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倾。
“你为什么这么问?”
江昱琛收起脸上的玩味,拿着体检单指着最后一行用加粗字体标明的一句话:试药期间禁止怀孕。
顾唯这才恍然大悟。
刚刚光顾着看体检项目,把这个漏了。
这么想着,顾唯决定把这单子再好好看一遍。
专心致志的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跟前的人,表情越来越严肃。
于是,花了几分钟,顾唯认真地把手上的所有材料又看了一遍。
忽地,耳边传来江昱琛略显低沉的声音,“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不只是声音,微微颦着的眉心,也让他显得异常严肃。顾唯是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这种压迫的气息。
想起他所说的问题,顾唯回答道:“我没有男朋友。”
闻言,皱着的眉头才松开,好似一根紧绷的弦,在一瞬间松懈了下来,微微下放的肩膀,像是松了口气。
顾唯有些困惑,“怎么了?”
江昱琛将却脸别开,语气是一反常态的冷淡。
“没,被吓了一跳。”
顾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表情无辜。
江昱琛瞥了她一眼。
下一秒,他抬起手,将顾唯的脑袋压下去一点。
顾唯被迫挪开视线,以至于错过了他唇角勾起的那抹绝美笑弧。
拿到单子的第二天,顾唯就做了那些比较不费劲的检查,像血检,尿检之类的。做完之后,她还主动发微信给江昱琛,报告了一□□检情况。
江昱琛回了一个表情包,大灰狼喂了小白兔一颗糖。
顾唯想起了小迪,于是便给邹阿姨打了电话,电话说他们一切都好,至于小迪什么时候手术,她没说。
直到后来顾唯才知道,小迪的检查报告出来没多久,钟叔就把他带回老家了,原想着做完手术再带回老家养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钟叔就是坚持要带小迪在老家住上一段时间。直到邹阿姨搬走的时候,也没告诉顾唯,只是给她发来了一条轻飘飘的信息。
——顾唯,阿姨走了,你以后来杞县玩,记得来找阿姨,阿姨再请你吃面。
收到信息的那一刻,顾唯就跑到城西街去,可那家店的卷帘门已经上了锁,透过小小的窗户,顾唯看见里头堆放的一些破败家具,什么都没有了。
顾唯有些鼻酸。
邹阿姨比她更不会应付这种分别,所以只能逃离,逃离这个令人落泪的别离。
这些天顾唯情绪一直不高,眼看距离体检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可是后面几项检查,她一直没去。
感觉一些事杂糅在一起,让顾唯压抑得透不过气。而这两天沈薇有意无意的消遣,更让顾唯原本沉郁的心情添了一笔不快。
——我听说庄晓飞喜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啊,听说他家蛮有钱的,我觉得跟你很配。
——你说施华洛世奇的项链好,还是纪梵希呢……噗,差点忘了,你应该不知道这种东西。
——隔壁班的班长一直想追我,你帮我勾引他好不好?我给你钱怎样?哈!
——顾唯,人家喜欢跟你开玩笑,你别生我气……
每次她在说完令人不舒服的话后,都会在后面加上这句娇滴滴的话。顾唯一般不怎么理,可是她的肆无忌惮,让顾唯逐渐反感起来。
沈薇的反常,让张梓娟也看不下去了,于是半开玩笑地说,“沈薇,你最近老针对顾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抢了你男朋友,哈哈哈哈。”
“去你的,别在这儿离间我们姐妹的感情!”
沈薇双手叉腰翻了个白眼,不一会儿,宿舍爆出一阵笑声,很快她们闹成一团。
顾唯一直置之度外,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单子上的检查,而明天就是体检的最后一天。
想到这里,顾唯有些烦躁地将单子扔在桌子上。
为了排解这种情绪,顾唯晚上又出门了,只是今晚她没有接单,而是骑着电瓶车到临近郊区的那条东浮桥去。
这条桥是顾唯很早之前送餐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刚开始送餐没多久,导航出错,阴差阳错地把她导到这条桥上来。
东浮桥是个旧桥,只有两个车道,长度三四百米,原是连接东浮县和新西区的一条交通要道。后面新西区开发起来,建了新西大桥,这条旧桥渐渐就没人走了。
昏暗的路灯下,顾唯站在桥中央,夜风疾疾,卷起了江面上的浪花,也灌进了单薄的衣料里。顾唯缩了缩身体,可依旧感到冷。
她的目光停留在远处,涣散的瞳孔看起来没有焦距,死寂沉沉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像个精致的玩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响起的轰鸣声让她的双眸恢复了一点光。
慢慢的,一束光逐渐出现在那条铁轨上。随着光线越来越亮,火车疾驰的动静越来越大,不一会儿,火车呼啸而过,听起来惊天动地,划破了这寂静的夜空。
顾唯很喜欢这种感觉,此时此刻,世界好像就只剩下这股轰鸣声,它蛮横地将一切碾碎在铁轨上,什么都消失了,什么都不用再考虑。
顾唯目送着火车离开,直到它彻底消失了,顾唯依旧望着那个地方。
铃——
口袋里传来一阵声响,手机铃声将顾唯的思绪拉回,她缓慢地拿出手机。
当看见屏幕上跳动的那两个字时,顾唯的表情更冷了。
顾唯就这样冷眼看着一直响铃的手机,直到铃声停止,屏幕暗下去。
只是很快,铃声再次响起,顾唯依旧没有接电话的意思。
可是那人却很执着,再一次打过来。
末了,她按了接通键。
“喂?”电话那头,女人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唯,你终于接妈妈的电话了。”
“什么事?”此时顾唯的声音,与她的目光一样凉。
“没什么,最近都联系不上你,妈妈很担心。”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无视顾唯的冷言冷语,女人用哄小孩的语音说道:“我看A市这几天气温降了不少,你要多穿一点知道吗?”
