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博少年

    第二天胡文柔到曹娥镇上买年货。谁知曹娥镇的年货种类很少,单子上有一大半的物品压根买不到。

    就算能买到的质量也不高。胡文柔胡乱买了几样物品就回来了。

    回来后她把情况向大家一说,众人都觉得扫兴。霖铃灵机一动,对胡文柔说:“七柳镇的地方大,浮铺也多,不若我陪舅母到七柳镇去采买,必定都能买到。”

    胡文柔和李之仪互相看一眼,李之仪板下脸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霖铃急了:“这里既然买不到,我告诉你们哪里能买到,你们又不去。”

    李之仪知道外甥女心里打什么算盘,咳嗽一声说:“去七柳镇采买也可以。你舅母一个人去就行,你不许去。”

    本来霖铃也不是非要去七柳镇,但是李之仪这么一说,她的逆反心反而起来了,对李之仪吼道:“为什么我不能去?我偏要去!”

    李之仪瞪着她,气得说不出话。

    胡文柔忙说:“官人,铃儿想去就让她去吧。这些天她闷在家里也憋坏了。有我在呢没事的。”

    李之仪也拿霖铃没办法,最后只能妥协说:“那随便你们。”

    霖铃心里挺高兴。虽然回去也就一点点时间,但是临走前能再看七柳镇一眼也是好的。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换上男装——其实她现在是自由身,也没必要换男装。但是霖铃一想到要去七柳镇就会自动想起自己当老师的身份,再说万一遇到祝山长啥的熟人,还是穿男装保险一点。

    她换好衣服后就去找胡文柔。胡文柔一看到她就说:“铃儿,你怎么又换男装了。”

    霖铃嬉皮笑脸道:“舅母,这件衣服再不穿就要扔了,我多穿穿。”

    李之仪在旁冷声道:“人家看见你舅母和一个年轻后生走在一起,会怎的想她?”

    霖铃笑着说:“他们怎么想我怎么知道?也许会以为我是舅母的儿子呢。”

    胡文柔被她逗得忍俊不禁,连李之仪都忍不住气笑了。

    霖铃走过去拉住胡文柔胳膊,对李之仪道:“舅舅我们走啦,再会!”

    她和胡文柔登上马车,往七柳镇的方向进发。霖铃多次在七柳镇和曹娥镇之间往返,对这条路早就熟门熟路,大半天左右时间就到了。

    霖铃和胡文柔找了一家旅店安顿下,然后开始在集市上采购。霖铃特意把胡文柔带去镇中心的草市集,也就是镇上最繁华的市集,那里沿街已经摆出了无数浮铺,从街头排到街尾,再加上街上络绎不断的马车行人,以及街两旁各式各样的铺子食肆,看上去别提多热闹。

    胡文柔也被草市集的繁华惊到了,笑着对霖铃说:“没想到这里竟这么热闹,一点也不输汴京。”

    霖铃一边在铺子边转悠,一边说:“那可不是,七柳镇可是明州出海的地方,其繁华一般的州县都比不上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一个卖门神的摊子边上。这个摊头卖的门神有几十种,从秦叔宝,尉迟敬德到钟馗,庞涓,青龙白虎等应有仅有,尺寸上也各有不同。

    胡文柔指着一张彩色秦叔宝门神像问铺主:“这个多少钱?”

    铺主道:“十二文。”

    胡文柔又指指旁边一张尺寸略小的张飞像说:“这张呢?”

    铺主:这张七文。

    胡文柔想了想还是说:“那就买两张钟馗像吧。”

    其实在霖铃看来,那几张秦叔宝的像要漂亮得多,贴在门上一定很威风。

    不过她知道胡文柔骨子里和李之仪是一类人,就是喜欢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人,所以也就不去说什么。

    买完门神,霖铃和胡文柔继续在集市上乱逛。霖铃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不远处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跟随另外几个人进了一处僻静的小巷。

    她心念一动,不由自主地快步跟上去。

    走到小巷巷口,她偷偷往里面一瞧。只见巷子里面有一圈人——大概三五个——每个都凶神恶煞的,脖子上刺着刺青,正围着中间一个跪在地上的少年。

    霖铃眯起眼睛朝那个少年的脸仔细一看,立刻吓了一跳。

    原来那个跪着的少年不是别人,而是韩玉的哥哥韩夕!

    她见韩夕从衣服照袋里拿出一串钱来,双手递给站在他面前的一个凶神恶煞,脸似锅盔的汉子。

    那汉子接过钱来在手里颠了颠,对韩夕道:“本钱还了,利钱呢?”

    韩夕闻言,立刻匍匐在那汉子脚下磕了三个头。那汉子和周围一圈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都是得意洋洋的表情。

    磕完头韩夕准备站起来。那黑脸汉子又说:“等一下!”

    韩夕错愕地抬头看着他。他拖长了声音道:“如今什么物什都在涨价,三个头还息已经不够了。”

    韩夕脸色有点苍白,问他道:“那要如何?”

