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睁开眼看，这件事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吗？”
“你睁开眼看，这座博物馆里，没有你舍不下的人和事物吗？”
“你睁开眼看，这世界全然是你厌恶的样子吗？”
你睁开眼看看。
夏锦拿着百里疏的手机，看着他点了播放健。
馆长顶着乱入鸡窝的花白头发，不甚熟练地在镜头前戳了几下，发现已经开始录制，他连忙整理衣服，站在了白墙下。
“最近，我在网上看到了很多谣言，因为涉及我们博物馆的员工，我作为馆长，有必要站出来做出回应。”
馆长满脸严肃的样子很少见，他不爱问这些外面的糟事，一心都扑在考古这件事上，六十岁了还奔波在各大工地中。
他最怕麻烦，但是，如果邪恶的爪牙伸到他身边来，他拼尽全力也会守护周全。
“在夏锦来馆里面试之前，我就听说过她过去的事了，也包括她的作品。”
原来馆长在那么早前就看过她的作品？夏锦诧异地看了一眼百里疏。他点了点头。
“小姑娘看起来那么瘦弱，但她的作品足够磅礴，足够藏污纳垢，足够给予那些伤害她的人空间。”
“网上那个匿名爆料的人至今不敢出面，凭借她一张嘴就给人判定了死罪。现在我想问，你们谁能拿出证据将这件事彻底定论？”
“没有，是吧？”
“那我倒是可以提供。”馆长说着，拿出了几张图片：“夏锦没有拿到学校的毕业证，这，确实是铁证。”
馆长将后面的照片换到前面：“这是和她同届的一位同学的作品，和夏锦的毕业设计竟有六七分相似。”
“但根据我的调查，这位同学在学校第一次作品审核的时候，提交的产品和最终提交的成品并不是同一种。”
“而掐丝珐琅工艺，是夏锦大四时期的主要研究方向，有五件成品，三篇论文。掐丝珐琅工艺通常被用于”
“凭借这些资料，那件毕业作品，确实可以被证实为夏锦原创。”
“最后，我要对小夏说，”馆长严肃的表情缓和不少，露出笑脸：“我知道你的顾虑，这时候估计要自己回家偷偷哭鼻子了，搞不好还想离开这破地方怕给我们添麻烦吧？但我想说的是，人生确实有着很多条条框框，活着是件不自由却又慈悲的事，给你痛苦的经历，只为迫使你自救。”
“好在，我们都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我们。”
馆长说完，镜头前忽然换了张脸。剪辑技巧非常粗糙毫无过渡可言，明显是连夜赶工的成果。
顾星辰的语气轻快：“我要说的在网上都已经说过了！”她一直用大号回复，挨骂极其多，只是她完全不往心里去。
“抄袭这件事，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没想到馆长都查过了！夏锦这个人真的很能干，我不相信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的设计师会允许自己的作品来源于其他人，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必须追究他法律责任！关他丫的几年！”
视频里的人再次切换。
赵潮生的脸蹦出来：“大家好！我是刚入职没多久，但是很早就认识馆里所有人的赵潮生！”
他的风格和顾星辰很想，又吵又闹：“我实名作证，夏锦真的是工作狂！还是不要命的那种！我们水下考古作业，我们这大老爷们都有点受不了，可她一个刚转行的新人做的比我还好！！真的是羡慕死我了！”
“说她作弊，那是真的绝对！绝对！不可能！我培训小考想偷看一眼书她都不同意！”
“哦对，当时是李主任亲手给她颁发的水下考古作业资格证，李主任也对她赞不绝口！”
“她在学术上是太认真了！！”
视频里又换了个人。
是陈泽。
“网上的言论真的太离谱了吧......”他说话弱弱的，还没有赵潮生十分之一的气势，跟气血不足一样。
“虽然夏锦和我们专业相关性不大，但面试流程完全合法合规，我们有笔试和面试的面试视频可以作证。我们招她来，主要也是因为馆里最近刚收到一件掐丝珐琅的凤冠，她有相关经验，很多知识我们都是现和她学的呢......”
