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寒冬并不温和，数九寒天的风雪刚刚消匿，化雪的日子却才是最寒的。

    巧这个高达六层的出租屋里无论是隔音还是防寒都做得极其不佳，姜离就干脆缩在被窝里，以厚厚的棉被来抵御严寒。

    出租屋面积不大不小，而且是一室一卫一厅还加阳台的，对于姜离这样的资金紧张的独居女孩而言，无疑是不错的。

    姜离把光洁的脚丫子塞进棉拖，极不情愿地下床，把窝挪到沙发上去。

    眼下餐桌是一张小得可怜的床上小桌，上头置着一直黑褐色的传统药锅，正冒着药沫。

    姜离缩在毛毯与棉被之间，尽管沙发是极其简陋的质地，但是此刻，却有着别样的温馨。

    阳台隔窗亮起暖黄色的灯光，柔和的光晕透过玻璃，幻化出夕阳夕照的幻景，暖意裹着小屋，裹着缩在被窝里的姜离。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母亲的呼唤。

    只在童年回忆里的母亲有着如同这灯光一般迷朦的慈祥。

    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不知是因为泪水还是因为困倦。

    灵魂在温暖昏黄的光晕中，如同回到幼时昏黄夕阳之下缠着紫藤萝的秋千架。

    吱呀吱呀的秋千在母亲轻柔的推扶之下，逐渐摇晃着升高。

    姜离的意识逐渐朦胧，仿佛自己就处在轻轻摇晃的秋千上，意识随秋千摇摇摆摆，如浪尖小舟，却为大海母亲温柔的掌心托着。

    不见恐惧，不曾惊慌。

    母亲的身影模模糊糊地立在秋千架边上，朦胧的面庞上似乎含着淡淡的笑意，眼角却有化不开的忧愁感。

    姜离在这样的母亲身边完全提不起疑心，但是内心却感到隐隐怪异。

    她忘记自己住在简陋到漏风的出租屋，忘记自己是一个大四学生，忘记自己还要打工赚钱……眼下，她就只是一个母亲怀抱里的婴孩，在秋千上摇着她的摇篮。

    浓浓的依赖感由心而生，无论她是不是，无论会不会是，身边的这个人，都只会是自己的母亲，而她，是一个孩提。

    呼啸而过的北风自画屏山下的狭窄通道贯穿着通过，带来冬日严寒的讯息。

    晦暗不明的白光夹杂在灯光之下穿过的北风与落叶中，几乎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但那只是人的眼睛。

    不包括一切非人和特殊人群。

    天边的斜阳在北风里，哪怕有着如火的色泽，却也只有冰冷的温度。

    夜色压在已然落下山的太阳之上，黑暗蚕食着一切可见光源。

    街边小巷里微弱的昏黄灯光，是此刻的暗夜里残存的唯一温度。

    而在街边路灯难以涉及的遥远高空，黑暗，是属于夜晚的唯一色彩。

    几团浑黑色的雾气，在A市夜空里擦着高楼大厦飞过。

    黑色雾气所过之处，几栋高楼里，几团肉眼不可见的挣扎着的白色光团没入其中，销声匿迹。

    被吸走白色光团的房间很快便黑暗下来，如同被黑色雾气蚕食了光源。

    夜色静谧，鸟鸣不再，虫鸣也息，唯有夜晚人们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还在一起一伏着动作。

    几乎所有楼层都熄灯了。

    夜色里，黑雾自高空俯冲而下，弥散进人们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