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唱姑娘

    那人回过头来看见是王燮,顿时吓得抱头鼠窜,被王燮追上去一把抓住手臂,说道:“谢三哥,你看见我跑什么。”

    谢三哥苦着脸道:“小祖宗,你要干嘛?”

    王燮笑道:“近日有个得利的宗儿,想问你再借点本钱。”

    谢三哥说道:“小祖宗,你放过我吧。上次你爹嘱咐我了,叫我不要借你钱,让你好好读书应举。”

    王燮“哎”一声:“谢三哥,读书与赚钱又不矛盾。你想想之前我问你借的钱,哪次不是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你还担心甚么。”

    谢三哥叹口气道:“赚钱的事没个准数的。就算得利一百次,一次不慎也有可能输个精光。万一你弄丢本钱逃了,你老爹又不认,我找谁要钱去?”

    王燮又嗐一声,对谢三哥道:“我家就在这里,又能逃到哪里去?再说了,我放出去的钱都事先打探过,万无一失才会放的,怎么会收不回来?”

    谢三哥还是皱眉,满脸怀疑地看着王燮。

    王燮笑一声,搂住谢三哥的肩膀对阁儿内指道:“三哥,再给你透个底儿。看见阁儿里那位穿银袍的郎君没?那是两浙转运使的二公子,与我同一号舍的好兄弟!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兜不住,他还兜不住么!唉三哥你别犹豫了,放钱这事就是看个机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是因为三哥平日待我好,才想着与三哥一起发财的。三哥要是信不过我,那我就去找别人了。”

    说完王燮转身要走。这下谢三哥反而犹豫了,抓着他手臂道:“我只有一百两可以借你。”

    王燮立马回身笑道:“一百两够了。我翻个本儿,你也能赚个饱。”

    谢三哥叹口气道:“我不求赚多少,你别把我本钱弄没了就成。唉,罢了再赌你一回。明日到我府上来拿钱。”

    “好咧。”

    谢三哥走远后,王燮高兴地吹声口哨,满面春风地回到阁儿里坐下。

    一坐下他就看见边上子骏的脸色不对,阴沉沉的也不理人。他忙凑过去道:“子骏?”

    叫了好几声,子骏才白他一眼,冷言冷语地说:“你又借我的名字去外面骗钱?”

    王燮差点跳起来,夸张地喊道:“子骏!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见利忘义之徒!我再不济,也不会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就去铤而走险,坏了你我的兄弟义气!唉子骏!我原以为你与我是一条心,谁知你竟然这样看我,唉唉,人生无趣!痛哉痛哉!”

    他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反而把子骏唬得良心不安起来。子骏微带尴尬地埋怨道:“我不过说了你一句,你便回我十句。”

    王燮又杀鸡扯脖地叫起来:“我哪里说了十句,明明只有一句。好,那我就说十句,人生无趣!人生无趣!人生...”

    “好了好了别说了!”子骏不耐烦地打断他:“让先生笑话。”

    霖铃确实在旁边看笑话。她觉得这两个人实在太幼稚了,跟小猫小狗打架似的。不过看着好玩儿。

    过了一会儿,子骏见霖铃的酒杯里酒快没了,店小二又正好出去了,他便站起来替霖铃斟酒。

    就连霖铃也觉得有点受宠若惊,笑着对他说谢谢。

    子骏斟完酒朝另一边看看,板着脸问王燮:“你要不要?”

    王燮故意扯着嗓子道:“小人不敢,衙内折煞小人了。”

    大家哄堂大笑。子骏又好气又好笑,在王燮脑袋上敲了个响榧子。

    王燮也憋不住笑起来,转身为子骏斟了杯酒,子骏拿起来一饮而尽。

    霖铃在旁笑着说:“你们两怎么像小孩一样。”

    左廷也笑道:“他们总是这样,我们都习惯了。”

    大家说笑一回,这时帘幕掀开,胖胖的赵掌柜又走了进来,手里拖着一个甜白釉碟子,走到子骏身边笑道:“衙内,这是刚到的河北鹅梨,切成丝拿来给衙内的客人们尝尝。小人斗胆做一回东,这是免帐的。”

    子骏欣然笑道:“那多谢赵掌柜了。”

    赵掌柜躬身笑道:“衙内哪说的,小人就怕菜肴整治得不堪口,委屈了衙内的朋友。”

    他说到这里,忽然朝阁儿门口使个眼色。

    外面帘幕一晃,走进来一老一少,看样子像是一对父女。

    那老的衣衫有些破旧,身后背着一把胡琴。他身边的小姑娘倒是穿得干干净净,一双湿漉漉微带害羞的大眼睛,头发上簪一朵玉兰花。

    两人走到子骏的座位旁,双双跪下磕头。

    子骏微微一愣。那老汉连忙直起身说道:“衙内赎罪。我听赵二哥说,衙内今日来莲香楼吃酒,特带小女过来,给衙内唱个曲儿助兴。”

    子骏道:“我不想听曲,你去别的阁儿问问罢。”

    赵掌柜一听,走上来对子骏陪笑道:“衙内,这爷两是苏州人,近日里刚来到明州,生计还没个着落。万望衙内慈悲,给他爷两买个弦,帮衬帮衬。”

    子骏听后沉吟片刻,问那个小女娘说:“那你会唱什么呢?”