再换人。
是夏锦从来没想过会出现的人。
徐暖意。
自从上次夏锦和她坦诚布公地聊过天后，她再也没有再找过夏锦或百里疏。
“哈喽，没想到我也会录这个视频吧？”她像是在办公室里，背后是成排的书柜。
徐暖意坐在椅子里晃了晃：“是我主动找了百里疏，问你的情况。我相信你没有抄袭，因为以你的实力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按理说，我们曾经是竞争对手，我还是失败那方，没道理来替夏锦说话，但看着那么多人颠倒是非黑白，真的是看不下去。”
“商人重利，并非唯利是图。这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真正有能力的人不应该被埋藏，也不应该被非议。”
“上次我和你打电话，被百里疏误会了吧？人长了嘴，就把话说清楚，无论是哪件事。”
......
这件事她也知道了。
视频里换了李主任的脸：“小夏，我不怎么上网，今天百里和我打电话才知道，原来竟然有这样的传闻。”
“关于抄袭的事，我并不了解，不过我了解你，应该也算是有点资格对这件事稍加置喙。”
“百里刚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人会伪装，但不会完全没有破绽。我能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人。在船上培训的这段时间，我对你印象很深。对自己要求很高是件好事，你看现在，但凡是认识你的人都坚决地站在你这边，就可见一斑。”
“你水下考古作业的视频，我学生现在还当范本用呢。”
......
视频里，刘强胖胖的身躯也出现了，他握着双手有点紧张。
“我有点不善言辞，关于上次盲盒娃娃盗版的事其实是我们工厂里出了内贼，现在已经查清楚，但是夏小姐完全没追究我的责任，反而让我将功补过，真的是好人。这款盲盒的全部设计图纸都是她自己独立设计完成的，她有绝对实力能证明，她不会做那种事的。”
馆里几乎全部人都录了这个视频。
在这一晚间。
她帮仓管做了个密码锁装钥匙，将纸壳交给门卫大叔补贴家用，将自己整理的工作资料送给同样是今年来的同事学习......
这些在她眼里全都微不足道的小事，全都被翻出来了。
所有人都记得她的好，没有人觉得馆里受到了夏锦的牵连。
视频播完，他还没有起身，蹲在夏锦眼前：“看到了吗？你之前走过的每一步，都做数。”
日暮褪去，窗外的晨光打在他们身上。
百里疏的发丝在光下熠熠发光。夏锦将手机递还给他。
他说道：“视频已经发在我们的官方账号上了。明天当你再次回到馆里，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另眼看你，因为就算我没有去找他们录这个视频，他们也百分之百的信任你。”
“但是，你的人生不是要靠别人的信任才得以进行。”
“你只要记得，你足够优秀，抛弃你的都是没眼光的，诋毁你的都是妒忌你的，能成为你支柱的，只有你自己。”
他拉开她一直紧握着的手，展开，将夏锦写给他的纸条放在手心上：“现在，你还要我将那件东西卖掉吗？”
夏季盯着手心的纸。
日光照在上面，黑色的字透过纸隐约可以看清。
捏住，将纸大力撕碎，扔掉。
她站了起来，蹲在地上的百里疏仰头看她：“今天我要继续直播，这件事确实到时候了结了。”
“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没办法对付她。”
百里疏看着这样的夏锦。
如果她前行之路荆棘遍布要人铺就，他愿意做那个人。
-
夏锦很怕面对所有人的注视。
但是今天，百里疏停好车后拉起她的手时，她竟然一点都不想拒绝。
门卫看见她来，对她激动地握拳，在空气中锤了几下，仿佛她是在走上战场。
馆长应该和大家打过招呼，当夏锦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她明显发现全部人都顿了一下，又继续做手里的事，就想往常一样。
直到顾星辰看到她和百里疏牵着的手时，实在没忍住尖叫了一声：“呀！”
办公室的人正都耳朵竖着，都往这边看了一眼，瞬间起哄：“我就说他们早晚在一起！”
离得远的：“真的假的让我看看？”
夏锦脸热，但今天她不想再放开他了。
但百里疏好像是知道她在强忍着这种感觉，主动放开了：“不工作看什么看？”
夏锦来到疯狂捂着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顾星辰面前：“我们，收拾一下东西，准备直播。”
顾星辰一秒变脸恢复正经：“你今天就要直播？”
“对，”夏锦看着她：“还有，我知道保险库里放着一件掐丝珐琅凤冠，但一直没人能修复，把它也请出来吧。”
屋里从一阵喧闹中又瞬间恢复安静，大家纷纷从各个方向看向她。
这顶凤冠，即使从土壤里挖出后再没机会重见天日，但论价值，那是他们的镇馆之宝。
就在这面面相觑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拿出来吧，今天，你修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