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最高兴，从今年开始家里终于多人在过节了。梁宓也有来，她回家的次数比有些人从月港到嘉禾的多。她和书峻见过，猜到晏如姐姐跟他关系好。大家吃饭前和斐然通视频，英然、梁宇都在，他们和朋友们也聚会过节。这边的中午是那里的晚饭时间。

    晏如觉着梁宓跟小妹合的来，不凑巧她们还没见过。中午书华陪秦奶奶、广一和老秦家的人聚餐，不方便通视频。下次找机会让两位当面聊。饭后书峻陪晏如送梁宓回家，俩人再去家里拿书。书峻问她是不是接受梁家小姑娘了？晏如笑着回答，自己真的认为她们能成为朋友，至少跟小妹一起话会比较多。他想想也是，小姑娘在晏如面前话不多。只有自家妹妹在谁面前都叽叽喳喳、脸皮厚不认生，今天和广一的亲戚见面也是吧。

    容儿已经习惯过些日子要见到书华。她盼望相见的时间延长，间隔的时间缩短，若是住的地方离桃李庄近，那就更好了。不止她的愿望，很多人都这么想。然而生活就是这样，哪有尽善尽美，美中不足才是常态。换个方式思考，因为离的远，风景不同、习俗相异，才有多姿多彩的经历。她还小不太确定是否果真如此。不过假期里在不同的地方旅行，和完全不相干的人们见面，不是很有趣嘛。从外曾祖父家出来遇到碧梅，因为二姐姐认识书华，多么美妙。

    丽莎回国公干，小住几日。今天来接容儿，晚上在她住所过夜，明天再带回来。在国外她结过婚，没有孩子，又离了。还是因为太注重工作，少关心家庭。手头稍有宽裕，在黄浦买了套两居室，回来时住着方便，更能带女儿在身边。她也知道孩子和自己不亲，从道义上讲，从小没尽母亲的责任，现在不能多占用时间。然而人心没有绝对的讲理，往往爱说此一时彼一时，个中平衡就看各方博弈。

    书华陪广一带容儿和丽莎见面，微笑着和男友的前妻打招呼。嘱咐容儿注意安全、玩的开心、听妈妈的话。丽莎知道广一有女朋友，今天第一次见。对方年轻有活力，相比之下自己似乎更显老了。大方又自然，只有被爱包围的人才能这么自信吧。她不想多讲，开车带女儿离开，后视镜里一对壁人笑着挥手道别，容儿转头依依不舍。

    晚上母女俩躺在床上，丽莎问容儿，爸爸以后和女朋友结婚，再有孩子还会这么疼她吗？女儿说，书华讲过这个事情，她妈妈不是外婆亲生的，可是外婆对她妈妈比自己生的还疼。她会向外婆学习。她妈妈是什么原因到她外婆家的？亲生妈妈因为担心孩子留在身边自己照顾不好，反而害了她，才把孩子给朋友。丽莎听着眼泪就下来了。假装起身关灯，擦好眼泪，告诉女儿睡觉了，明天要早起去玩。

    广一的姑姑约嫂子到祖屋走走，她也和二哥说了，端午一早她让儿子开车从无锡来。秦奶奶不想去惹闲气，只请小姑子到家里叙旧。书华给秦妈妈打气，难道叔叔婶婶一家还会咬人，让广一也陪着，三个人还说不过他们几位。儿子也劝母亲去吧，姑姑难得来，自然想大家都在。再者自家人避而不见，也让其他的堂伯叔侄更有话讲。他把明天的聚会取消，留下时间陪母亲。

    姑姑嫁给大学的同学，随丈夫回家乡工作，说起那里也是老秦家的祖地，奇妙的缘分。不过父辈没有跟故里联系，她不认识老家的人。父亲临终前分家产，她没有力争，房子没份就没份、钱少就少，只拿了一些父母的物件做纪念。二哥家境一般，养育三个孩子，她也不忍心多要。她知道家庭矛盾主要是二哥二嫂的原因，做事不漂亮，做人也糊涂。大哥退让只留一间房，父母的生活费用、看病护理，夫妻俩出钱出力，即使工作忙走不开，会多给补贴。现在谁的条件好也是自己辛苦得来，不是靠家底。二哥家运气差些，工厂倒闭，做小生意没有起色。孩子多给他们的教育又不够，小辈们在好时机没有发展，现在要有大做为更难了。谁愿意没事把清澈的双眸变成混浊的死鱼眼珠子呢？但是吃相不能太难看，况且温饱已经解决。