顾唯的目光又停在远处,慢慢的,重新没了焦距。
“你外婆一直念叨你,前几天还在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她。”
“最近流感很严重,你去哪儿都要注意一些。”
“宿舍有没有备点药?常用药一定要备一点……”
电话那头,女人还在自言自语,自始至终,顾唯都没有回应。
良久。
“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小唯。”女人匆匆叫住她,“你最近怎么样呢?”
“很好。”
“跟舍友呢?处得怎么样?”
顾唯忍无可忍,冷言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女人的声音一下小了很多,语气也很迟疑,“元旦的话……我会跟爸爸去看你。”
顾唯没回应,只是利索地挂掉电话。
这时,许久不疼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亦如往常那般,回到宿舍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睡下。
顾唯觉得累极了,连澡都不想洗就爬上了床。
迷迷糊糊的做了梦,只是梦见什么她不记得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大半夜,她是被渴醒的。她轻手轻脚的下床,可……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似的,保温瓶里的水已经空了,连玻璃杯的凉水都没了。
顾唯烦躁的回到床上,看着手机上的日期,她必须在今天,也就是几个小时后,去医院做最后的体检。
良久,她打开微信。
眼睛很涩,看着屏幕有点散光,她鬼使神差地给江昱琛发了条信息。很快,又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顾唯是被张梓娟的声音吵醒的,她和白可欣为了减肥,和另外宿舍的几个女生约了一起晨跑,已经有几天了。
此时,宿舍就只剩下顾唯和沈薇两人。
顾唯像往常一样到浴室洗漱,经过一夜之后,她也不纠结了,也不是大不了事,她没什么好心虚的。
换了衣服后,她才注意到微信上的信息,是江昱琛发来的。
——怎么了?
这时顾唯才发现,自己大半夜给江昱琛发了一条微信。
——我可以不做那个检查吗?
关键是,自己居然还给他发了小白兔对手指,可怜兮兮的表情!
当时迷迷糊糊的,她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她赶紧给对方发了一条信息,自己现在已经准备出发去医院,上面两条信息请无视!
发完信息后,顾唯提上背包,可原先放在桌上的体检的却不见了。
顾唯以为自己记错,便拿出放在小抽屉里的文件袋,只是……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身后忽然传来沈薇冷淡的声音。
顾唯看过去,是自己的那份体检单。
“嗯,怎么在你那里?”顾唯伸手去拿,沈薇却躲开了,这让她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什么?”
“体检单。”
“我当然知道是体检单。”沈薇皮笑肉不笑,“是什么体检单?”
“之前有跟你提到过的,关于那个试药的实验,需要体检没问题才能当试药员。”
推测得到印证后,沈薇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
“我记得你当时跟我说了,你拒绝了江学长去参加这个实验的。”
思忖少许,顾唯如实相告。
“我现在需要那笔补贴。”
“多少钱?”
“不知道。”
“呵。”沈薇忽然笑了一下。
那轻蔑的模样让顾唯顿时觉得不舒服,她没想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麻烦把单子给我,快来不及了。”
不曾想,沈薇往身后一掩,没有给她的意思。
顾唯不解地看着她,无声询问。
而沈薇虚假的笑容都懒得装了。
“你去当这个试药员,真的只是为了那笔都不知道多少钱的补贴?”
虽然面对她那质问一般的语气,顾唯不想搭理,但是想到平日里的相处,顾唯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她,“是。”
她伸过手,平静道:“你可以把单子还给我了吗?”
宿舍一下变得很安静,两人四目对视,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不过比起沈薇那紧绷的脸色,顾唯就显得平和多了。
少顷。
“我给你两万,你去找江学长推了这个实验。”
顾唯微微一顿,沈薇很满意她现在的表情,她拿出包里的钱包,抽出一张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