    那小娘子道个万福,说道:“奴家近日学了一首《鹤冲天》,可以唱给衙内和众位官人听。”

    子骏立刻问:“是不是‘清明天气,永日愁如醉’那首《鹤冲天》?”

    小娘子说:“不是,是‘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那首《鹤冲天》。”

    子骏沉吟不语。姑娘的父亲着急道:“巧儿,你怎恁的不晓事,衙内让你唱什么,你就唱什么!”

    巧儿回头看父亲一眼,表情有点慌乱。子骏微微一笑道:“不妨事,你就唱吧。”

    父女两赶紧拜谢,站起身来由老汉拉曲,巧儿在一旁娇声唱道:“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等她唱完,阁儿里鸦雀无声。子骏听着这首曲子的词,一个一个字揣摩着。

    尤其听到“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这一句,不知怎的触动了他的心事,竟然听得有些痴了。

    王燮在旁边用开玩笑的语气埋怨道:“我说小娘子,我们明年都要去争那浮名了,你怎么平白咒我们‘偶失龙头望’,恁地不吉利。”

    巧儿和她父亲一听,吓得手足无措,喃喃告罪不迭,又要给子骏跪下请罪。

    子骏摆手阻止,温和道:“只是一首词,不打紧。”说着,从衣服照袋里拿出五十文钱,赏给巧儿做缠头。

    巧儿父女两连忙拜谢。霖铃在旁边看着巧儿,只觉得心中不平。

    像巧儿这样的姑娘,在现代社会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哪里需要受这份奴颜卑膝的苦。但在古代,巧儿这样的姑娘却比比皆是,甚至远不是她们最差的结局。

    霖铃在心中叹口气,对赵掌柜说:“赵掌柜,你再让人做一份杏酥鹅,一份三脆羹,给她们两个带回去吃。记在我的账上。”

    父女两听了,连忙走过来给霖铃道谢。霖铃笑着对二人说:“两位吃饱喝足了,尽快在七柳镇安顿下来,找个轻松的活计。”

    巧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霖铃,表情有些害羞。

    这时,他们左边阁儿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哗啦啦摔杯盘的声音,接着一个酒保慌慌张张地走进来,对赵掌柜说道:“赵二哥,隔壁骆衙内吃酒时听到这里有唱曲的声音就恼了,说他吃了这么长时间的酒也没人理他,说我们这里慢客,叫我们给他个说法。”

    赵掌柜一听急得团团转。今天不知道天上降下哪颗福星,一下子掉下两个衙内,一个都不能得罪。

    但人只有这么多,顾上这头,那头就不满意了,这可如何是好?

    巧儿她爹也有点慌张,连忙对赵掌柜说:“赵二哥,要不我带巧儿先去给那边唱?”

    赵掌柜面露难色,因为一般客人不发话,唱曲的不能先走。

    子骏一看这情况便说:“不妨事,你们去吧。”

    巧儿和老汉又一次拜谢子骏并向他告罪,然后千恩万谢地去了。赵掌柜对子骏笑道:“衙内如此雅量,真是世间少有。”

    子骏笑笑不说话,又坐下来和王燮等人继续吃酒。

    酒刚吃了一口,隔壁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伴随着一声女子的尖叫,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赵掌柜吓得面如土色,一道烟似地朝门外奔去。子骏和霖铃互看一眼,也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朝隔壁走去。

    霖铃走到隔壁阁儿门口,往屋里一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巧儿和她父亲两个双双倒在地上哭,胡琴被扔在一边。

    他们旁边的圆桌旁坐着七八个男男女女,也有站着伺候的仆人。居中一个和子骏的年龄差不多大,头上戴一顶镶金八宝珠玉莲瓣形冠,身穿一件彩织越路双鸟纹锦夹袍,腰系一根鎏金缠枝荔枝纹腰带,佩着一块银牡丹鸾凤纹项牌并珊瑚络索儿,脚蹬鹿皮靴,五官长得很英俊,但眉目间有种说不出的矜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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