    书华第一次走进曲折回绕的弄堂。繁华大街拐进朴素的社区，宽巷子转入窄小道，又迎面来到长路，两边各有院落、楼房。进去类似四合院，除了大门，前后两边都有住房。秦家房子朝路面，楼下两间、楼上两间，三楼有阁间，朝院子盖一间厨房。广一家分得的本是楼下两间，其它给叔叔家。后来秦爸爸把客厅给了弟弟。秦妈妈为避开小叔家的口舌，把连通两间房的门堵住，从外面开门，并加做铁门，日常请人定期做清洁。书华平时只从影视剧里看到大城市老城区人们居住条件的局促，来到实景不免感叹，自家住的太宽敞了。

    秦叔叔的大儿子比广一大两岁，他结婚的早。儿子儿媳和孙子住二楼。小孙子比容儿小，读二年级。二女儿比广一小一岁，出嫁后住夫家，在大商场专柜做销售。最小的女儿今年二十八，没有固定职业，住阁楼。她的早晨从下午开始，每天睡到自然醒，打扮的花枝招展，不过零点不回家。前些年广一帮忙介绍到一家公司上班，她没想着提高工作能力，只想嫁个有钱人，差点破坏别人家庭，自打那以后堂哥对她敬而远之。快三十岁的人了，整天幻想偶遇总裁结婚做少奶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长的不是倾国倾城，所谓的文学修养是看网络校园爱情小说。后来说去酒吧跟外国人交流学英语，也不知道交流到什么程度。

    这个院落是广一曾祖在黄浦发迹后请人建造的。随着时光推移，宗亲有人搬出去，有外人搬进来，有的把祖屋卖掉，有的出租。如今住在里面的除了两三户亲戚，其他都不相干。广一读幼儿园时就住在父亲单位的房子，这里除了叔叔一家，其他人几乎不认识。随着前两年他爸爸单位分得的房子拆除，祖屋是对父亲唯一的念想，也难怪母亲更不愿放手。在二楼阳台往不远处望，就能看到商品房林立。这里也有规划，然而迟迟没拆迁，不知什么原因。

    长辈们坐在桌边说话，泡着茶，秦奶奶没喝茶，也没吭声，安静听小姑子和小叔子夫妻讲。广一堂哥没在，陪老婆孩子回娘家。堂妹还在睡，没那么早下来。叔叔婶婶退休后带孙子，有时儿子做生意需要帮手，老两口也去打下手。说起二位领的社保金，当时还是广一的父亲催促、帮忙缴纳一部分。所以秦奶奶自认对于小叔子一家没什么好说的了。生气的时候她有时会想，东郭先生救狼，不是说明他善良，而是蠢。

    客厅一面墙上挂满照片，书华拉着男友辨认对应的堂兄弟妹妹们。有些广一认不出来，一旁的表弟更不知道。婶婶听着，起身解释给年轻人看。书华夸广一的大妹妹白白净净的很有福相。小妹身材好、不愧住大城市打扮的时尚，说快三十了完全不像，看着是二十出头。叔叔夫妻俩听着高兴，招呼他们不要站着，过去喝茶。房间本来还好，隔个位置做卫生间，就显小了。放一张床、餐桌，堆着些杂物，喝茶的地方三个人就满座，客人不坐在床上，也只能站着了。

