮忙引荐。大家再想想别的办法。

    书华约律平到二姐家天台烧烤，又给飞云打电话，他说陪外省来的客户在嘉禾不能参加。碧梅没讲什么，她默默的吃、安静的喝酒。律平感到气氛太沉闷，让书华打电话要伟宏和雅婷先回来，二位去外婆家了。事先说好晚饭时回到，两个人才不紧不慢的。林琼上楼看有什么要帮忙，女儿的样子她就猜到几分。假意对她讲啤酒不好喝，要不要换葡萄酒。碧梅回道烧烤要配啤酒才正宗。林琼又说吃牛排为什么要配红酒，那烤和煎也差不多嘛。书华笑着夸大姨厉害。女儿说那麻烦母亲大人拿葡萄酒上来吧。林琼却道算了，混着酒喝对身体更不好。问孩子们东西够不够，不够她去准备。律平请她也吃一些。林琼说要下楼陪婆婆吃晚饭，他不要拘束。在大厅遇到儿子和雅婷回来，两个人问妹妹还好吧。母亲让俩人看着些，碧梅有分寸的，想喝就让她喝，不想说就不用问。

    隔天伟宏要去找飞云，雅婷讲过段时间看看吧，现在问也得不到好答案。当事人要自己想明白，碧梅没有不对，我们对他也很好，如果他不能转过弯，别人硬拉恐怕更糟。

    上班时飞云到厂里看女友，她在车间，两个人的关系大家都知道，他自己去找也没人拦，隔窗见她略显消瘦的脸，心里难受。新的生产线在调试，看仓库里货进货出，他又感到不痛快。没等她来办公室回家了。碧梅听同事讲后也没给他打电话。老郭总问儿子想清楚了吗？如果决定结婚，他就上门提亲。若是分手，那就不要再见面了。长痛不如短痛。飞云说他再想想，不会拖太久的。

    书峻约碧梅去看望外婆。不知道该为她做些什么，也不了解说点什么好，见面应该没错的。他想到晏如，或许她在会好些。外婆看二位表情不明朗，让俩人去海边散步。她约了邻居，要去村里一位老朋友家做客。都是过年送来太多东西吃不完，担心坏了请人家帮忙吃掉。二人没去海边散步，回家的路上晏如发来视频，她在黄浦逛街，正犹豫选哪件衣服，请二姐做决定。碧梅让她两件都买。妹妹说知道她会这么讲，今天只选一件。看到姐姐在车上，又问她去哪里？碧梅把手机对准书峻，说去看外婆正要回家。晏如开玩笑说二哥偏心，总是带碧梅。出差回来后要请吃饭。书峻答应一定请，不过她要早些回来，他现在忙的很不能只等着。晏如就说他又是偏心，请自己就没空。把电话挂了。过了一分钟又打过来，姐姐还没选哪件呐。两位被逗笑。

    紫兰家住田东，老大带表妹几次的来，村里人就议论，她听说后和男友讲。墨竹出差西南时和同事闲聊多了一嘴。万玲听到没太在意，哥哥妹妹一起看外婆也正常，然而男友妹妹真的多，是让人开心不了。齐家给员工配备的茶点，不止碧梅自家的两款，代加工的产品也有。人在外乡似乎更爱讲老家的旧事，不明就里的同事又聊起书峻和碧梅以前的恋情。有人问道表亲不能结婚吧？另一人讲没有血缘关系当然可以。惊讶对方竟然不知林琼和林瑜不是亲姐妹，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书峻的母亲不是田东外婆生的，是领养。听说他的亲外婆还活着，有另外的家，而且说好不认孩子。后面讲的她没再听下去，莫名的生气，又觉得受到欺骗。打电话给书峻，没接。越想越生气，晚饭不吃，隔一会儿就打电话。书峻正在实验室里忙，电话放在办公室。拿到手机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以为发生什么事，先问同事听说西南新区有突发事件吗？并没有。他回拔问万玲怎么啦？女友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在实验室没带手机。遇到什么危险，还是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没告诉自己他和碧梅没有血缘关系？这很重要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们以前谈过恋爱为什么也不说？书峻觉得她无理取闹，打这么多电话就是问些陈年往事。最后他说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无缘无故你会把中学时暗恋谁讲给我听吗？万玲说自己和别人分开就彻彻底底，不像他现在还和碧梅藕断丝连。书峻讲隔着八百里想象力却这么丰富，不要在电话里吵架，回来时再谈吧。把电话挂了。气得晚饭没胃口，他只吃几口就回家。

    冷静下来后万玲知道自己冲动了，不过没有空穴来风，墨竹不是多话的人，肯定有人看到才会讲。书峻没告诉自己林总的事情有可缘，谁会无端说这种敏感话题。然而也证明他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想到两个人在公司里只能当普通同事，又不介绍给父母，让他去家也不愿意。公事没一件能听自己的意见，我不是私心，哪件不是为他和公司着想。到底在为谁辛苦、为谁忙？

    万玲回厂里也没和书峻讲，交接好工作，请假半天连着周末就回家了。妹妹看她在家没事，约着去郊游。春天里草木更显青翠，花朵渐次开放，鸟儿鸣叫的不停。温度不高不低，风却还有些冷，满眼的生机勃勃，风冷又有什么关系呢。若和男友一起游玩不是更好吗？她又懊恼自己昨晚没接他的电话。隔天一早她就去月港，书峻在爷爷家，约了午饭后见面。在空荡的住所里她又后悔来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