拌嘴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鱼珍珍一个机灵从藤椅上蹿起来,装摸做样的抚了抚衣角,挺直腰杆,貌似威严的踱着步子走回内室。

    只是这脚步越走越急,最后几乎变成一路小跑,匆忙之中还不忘嘱咐小吉祥:“让几位太傅先回去吧,就说我又病了,躺在榻上动不了了,头疼的厉害,赶明再学吧。”

    挥挥手,宽大的袍袖一甩,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身畔宫娥齐齐行礼,女官祝吉祥接了口谕,斗志昂扬,昂首挺胸的带两位宫娥去宣旨。

    许如意很想劝告几句,但近些年女帝对她劝谏已然十分不耐,再说恐怕又要发火了,只好叹着气带着其余人将藤椅之类的小物归置好。

    钟秀宫作为女帝的寝宫,十分气派,这般气派体现在面积上就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阔!

    形制类似于奢华加强版的三进四合院,前殿后殿数十间,左右厢房并列排,由抄手走廊串连。

    西侧自带一个独立跨院。西跨院前后建了三座小殿,一座略靠南,余下的两座微微靠北。整个西跨院布局疏阔,零星点缀着几株姿态甚美的银杏树。

    钟秀宫是一个单独院落,本就大。先帝又极其宠爱女儿,由着原主胡闹,后来又将原本属于内宫的小花园也纳入其中,改建成东跨院,就变得更大了,关上宫门,几乎算一个宫中之宫。

    东跨院花木扶疏,布置精巧,假山角亭一应俱全,荷花池修缮的十分雅致,里头还养着一群懒鲤鱼。

    鱼珍珍略跑几步,刚跨进东院的后殿,立刻觉得要喘不上气了。

    心道这身体素质真是绝了,从天井到后殿不过数百步的距离,于这具身体而言却像跑了个马拉松。

    想当年,她代表班级参加运动会,跑八百拿第一毫无压力,脸都不红,气都不喘。跑八千也不过是多喝了两瓶矿泉水,好吗!

    今日居然喘起来了,废了废了。

    绕过挂着先帝单幅人物彩画的厅堂,径直进入里间,甩着两条小粗腿挪上后殿的云石鼓腿榻上喘粗气。

    此地的家具与后世略有些不同,这榻虽唤作塌,其实几乎称得上是一张小床。

    有些类似于后世的七屏罗汉床,围板皆四四方方,整齐划一,上面有和榻侧同材质的玉石板,纹理氤氲空灵。

    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她完全能够平躺在上面。于是索性蹬掉莲履,连屁股带腿挪上去。

    安慰自己道:穿来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饮食起居都不用操心了。

    自己一个人儿住,清静是清静。

    就是遇事的时候没人搭把手,晒被子却被雨淋透的倒霉事她经历过好几回。

    与此同时,宇安宫前,小吉祥正与三位太傅展开了一场唇枪舌战。

    原来三位太傅久侯不至,就料到鱼珍珍又逃课了,索性带着教案教具来内宫教学,走到宇安宫前,正好和来宣旨的小吉祥撞上了。

    要论起来,三位太傅都是饱读诗书的文人,文人最不怕的就是讲道理,从家国大义到家长里短,总能道义上全方位的压制你,从感情上全方位的感化你,让你哑口无言,悔不当初。

    但小吉祥可不吃这一套,甭管什么家国道义,什么规矩体统。

    她不听不听就是不听。

    别说三位太傅围着她,就算一火车的唐僧围着她,也只能是对牛弹琴。

    所以当几位太傅摆出讲道理的架势时,小吉祥干脆了当,一招制敌:“陛下头疼的厉害,几位太傅请回吧。”

    小吉祥气势如虹,大嗓门一如既往,将鱼珍珍的旨意传达完毕,趾高气扬地回去复命。

    临走还不忘放一句狠话,“要是谁敢把人放进去,就砍了谁的腿!”

    这话说的十分有气势,感情充沛,威胁意味十足,说到砍字特意加重了语气,说到腿时音调下沉,拖了长长的尾巴。

    周围侍婢立即低头弯腰,唯唯诺诺齐声应了。

    小吉祥其人,人如其名,看着就十分“吉祥”,圆滚滚的胳膊,圆滚滚的腿,大脸盘子上嵌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不张嘴时岁月安好,一副成人版年画娃娃的娇憨感。

    一张嘴听得人两股战战,平时不是“龟孙”“幺儿”“夭寿的玩意”“瘟猪”,就是“砍了”“埋了”“撕嘴”“掌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主儿。

    也正常,毕竟原装货是个暴力女帝,身边亲信要是规规矩矩,一副饱读诗书的斯文样才是真的见鬼了。

    听了这番话,太傅们精神一凛,彼此对视一眼,俱是警惕。

    从前,他们百般教导,收效甚微。自从上次皇觉寺事件发生后,醒来的女帝性情突然变了不少,这一点他们十分体谅,并且十分心疼。

    毕竟遭了这么大的罪!