    广一和表弟站在门边看外面邻居们的摆设，放什么的都有，花盆、鸟笼、躺椅、旧自行车、盆盆罐罐，还有半空中晾着的衣服、被单，本应空阔的庭院只剩下一小圈的走道。姑姑没讲什么大事、拉家常而已。大侄子生意怎样？小侄女有在谈恋爱吗？小孩子学习成绩还好？才二年级也不必太用功，应该多吸收课本外的知识。祖屋什么时候拆迁定了吗？大哥原来的房子说是要建文化公园才拆的快，这边的房子有特色，可能会保护下来，要拆就没那么快了。二哥只道，外面重新铺路、刷个墙看着好，里面没人管，还不是住的人自己修。太旧了也难弄，师傅不好请，又花钱，不如早些拆了对大家都好。书华慢慢说道，曾祖父用极大的爱建造房子，希望生活在里面的孩子们得到庇佑，几十年过去，他也没想到对后辈反而是一种痛苦。叔叔婶婶没有接话，姑姑神情哀伤。书华又说道，这个城市变化太多，若是他仍健在恐怕也要苦恼找不到回乡下老家的路，会觉得住在祖屋比较有趣吧。秦妈妈笑着说她孩子气，讲之前没先算下曾祖父年龄多少。广一代为回答，肯定是百岁老人了。表弟讲长寿也是有可能的。书华和叔叔说，她看新闻黄浦有些老人家很长寿的，这边是老城区肯定也会有百岁老人。叔叔介绍住的不远处的某某就认识他的爷爷，有时聊天还会讲到爷爷年轻时的故事。

    接下来的氛围融洽多了，不觉已临近中午。婶婶还说要去买菜，请大家留下吃饭。姑姑讲今天说的高兴本应留下，她晚些就要回去，得早点准备。下次来时住着，时间充裕再来尝二嫂的厨艺。哥哥嫂子也不多挽留，一行人离开。

    广一在路上先预订餐厅。到达时大家喝水，刚才只顾讲话一上午水都没喝。姑姑拉书华的手，说好孩子。又称赞广一找到好姑娘。她不知道今天要见侄子的女朋友，没带礼物。嫂子也没提示。书华讲自己也没带礼物，上午想着讨好叔叔婶婶只买给他家。姑姑笑道，好吧，我们下次见面再送。邀请嫂子一家有空去找她，无锡还是有些地方可以逛逛的。秦妈妈说自己现在伴，会去的。广一没空，还有书华和容儿陪着。

    表弟今天还有事要请教广一，吃饭后一行人回秦家小坐。表兄弟去书房详谈，三位女士在客厅喝咖啡。分开前书华问广一是否收到容儿发来的信息，不知道她玩的怎样。放心，有发照片过来，晚些再看，她们吃过午餐去图书馆，四、五点就回来了。

    姑姑离开后，广一留在书房处理事情。四点多，丽莎打电话告知接容儿，他让书华坐宋大哥的车去，给两边留电话号码。丽莎发信息说他给女儿找了个有大爱的人家，容儿一整天都在讲哥哥姐姐们的事。广一回道，爱充盈心才安。两个人没再接着往下聊。书华见到容儿相互亲亲抱抱的。丽莎看着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书华微笑对丽莎说，容儿是不是讲个不停，都是受自己的影响，好在她很聪明只和家里人说，课堂上还是很认真听讲的。丽莎听着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晚上两个人独处，广一给女友看容儿白天去玩的照片。书华：“看得出丽莎还是很爱容儿的。什么贵的挑着买，吃的、玩的、穿的、用的都是。”“她这是补偿心理，妈妈心肠软，每次来接都让容儿去。”“听说她经常在国外，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我们养的这么大了，她来享现成的。”书华看着男友，双手捏他的脸，“小气。”广一：“老婆，咱们结婚吧，结婚后多生几个，我会大方一些的。”书华笑着说道：“得先结婚才能叫老婆。”“先练习，以后才能叫的顺口。”“不用练习，若是在长辈们面前无意中这么称呼，我看你的脸往哪里搁。”广一吻她，边说道：“这样搁你脸上。”书华笑着要躲开，逃不了。过会儿广一说道：“今天你在祖屋表现很好，妈妈以前回去从没笑过，叔叔婶婶也没这么客气。从哪里学的本事？”“我从小在爸妈身边听长辈们讲故事，道理差不多的。”广一吻她，又严肃的说道：“我说真的，咱们结婚吧。你今天答应去姑姑家，没结婚你敢去吗？”书华笑道：“不是我，是妈妈答应的。”“叫妈妈了，还不同意？”书华也严肃的讲：“从祖屋回来想家了。我也想在家里多住些时候呐。”男友抱紧她，在耳边低语，“我们都搬去桃李庄住吧。”“好啊，公司也搬过去。”“那你多住几天，跟我去说服同事们。”“好，我让晏如姐姐过来帮忙，到时拿出一叠计划书，你们同事看晕说不定就同意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