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恨

    浮生给了梦梦一块玉佩,那是用来遮掩气息的灵器,梦梦戴上后,只要不主动动用魔气,混在人群中就不被发现异样。

    浮生这个举动是一种默许。

    梦梦趁着浮生在忙,悄悄溜下云顶门。

    梦梦戴上帷帽,让她这张会被讨伐的脸藏一藏,藏好之后,这才循着一条小路下去。

    她其实也能猜到,她已经给云顶门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只是,当亲耳听到那些说闻时,感觉是不一样的。

    "听说了吗,云顶门的掌门终于露面了。"

    每一天都会有有趣的事儿在发生,但是,像天下第一仙门这样的丑闻却是不常有的,哦,已经不是天下第一仙门了。

    "听说还去魔界带回了那个叛徒。"

    莫名的优越感,让他们更喜欢谈论这个话题。

    "他还好意思回去,当初要不是他,至于发生那么多事吗,你们是不知道,他老早就与魔族勾结了,我听说啊······”

    正义的之士寻找着叛徒与魔族勾结的证据,从密林中的兽潮暴动到秘境中的魔族突袭,他们见微知著,他们抽丝剥茧,他们分析得头头是道,他们找到了所谓的真相,他们对这个真相深信不疑,他们坚定又广泛地分享自己的真知灼见。

    “还有这事······”

    他们大多是好奇多过同情,庆幸大于怜悯,或许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或许是有人恶意的中伤,可是,谁在乎呢?

    正是因为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才会那么感兴趣,不是吗?

    “那可不是,仙门里都知道内情,只是没往外说罢了。”

    乌合之众,最喜盲从。

    传言听多了,他们便会把正义之士巧合的编排当做不容置疑的事实。

    “欸,我还听说······”

    议事者身在事外,高谈阔论;任事者身居事中,沉默寡言。

    梦梦安静地坐着,默默地听着,仿佛事不关己,又似乎处在漩涡中心,她逃不开,也避不掉。

    她本以为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现在看来,似乎,是她有些过于自信了。

    梦梦或许听了很久,又或许只是在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长时间。只是,当她回过神来仔细地打量着热火朝天的人们时,忽然觉得有些累······

    就像来时候的静悄悄的,她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去打扰旁人。

    走在回去的路上,梦梦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面的伤疤颜色更深了。她不让自己去深想,她尽量将自己的思绪放空······

    梦梦不想招惹麻烦,但是,她的运气向来不好,麻烦主动找上了她。

    就在回去的路上,就在没什么人的山林小溪边,几个正义感十足的散修要惩恶扬善,他们嘴上说着要捉拿她这个罪人,眼中的杀意很明显。

    这儿的景色其实不错,溪水不急不缓,悠然自得地流淌着,与暖光戏耍。路过的微风中缠绵着清新的气味,那是风儿被新嫩的枝叶拥抱后沾染到的味道。

    梦梦静静地看着他们,他们挡住她的去路,不动声色地将她包围起来。

    他们或许说了不少话吧,但梦梦没听到几句,可能因为她走神,也可能是她真的听不清了······

    浮生不愿她出来,因为外人高涨的愤恨,因为她脆弱的身体,可她还是想出来看看。

    或许是躲闪不及,或许是根本没有躲闪的打算,梦梦静静地看着那凌厉的利刃向她刺来······

    “唰--”

    是手腕上戴着的链子替她挡了下来,保住了她的命······

    猗赫是魔物,它一动,灵修们就感觉到了魔气,他们愤恨地看着梦梦,眼中的杀意更甚了。

    她无需辩解,她的辩解是无效的。

    那条漆黑的细链表面泛着点点赤红光泽,在猛地蹿出去的一瞬,那丝丝缕缕的红愈发明显,细链无限拉伸,有意识的,主动而迅猛地攻击着大义凛然的灵修们。

    变故就在一瞬间,自信满满的屠夫与板上钉钉的鱼肉在一瞬间变换了位置。

    刀光剑影,杀气腾腾,眼前的场景带着惊心动魄的紧张感,但梦梦只是安静地看着,看着长链快准狠的攻击,看着正义之士的狼狈仓皇······

    梦梦安静地看着,似乎有些怔愣,又似乎有些出神。

    自手腕处延伸出的纯黑长链将人一点点缠绕勒紧,链条泛着猩红的光泽,细链化作利刃,勒进骨肉,直接将人分割成一块一块,哗啦啦地洒一地······

    猗赫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它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它只是随着主人经历生死后养成了这种残忍又安全的保卫方式。

    链条蹿到了旁边的小溪将自己涮洗一番,待干净如初后,它又抖了抖链身上的水,一点点退回到梦梦手腕上。

    梦梦垂眸,看了一眼腕上的链条,手链精美,带着暖玉般的温润感。

    她缓缓抬手,微微晃了晃,腕上的细链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梦梦静静地看着手链,若不是猗赫的保护,现在被杀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可是,她没有道谢。

    她差点儿都快忘了,这不是普通的手链,它是猗赫,而猗赫,本就是属于南柯的东西。

    “猗赫······”

    梦梦轻轻地唤了一声,腕上的细链捕捉到了她的呼唤。

    她唤它,它高兴极了,欢喜又欢快地摇摆着,带着跳脱的节奏。

    “是你自己离开,还是让我帮你离开?”

    梦梦的声音还是很轻,而她话音一落,那摇摆着欢快节奏的手链僵硬了,停滞了,不再闹腾,安静如鸡。

    “师尊”

    梦梦与猗赫的事情还未解决,一道带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近在咫尺--

    “!”