    遭遇了大灾大难之后,人的性情多多少少会发生一些改变。

    而这般转变是十分有意义的,这是成为如鱼娇娇一样的贤帝的第一步,得多亏了宗庙里列祖列宗的保佑啊

    现如今,陛下好不容易燃起积极向学的小火苗,虽然还很微弱,但毕竟星星之火已燃!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三位这些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们成功的点燃了陛下内心对知识的渴望!

    这些天来几位太傅护这火苗护的十分不易,岂会轻易的放弃?

    就算陛下现在出现了一些畏难的情绪,这也是正常的,毕竟稚儿刚入学堂的头一年,都哭天抢的。只要耐心地教导,假以时日,必然能稳步前进。

    行百里者半九十,不能在关键的时候垮下去。

    李太傅当即皱了眉头,开口呵斥道:“小吉祥,陛下是大鱼之主,大鱼之主就要坐天下之人的表率,要刻苦朴素,要勤政好学。眼下政务有青合殿诸公操持,陛下正好腾出功夫来进学,多么难得的机会啊!大好时光岂能轻易荒废?”

    作为一个三朝元老,两朝太傅,李老头无所畏惧。

    人已到古稀之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他这个年纪,凡事都看的很开,已然无欲无求,除了最后一桩心事。

    每次想到这李太傅都很痛心,这一桩心事是先帝托付的。

    李太傅年纪最大,辈分最高外,学问也是学问最好的。他不仅是鱼珍珍的太傅,曾经还是先帝鱼娇娇的太傅,对于上一个学生,李太傅是十分满意,鱼娇娇不仅聪明还很勤奋,是老师喜欢的优等生。

    对比之下,小女帝鱼珍珍聪明有余,耐力不足,还十分的邪气。老先生自从当上小女帝鱼珍珍的太傅,胡子眉毛一大把一大把的掉。整日里忧心忡忡,既觉得愧对先帝,又觉得愧对太傅的职务。

    他自觉责任重大,每次最能唠叨。

    小吉祥可不这么想,陛下近期背书背的都累瘦了,这老头还不收手,她十分不满。她都看出来了,陛下肉肉圆圆的小脸都开始有尖了,看着可真让人心痛!

    这般好天气,不去马场却来读劳什子书。

    她怒气值蹭蹭上涨,话一出口,火药味十足:“太傅自己半截身子埋了土,时间自然是不敢荒废了,陛下青春年少,有什么不能浪费的。太傅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给自己挑两套棺椁,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啊呀呀,真是了不得!

    郑吉祥这小崽子几乎是当着面骂他老东西没几天活头了。

    李太傅怒气直冲脑门,气的胡子乱颤:“你,你,你。”

    好半天没说出话来,要是在市井之中当然能回骂一句“小兔崽子,无法无天。”然后拖到府衙治他个辱骂天子太傅的罪。

    但是在这宫闱之内,天子堂前,往来皆是官身,他骂不出口,一时气的干瞪眼。

    好在孙太傅及时出手了,慷慨激昂:“说的什么狂言悖语,身为女侍官第一要紧的谨言慎语,吉祥姑姑是御前第一女侍,就算德言工容样样不行,至少要言语得体,进退有度!”

    “你可知陛下正是向学的年纪,你不督促不劝谏,反倒撺掇陛下,其心可诛!”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小吉祥听不懂那些之乎者也的话,但她理解力满分,当下 ,“样样不行”四个大字稳稳当当的钻进了她的耳朵。

    说谁不行?谁不行?她可是自小在宫中长大的郑家贵女,母亲是先帝鱼娇娇的乳母,感情深厚。

    自己又是女帝最信任的的心腹,在宫里地位超凡。

    她郑吉祥从小到大还没这般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呢!

    小吉祥一叉腰,中气十足的回怼:“我自幼随陛下一起在先帝身边长大,我究竟行不行,自然是先帝说了算。”

    “你这一张麻子脸的丑汉,也配在这里说三道四?”

    “陛下想斗蛐蛐就斗,想赛马就赛,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太傅几乎气倒,所谓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陛下身边尽是粗鄙不堪,胡搅蛮缠的女侍,又怎么能向好的方向转化呢?

    更何况这个粗鄙不堪的女官还如此趾高气昂,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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