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

    林彦景的笔记本是在不算典型的笔记本,不如说是稍微整齐一些的草稿,她在里面写各科错题、零碎知识点,这本子还得充当她的备忘录和日记本。

    就这么挤满一页一页,记了一本一本。

    今天,她把树叶塞进本子,随意翻开一张空白页,零零碎碎写几句:

    今天遇到了一个不讲理的同学,影响我上晚自习,害我吹冷风,和吴老师有矛盾。

    合上笔记本之前,她又在后面加上一句:长得赏心悦目,但看上去好像很……沉闷。

    她觉得用沉闷不太恰当,但没想到任何一个合适的形容,索性作罢。

    笔记本放回原位后,林彦景原本微微受惊的心定下来。她忽然觉得,刚刚的那半个多小时似乎是不曾存在的“奇遇”。

    虽然那种尴尬的感觉还没完全消失,但是,其他同学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情,没人在意。

    林彦景看了看教室外面,夜空已经完全染黑,她暗示自己不要太在意,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抽出一本练习开始做题。

    沉下心进入学习状态后,时间流转飞快。两节晚自习结束,小云开始收拾书包,林彦景正在做一道数学大题,做得昏昏沉沉。

    铃声惊起,林彦景的注意力才从草稿纸上挣出来。瞬间,她在心里惊呼——小云都要回家了,她还没吃上今天的零食。

    坐在旁边的同学都知道,她爱在小云面前加很多戏。

    林彦景摔下笔,转头抱住余舒云的腰,连人带书包一起牢牢勒住,瞪着眼睛,露出浅浅的抬头纹和两只鼓圆的眼镜。

    “小云,我今天大亏特亏,莫名被人欺负,还没吃上你的零食,这道数学题那么难,我也写不完,而你居然这么快要回家了!”

    余舒云对林彦景无端耍赖、随时撒娇的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也享受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

    她拍拍她散着的头发,又戳戳她的额头,作势教训她:“你没口福,今天我可没带零食,只带了我妈做的汤。你这么晚进来,早凉了。不过,明天我会给你带铜锣烧,现在放手,我要回家了,别仗着自己个子小,就学小孩黏人耍赖!”

    林彦景讪讪收回手,头趴在练习册上,纸上传来闷闷的声音:“完了,一步错,满盘皆落索,住校可怜鬼难得一见的热汤都没了,啊……”

    余舒云任她撒疯,挎起保温杯,拿起折叠伞就走出教室了。

    余舒云走了,林彦景自动切换角色,直起腰提起笔,准备放弃这道数学题,做其他作业。

    还有最后一节短修,走读生可以回家了,住校生要再学四十五分钟,这四十五分钟也未必能学出什么名堂,丰俭由人。

    短修时间,低年级老师们不需要值班,也不需要处理教研任务。吴延在三楼十五班给一位同学答疑结束,就回到了二楼,他得去给晚上七班的插曲收个尾。

    七班是吴延从业以来带的第一届实验班,班上的学生都很令人放心,只是今天李嘉年去整了一出少见的“封门”,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恐慌。

    吴延走进七班,几位同学抬眼看了看他,见他没说什么,就低头学习了,仿佛无事发生,这让他松了口气。

    他走到余舒云座位前,把自己的教案和笔放在课桌上,轻敲林彦景的桌子,示意她去二楼露台说话。

    林彦景跟出来,过道上还有几个背着书包准备回家的学生。

    “彦景,别有负担哈,关于傍晚的事情,我跟你说一下,希望你没有被吓到。”

    林彦景有些感动,“谢谢老师,我没什么,只是当时有点……莫名其妙和尴尬,没被吓到。他们没对我怎么样,但是,他找您做什么呢?好像有点严重。”