    梦梦猛地转身退开,动作急促,失态得连戴着的帷帽都落在了地上。

    梦梦还是避不开,她被对方环住了腰身,那给她带来噩梦的熟悉面容,那样靠近--

    “师尊到现在都不敢承认自己是魔修吗”

    俊美男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甚至能在他的眼里看到她的倒影。

    这个人的美,惊心动魄,勾人心魂。这样美的一幅容貌,不论是谁,都会喜欢的吧,喜欢这么一个连天地都垂爱着的人。

    可是,梦梦却像是丧失了所有的感触一般,现在的她,看不到他的好,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面目可憎--

    “现在的师尊很不受人待见呢,就算什么都不做,还是罪大恶极啊”

    她是怨恨的,只要看到他,平静如死水的心便止不住地沸腾,直烧得她面目全非。

    她止不住地想,她曾经对他的真心,对他的愧疚,算什么?

    他凭什么这么报复她,她唯一对不起他的事,只有发现他是魔修后让他离开,是他不自己不肯离开,是她伤了他,只是她,只是她一个人,如果恨不过,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为什么要逼着她活下去,为什么要杀了润夏,为什么要杀了简兮,为什么要将云顶门害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凭什么这么做,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师尊其实是一个很虚伪的人,一边说要守护云顶门,一边又不停地拖累云顶门······”

    浑身是血,半张脸烧毁了的润夏,死不瞑目,心口空洞的的简兮,灵肉分离,成为傀儡的从革,数不清的,已经牺牲的云顶门弟子······

    在她的眼前,就在她的眼前,是他,是他亲手造成这一切,是他,毁掉了她的家,害死了她所珍视的人,是他,南柯,该死--

    “云顶门,迟早会毁在师尊的手上”

    她似是魔怔了,她盯着这个人,她控制不住心中的憎恨,那滚烫的憎恨翻腾不止,将她淹没--

    “师尊,恨我吗?”

    她现在唯一能作为武器的,是她束发的那根簪子,她毫不犹豫--

    “呲--”

    那是锐器扎入血肉的声音。

    她怨恨地,用力地,将那玉簪,狠狠地刺进了那人的胸膛--

    恨?

    她怎么不恨,怎么会不恨?

    她恨她,无比怨毒地憎恨着他,她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恨不得在秘境悬崖边直接杀了他,让他死透,让他没有机会再回来报复她--

    “师尊,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那人没有躲闪,她的耳边是他的笑语,那是一种噩梦般的断言。

    “飒--”

    而后,被她刺伤的那具实体转眼间化作星光般的透明碎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其实是一幅很美的画面,风飒飒,木萧萧,树影斑驳下,那透明的璀璨只洒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仿佛是将世间所有的美好倾注给了这一个人。

    在被点点星光包围的那一刻,被偏爱着的这个人仿佛被世间的美好拥抱着,当转瞬即逝的绚烂在消逝时,碎光轻轻地碰了碰这人的额头,虔诚而克制。

    只是可惜,这个人,并没有心情去欣赏那份美,清冷的眉目间是化不开的憎恨,那抹怨毒,是与她的气度不相符的突兀色彩。

    梦梦看着南柯在她面前消失,她握紧手中的簪子,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怨恨,费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拉了拉手腕上的链子,而那纯黑的手链委屈地扒拉着她的手腕,缠绕着,不愿松开。

    “猗赫,你觉得我拿你没办法是吗?”

    她的声音很冷,她对他毫无耐心。

    纯黑的细链泛着点点红光,似是在撒娇求饶,想让她心软。

    “你若是缠着手腕,我可以砍了这只手,你若是缠着手臂,我可以砍下这条胳膊。”

    她冷冷地看着猗赫,她没有威胁,她做得出来。

    梦梦的话音一落,手腕上缠着的细链一动不动,链身有些僵硬。

    很明显,猗赫也知道她是认真的。

    梦梦看着没有动静的手链,冷笑一声,抬步向着那被绞杀的灵修走过去。

    他们的武器中有把称手的大刀,她正好用得上。

    就在梦梦的指尖快要碰到那沾着血污的大刀时,手腕上缠绕着的链子自动松落,不轻不重的一声响,手链掉到了浸着血的土地上,干净的链条变得灰扑扑的。

    梦梦停止了拿刀的动作,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脱落在地的手链,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她捡走了帷帽,她抛弃了猗赫。

    直到那道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彻底消失,南柯才出现在原地。

    被抛下的猗赫像个打霜的茄子,恹恹的,无精打采。

    一只骨节有力,修长漂亮的大手伸过去,将它从地上捡了起来。

    “啪--”

    猗赫狂扭,生气地甩身,在那白玉无瑕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印记,只是,那只手还是稳稳地攥住了它。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后悔。”

    南柯没有在意那道被猗赫打出来的红痕,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猗赫想要挣开南柯,可惜并没有成功,最后似乎认命了,闹腾一阵下来之后,自个儿安静下来了,它是在生自己的气。

    既然当初已经下定决心了,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后悔······

    “不要急,快了······”

    南柯微微垂眸,鸦羽般的黑色眼睫掩住了眼里的神色。

    "还剩最后一瓣"

    他似乎是在对猗赫说,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南柯抬头,看着师尊离开的方向,那里已经看不到任何身影了,但他还是执拗地张望着。

    一阵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卷起了地上的尘,一时间迷了眼。

    再次看得清明时,那里已经没有俊美男子的身影,所谓惊鸿一瞥,总是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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