    大汉嘴角一勾,说道:“要么每月多还一贯钱,要么多磕两个头。”

    旁边一圈小混混都在起哄,有的说还钱好,有的说还是磕头划算。韩夕在他们的包围中看起来势单力孤,非常可怜。

    最后他咬咬牙,又给黑脸汉子磕了两个头。那汉子这才放过他,和一群小混混相互吹嘘着走掉了。

    等这些人走远后,韩夕才从地上站起来。他拍拍裤腿上的泥尘,一声不响地往巷子外面走。

    可能是因为刚刚受过凌辱,他心情也糟糕得很,走路都心不在焉的,路过巷口时也没发现霖铃。

    霖铃看他就要走远,实在按耐不住叫了一声:“伯先!”

    韩夕回过头来。一看见霖铃,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先生!”他脸上露出无比惊喜的神色。

    霖铃实在忍不住,走过去问他:“伯先,你刚才在做什么?”

    韩夕的神情顿时僵住,说话也支支吾吾的。霖铃凭直觉觉得不太对劲,但这里又不是说话的地方,就对韩夕说:“我们找个茶肆说话吧。”

    她刚说完这句话,身后便传来一声“铃儿”。霖铃忙转身一看,原来是胡文柔来找她来了。

    “铃...”胡文柔正要说话,一看见霖铃身边的韩夕,后面那个字就憋了回去。

    霖铃赶紧说:“舅母,我方才遇到熟人了。这是我学生韩夕。韩夕,这是我舅母。”

    韩夕一听,立刻上前跪下见礼:“学生拜见夫人。”

    胡文柔愣了一下,又见霖铃一直给自己递眼色,只能对韩夕说:“哥儿快请起。”

    韩夕闻言便站起来。霖铃对胡文柔说:“舅母,我和韩夕去旁边的茶肆坐一会聊聊天,一会我自己回驿馆,吃饭也不用等我!”说着便拉韩夕走。

    胡文柔还没反应过来,霖铃已经拉着韩夕走远了。

    胡文柔看着霖铃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奈之情:这孩子谁也管不住,往后该怎么办呢?

    她有点后悔不听丈夫的话了。

    **

    霖铃走到大街上随意挑了一家外表干净的茶肆,领韩夕进去坐下,又给韩夕和自己叫了一壶茶水。

    坐下以后她便直接问韩夕:“伯先,你还没回答我,方才那群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韩夕支吾了片刻,终究还是抵不住霖铃的追问,说道:“那个黑脸汉子姓牛,排行老四,诨名唤做‘黑阎罗’,旁边那几个都是他找来的兄弟。

    此人在镇上开了一家金银玉器铺子,卖些佛像刻塑之类的。每年逢年过节他的铺子上都会有些关扑之类的花活,吸引人去他家买东西。”

    霖铃一听就皱起眉头。她来这个年代有段时日了,对一些民俗风情之类的事也略有耳闻。

    这个“关扑”是宋朝特有的一种商业活动,有点像现代的商家促销,但是带有更多赌博的性质,所以坑蒙拐骗的雷非常之多。

    有鉴于此,朝廷对民间的关扑也是屡次禁止,但屡禁不止,就像后世的□□麻将一样,总有人上赶着当冤大头。

    后来宋廷干脆下旨,只允许民间的商家在冬至,新年等特殊节日开放三到五天关扑,其余时段依然禁止,总算也是留了道口子。

    霖铃一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不祥,连忙追问道:“然后呢?”

    韩夕轻声叹口气,说道:“去年冬至时,少昆去街市上游玩,不知怎的逛到了那牛老四的铺子边上,又被牛老四诓着借钱玩起了关扑。他一时没收住,欠了牛老四一百贯钱。”

    “啊?!”霖铃大吃一惊。

    韩夕声调黯然地继续说道:“少昆还不了钱,被牛老四打了一顿,又悄悄地来找我。我替他找牛老四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终于让牛老四答应让我分期还钱。不过他说每次还钱时要给他磕三个头当作利钱。”

    霖铃气得拍桌子:“这你也能答应?”

    她确实是气得不行,不仅是气牛老四这群恶霸,更是气韩玉这个糊涂蛋。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什么韩夕总是抓紧一切机会打工赚钱,原来是为了弟弟还债。

    韩玉平时对韩夕还一副吆五喝六,完全不把他哥放在眼里的样子。老实说要不是他哥,韩玉怎么死的他都不知道!唉气死了气死了...

    韩夕无奈道:“不然又能如何呢?牛老四恐吓我,说如果我不还钱的话,他就去家里找我娘要,或者去衙门告我们。我娘这些年身体也不好,若是被他缠上了,必是不得安生的。何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闹到衙门里我们家也不占理。至于磕头么...”

    韩夕无奈笑笑:“磕就磕吧,反正也没少块肉,横竖熬一阵就过去了。”

    霖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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