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妞

    哎呦,好疼啊。

    鱼珍珍觉得自己头疼欲裂,仿佛刚被十个唐僧围着念完咒,这疼来的不同寻常,灵魂被割裂一般的痛楚。

    嘶,好疼好疼,她轻轻地倒吸一口气。周围静的过分,像一艘报废飞船孤独的漂泊在宇宙深处。

    是一种极有分量,让人心慌的静。在万籁俱静之中,自己的呼气声就显得更加粗重,嘶拉嘶拉,急促沙哑。

    她撑着脑袋,努力睁开眼皮,眼前透出一点亮,一座古香古色的双檐建筑慢慢清晰,威严肃穆的立在数十层台阶之上。

    青砖布顶,重檐挑角,兽吼跑边,砖雕精细。旁有一棵粗壮的老槐树,枝干盘虬,硕大的树冠郁郁葱葱。

    她有些莫名,想瞧个清楚,眼皮却不受控的滑下去。

    恰在这是,五感回归,耳边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一个声音在她耳畔炸开:“陛下啊,醒醒啊,这可怎么办呐!哎呀,好多血!怎么办呐!”

    似乎是个女人,这女人死死地勒着她的脖子,又哭又嚎,动作之间,宽大的袍袖随之摆动。

    什么?神马东西?还没等到她浆糊一样的脑子理出一点思路。

    远处有一群人急匆匆的跑来,小药箱颠的登登作响,抱着她的女人瞧见那些新来的人,嚎的更大声了:“柳太医,你快看看吧,陛下流了好多血啊,怎么办呐。”

    好家伙,什么流胎医?120急救车到了吗?

    她知道医生这个职业划分的比较细致,会根据其专科进行称呼,比如有中医,西医,食医,疾医,药医,还有流胎医这般说法?

    难道刚刚那一行人里还有孕妇?哎,可怜。

    鱼珍珍晕晕乎乎的瞎捉摸。

    是了,她加了一宿的班!脑子早就开始发飘了!

    昨天有个急活,全公司的人都被临时召回解决问题,连她这个实习的都没逃过去。好不容易处理完,天边已经泛起晨光。

    肥头大耳的老板一边假惺惺的说大家辛苦了,一边头也不回的跨进自己的豪车绝尘而去,只留下睡眼惺忪正在扫共享单车的社畜们。

    鱼珍珍与同事们告别后,迷迷糊糊的骑回家。她今日运气颇好,一路绿灯,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个路口,红灯亮了。

    打着哈欠等红绿灯,睡眼朦胧间瞄到有一辆货车飞驰而来,直觉有一丝不对劲。

    然而事情发生的太快,疲惫的大脑还没有发出指令,货车巨大的阴影已经笼住了眼前,她伸手一把扯住身前的小女孩,抱着她竭力滚到一侧。

    电光火石之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实习生在下班路上出了事故算工伤吗?

    那惯会画大饼的老板和抠门的老板娘肯定不会认吧!该死的资本家,万恶的老板,为什么受伤的是她!误工费和住院费该怎么解决?

    不行,就算他们不认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要和他们打官司!

    对,打官司!

    正想的起劲,脑中突然混乱起来,一连串的片段如黄河决堤般涌入她的脑中,四散奔逃的人,鲜血,凌乱的脚步,嘈杂,混乱,尖叫声像是要冲破耳膜。

    世界末日一般的火光腾空而起在无边无际的夜幕之上烧的格外畅快,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柳太医一来就看到一副十分惨烈恐怖的场景,肃静的佛寺鲜血砰溅,笨重的陛下躺在天井中央生死不知。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原本今儿个休沐,但太医院的黄医士临时有事,就央他顶一天班,谁知道撞上这般一件事!他心口狂跳,立马跪地查看,打量了一下伤口,又翻开鱼珍珍眼皮查看,表情越发凝重。

    鱼珍珍半死不活,蓦然间眼皮被掀起,隐隐约约瞧见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努力凝神,这团浓雾却始终不散,寻摸半刻,觉得眼前仿佛是个白胡子老头。

    怎么会有白胡子老头?出急诊的都是青壮年小伙方便搬运病人。所以,这老大爷是来瞧热闹的吗?就这般大大咧咧闯进事故现场,还翻她眼皮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没看见她都快翻白眼了吗?

    鱼珍珍十分愤怒,然而她连一个手指头都举不起来。

    身边乱哄哄的,一群人拥簇着她,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抬起来了,又被稳稳的放下。应该抬到救护车上了吧。急救医生倒是还蛮温柔的,被搬来搬去也没有半点疼。

    就是有点晕。

    感觉眼皮更重了呢。

    这般晕非常温柔、极其缠绵。就像一个人困极了,已经躺在蓬松柔软的床上了,有温柔的母亲在旁低声哼唱,只要闭上眼就感受到无限的舒适。

    一种非常有诱惑力的晕。

    不对,不能晕!不能晕!挺住挺住,电影里都是这么说的,有的人一闭眼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的人生刚刚开始,还有大好的青春没有挥霍呢!绝不能把小命交代在这儿!