    “上周,那位同学在高一教学楼斗殴,被告到教导主任那里,涉事的同学都受了大小处分。因为他以前已经被通报过了,这次又是滋事一方,还组织其他同学打群架,所以处分更多,下周一吧,估计白板会有通报。其实我没必要你说得太清楚,毕竟不算喜闻,告诉你是因为老师不希望学生有心理负担,你也不用怀疑是自己惹到谁。”

    “这样啊,您放心,我没什么负担,现在正常学习呢,要说负担,还是数学题让我负担重一点……”

    林彦景咧嘴笑笑,楼前的路灯透过楼角和层层如盖的树叶透过来,洒在吴延的身上和镜片上,让她觉得很安心。

    吴延老师是一个很尊重学生的老师,也是一位很温和儒雅的男性,林彦景一直这样认为。

    “老师,我想多问一句,他……额就是李嘉年同学,为什么要找您呢?”

    “问得还挺含蓄,是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好经过高一的致远楼,有位高一的同学吓坏了,看到我就慌乱地引我过去了。我制止了他们打架,联系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又分别联系在场同学的班主任过来,才处理完,处分更是层层审核下来的,并非我一个人敲定,甚至也不是教导主任一个人决定的。”

    吴延心想,林彦景是不是想说——您明明只是青年教师,还没有下处分的决策权吧?

    听到这里,林彦景更觉得李嘉年是个“外强中干”的中二男生了,连谁给他下的处分决定都不知道,只是有一群同样中二、同样幼稚不完、精力无处发泄的男生跟随罢了。

    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神游天外,满脸都写着“我在内心开吐槽大会”的样子,吴延觉得挺有趣。

    “彦景,我倒是发现,你还挺擅长察言观色,但是喜怒也很形于色,能揭开别人的面具,也藏不住自己的神情哦。”

    林彦景笑笑,“老师,我要回去晚自习了,谢谢您关心我,我一点都不害怕。不过,那位同学不会再来这边找麻烦了吧?”

    “不会,刚刚已经跟他说明白了。他虽然不太服气,但没说什么。毕竟他打群架是事实,处分不会变,而且只是警告,没有到影响学业完成度那么严重,他应该只是不希望家里人知道。”

    吴延这时候倒不像个老师,变成了听完八卦开始复盘的高中学生。

    林彦景很喜欢这样的青年教师,在沉闷的高中生活里,遇到个既成熟又温和,偶尔风趣的老师,真的很不错。

    “老师,我真的要进教室了,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林彦景看了看露台上,没有其他人,压低了声音问,“你觉得那个男生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个半隐半现的男同学。”

    “嗯?”

    “一半呢,跟同学们传的一样,长得眉清目秀,性格肆意张扬,家境富足殷实,家长有权有势;另一半呢……”

    吴延扶了扶镜框,林彦景抬头等他说完。

    “他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而且,一定程度上,有点幼稚懵懂。比如说,他以为,你是一个会被傍晚的事情气哭的小姑娘,还想让我帮他解释解释。但其实你没有,相对的,彦景你反而更成熟,其实你也会在心里腹诽,觉得他有点不成熟,对吧?”

    没等林彦景答话,吴延又说,“再多就不能说啦,有违师德。你快回去学习吧,自习结束后,早点回宿舍休息。”

    “那老师再见。”林彦景本来想装装样子否认,但看吴延已经把话说完了,干脆挥挥袖子走了。

    所以,李嘉年是想让吴老师给自己疏通?或者安慰?又或者是赔罪?

    好像,算是个幼稚但负责的男同学。

    林彦景走回教室,吴延下楼准备回家。

    夜色阴沉,秋天的星星似乎加了一层磨砂特效,显得沉郁。

    李嘉年跟吴延对峙完,觉得自己没意思,折腾来折腾去,根本没解决无聊,反而惹人厌烦,索性请了假离开学校。

    他打车到最近的清吧,他想到傍晚为难一个陌生女孩的自己,觉得格外莫名其妙,没精打采地点了一杯只有七度的调制酒,听店里播完十首歌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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