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的迷雾纷纷散去，浮华的表象也逐渐露出它本来的模样，朦朦胧胧的视野也愈发清晰。

    姜离的意识之上，如同被慈母视线注视的温和感也拨云见日般渐渐褪去。

    一声空灵轻盈的叹息声轻轻划过姜离的耳膜。

    刚刚意识清晰的姜离方才清醒过来，就听到这样一声，浑身发凉。不由自主地抱紧双臂，却发觉自己变成了幼时五六岁的模样，身上还穿着小格子紫色连衣裙。

    姜离脑壳里轰然炸响，后背一阵寒凉。

    这打扮，熟悉是熟悉，但是绝对不对劲。

    她的脑壳飞速转动，但是却是怎么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

    梦境的迷雾会笼罩一切真相，有的时候，人总是太过于脆弱，轻信了自己的谎言。

    人总是会在下意识的时刻看向自己最信赖的对象。

    此刻的姜离就是典例。

    她不自觉地回头看去，回头看到身后的母亲。

    母亲立在紫藤萝爬满的秋千架下，原本被梦境的迷雾笼罩的面庞清晰起来，仍是神色慈爱，目光柔和。

    “妈妈······”

    姜离不由自主地开口呼唤母亲，心头却感到莫名的怪异。

    妈妈，妈妈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应该在······

    在哪里？

    她茫然了。

    姜离刚刚下意识反应上来的信息灵光乍现般自脑海闪过，但是这光太快，她没能抓住。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会醉生梦死，完全是因为现实太残酷，而幻境梦影中，有他们已经失去过的，最美好珍贵的事物。

    所以哪怕一刹那，也有人为此心甘情愿地沉沦下去。

    姜离闭了闭眼，摁下心头未能被揭露的真相，半纵容半将就地错过它，抬眼继续端详着自己的母亲。

    母亲仍旧是在乡下时那一身干练的休闲运动衣，廉价的衣料被洗得发白发青。她的额角有了细细的白发，但是肤色仍旧白皙，眼神仍旧和蔼可亲。岁月，仿佛只是浸染了她的鬓边。

    姜离按住心头的不安与伤悲，欢喜雀跃着，如同幼时那样向母亲扑去，

    “妈妈~”

    妈妈眼角弯弯，唇角勾起更深的笑意，展开双臂，搂住扑来的姜离。

    “乖囡囡，今天在幼儿园有没有好好喝水？”

    母亲掕起身侧的水壶，轻轻晃了晃，满意又狐疑地对怀抱里的女儿发问。

    小姜离条件反射般地挺直腰板，板起面孔，其动作熟练到本能，就连姜离本人都为自己的行为熟练程度而愕然。

    “有的，我今天足足喝了三大壶水！”

    夸张的语气阴阳顿挫，生怕母亲怀疑，但她自己的心里其实慌得一批。

    哪里有喝那么多，充其量最多一壶，剩下的都是当着老师的面接了水，又偷偷倒掉的，就怕老师告状。

    母亲神色仍旧残留狐疑，但她抬头看看天空，天边不知何时已经黑了下来。

    没有路灯的乡间小路，在黑暗之中是村人最大的恐惧和危险来源，尤其是对于小孩子。

    所以母亲从来都不会在黑夜里滞留，纵容她在外头玩耍。

    姜离对此深信不疑。

    花架上的紫藤萝芬芳扑鼻，夜色渐渐渲染在了紫藤萝上，本就忧伤烂漫的淡紫色，更加添上一层忧郁的意境。

    姜离凝视着紫藤萝花架，淡淡的伤感逐渐裹挟了她，凉丝丝的感觉包围了心头，泪水夺眶而出。

    世界上，没有任何美好的存在是毫无代价的，更何况是虚幻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