    鱼珍珍胸口剧烈的起伏,试着给自己提提神,但所有的意识流沙般的失散。她又一次试着凝神,终究是有心无力了。拼着最后一口气,猛地睁大眼。

    一旁小吉祥看到这一幕,惊喜地扑过来,急道:“柳太医,柳太医,快看陛下,醒啦!醒啦!”

    凭着最后这口气,鱼珍珍艰难的瞥了一眼,心中一个咯噔,哎呀,撞傻了都!这TM都是什么跟什么?难道这一撞还撞出幻觉来了?

    左边一群长袍中年人正聚在一起激烈的争执。

    旁边立着几个身着鹅黄制服的姑娘满脸忧虑慌张,另一边是挺拔肃穆的带刀人严阵以待。

    扑过来的姑娘,一张圆脸,挺讨喜的模样,眼中噙着泪花,嘴皮子上下翻动,好像还在说些什么。

    可是她听不清了,她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所有神识都在消散。

    海量的信息依旧在脑中闪烁。

    一会是高楼大厦,一会重檐建筑,一会是疾驰的车流,一会是狂奔的烈马。

    各类第一视角的画面如电影片段般飞速划过,她云里雾里地不知所措。

    大脑像是承载不住这般庞杂的信息量,发出一连串急促的警告声,脑子越来越痛,呼吸也越发粗重。

    终于,各类片段如雪花般崩落。

    白眼一翻,她彻底昏死过去。

    最后一眼只看到大殿之上雕梁画栋,金碧煌煌,有菩萨立于莲花之上,眉眼慈悲。

    四周跪的和尚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唱诵之音随风飘散。

    宝嘉十年初春,大鱼朝女帝鱼珍珍在皇觉寺失足坠楼。

    # # # #

    哎~

    哎~

    叹息声轻飘飘的在钟秀宫四散飞荡。

    昭拂城里洒下第一场杏花春雨的时候,鱼珍珍一脸麻木地躺在藤椅上,此刻她的心情正如这湿凉的都城:

    阴云密布,不想干了。

    此时距离事发之日已有半月,但鱼珍珍依旧难以置信。

    她竟然莫名其妙的到了另一个地方,拥有了另一个身份。

    此国名唤大鱼国,鱼是国姓,王都就是这昭拂城。因王宫北边挨着莒山和翠山,所以皇帝所住的宫苑就叫莒翠王宫,昭拂城又叫翠都。

    她活了二十多年,出了镇子从没有碰到过第二个姓鱼的,祖上最有名的人物大约就是那位唐朝豪放女--鱼玄机。

    但这里居然有个大鱼朝,大鱼朝的女帝居然和她同名同姓!

    这些日子鱼珍珍搜肠刮肚,苦思冥想,终于犹犹豫豫的推理出一个大胆的设想。毕竟曾经有一位名人说过,在所有情况都排除以后,看似最不可能的那个答案反而恰恰是对的。

    难道?穿越了?

    难道曾经有过一个大鱼朝?

    依据她浅薄的历史知识,似乎曾经有过什么东女国,无雷国,大月国之类的。那这般来看的话,大鱼国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她怎么能出现在这般地方?还成了大鱼朝女帝?

    高中老师们总喜欢按照学习名次安排班干部人选,作为优等生,鱼珍珍不胜其烦。

    她连一班之长都不想干,何况一国之君。

    哎~麻烦!

    鱼珍珍最讨厌管事了!

    她懒洋洋的躺在藤椅上,时不时的揪下两块面饼,边喂鱼边叹气,身侧的小吉祥终于忍不住了,愣头愣脑的问道:“陛下,还疼吗?”

    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她穿来的时候,原女帝鱼珍珍刚从佛寺上滚下来,血花四溅,其惨烈程度不输于车祸现场。好在这具身体肥胖,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虽然多处挫伤,骨头却没伤到几根。

    哦!胖妞!

    鱼珍珍郁闷的捏了捏手臂的肥肉,翻了个身,仰面躺倒。

    不愧是女帝,这营养未免也太好了点,十四五的青葱年岁,却有着四五十的发福迹象,小矮个,大粗腰,远远望去活像一个树墩子成了精。

    不对,不对,全身上下值得称道的只有肤色。够白够嫩,所以,其实更像一个袋子面粉被泡发了。

    真是诸事不顺!

    鱼珍珍摊在藤椅上,两条小粗腿耷下来,一晃一晃,瞪着莹蓝天空中飘着的两抹白云,格外惆怅。

    事实上,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怨天尤人自暴自弃的人。她心理素质不错,执行力一流。

    就算幼儿园时误入灌木迷宫,也能带着鬼哭狼嚎的小朋友们硬闯出一条路。

    当初中考倒计时三天,叔伯大爷们气势汹汹堵满了客厅,她也能淡定的掏出耳塞,坚持做完当天的数学模拟卷。

    再后来,父母离婚撕得鸡飞狗跳,她也毫不受影响,与父母两人单方面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并且将成绩稳稳的维持在年级第一。

    而现在,情况显然更加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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