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

    这日,冯蘅实在闲的无聊,又溜达去了厨房,她其实更想去的是书房,但实在没这个胆量,虽然现在没有那么畏惧他,也算说的上话,但总觉得他和自己力量悬殊,相处起来只有被欺负的份。

    看不透的人总是让人心生畏惧,就这两天来看,冯蘅就觉得他是个看不透的人,好像比想象中容易相处,但是越是这样越是捉摸不透。

    “这后面有菜圃吗?”

    厨房里没有人在,她左右翻弄了一阵,看见扛着小锄头回来的仆人,手里还携带着一筐青葱的蔬菜,仆人看见了她,也知道了问题,点了点头,指向竹楼后面的小山坡。

    “啊,在那座小山坡后面吗?别有洞天嘛,难怪与世独立却能自给自足。”

    她打定心思,要找个时间去看看。

    “你一个人干那么多事情不会忙不过来吗?要不要我帮你?”反正她也一直很清闲,这样的日子虽然过的轻松,却也毫无意思。

    仆人连连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

    倒真是个勤快的人。冯蘅虽然这么想着,但无论如何也要打打下手,打了水来洗菜、择菜,如此主动的模样,正兴致勃勃,拦也拦不住。

    事实上,她平日在家里是不做这些事情的,但不做并不代表不会做,古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反正她有耐心又有时间,做这些事情还不简单?找了个小板凳,将菜叶一股脑儿倒进水盆里,细细的择弄起来。

    才弄到一半的时候,就见仆人已经已经烧好柴火了,灶台里的锅也热了,她此时才有一点心急,剩下的一半草草弄一下,就全丢进锅里面。

    “我是不是太慢了?”她有些难为情的问道,虽然知道仆人压根儿不会让她难堪,她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寻思着再找点别的事情做,但闲来逛去,发现真没有什么她能插得上手的地方,于是就站在旁边,随手拿了一个馒头,边嚼边候着,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事情能轮得到自己。

    “是要去打水吗?我可以我可以!让我去吧!”她看到仆人提着汲水桶准备外出,立马抢先一步挡上去。

    大概看她身单力薄,拿不起打满水的水桶,仆人死活不肯将水桶给她,硬是要自己出去。

    “好吧,那我就不去了,留在这儿看火吧,不让菜糊了。”这也是工作呢。

    于是冯蘅一个人在厨房里,锅里的青菜小火慢慢煮着,她嫌这种煮热量全散到空气里了,于是把锅盖也盖上了,还往灶底添了两根干柴。等仆人提了水回来之后,慌张打开锅盖,原本青嫩的菜已经被闷黄了……

    她果然是帮倒忙的料,专捣蛋。

    最后饭菜是冯蘅自己端上去的,她实在不忍心连累仆人,都是她的问题,后果自然也要她来担,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情进了主楼大厅,趁着那人还下楼的时候,快速将饭菜摆上,然后抱着托盘溜到大门外躲着,她听到楼梯上脚步传来的声音了。

    “若是还没用餐,不如一起?”

    她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还不过来。”

    冯蘅仰头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不情不愿的从门外现身,慢慢的挪到了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岛主大人,其实我吃过了……”她用手托着腮,装作望向它处,想找个机会溜出去。

    “哦,所以剩下了这个吗?”他拿着竹筷子指着那盘青菜,都不愿去触碰。

    “……岛主大人,挑食可是个不好的习惯呢。”她一脸正经严肃的说道。

    “……挑食?”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肯定也觉得荒唐,但自己不能承认啊,硬着头皮也得圆过去:“青菜这种东西啊,生的都能吃,更何况这都煮熟了!至于卖相,这都是外在的啦,是最不重要的部分呢。”

    于是黄药师将筷子递到她面前,一脸微笑:“请。”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自作自受,什么叫报应不爽?

    “岛主大人,这样不好吧,这可是专门为你做的,我哪有这个荣幸与你同桌?何况我还吃过了……”

    “所以也知道这个不能吃了吗?”

    “知道了,”她自觉理亏,糊弄不过去了,“下次不进厨房了。”

    原本以为会挨骂,会受惩罚,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他没有对她怎么样,即使午餐被毁了。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善厨艺,”她突然开口,“承蒙岛主大人关照,留我在此住,我见你的仆人整天忙里忙外,于是就想着尽我所能去帮个忙,能做什么事情就去做一下,总不能白吃白住吧?”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也不知要留在岛上多久,叨扰你多久,万一你哪一天嫌我碍眼碍事了怎么办?就算赶我出去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也无处可去了,所以只能以帮工的形式创造点自己的价值出来,可是……我百无一用,什么都不会。”冯蘅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低落,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要知道,”他开了口,意味深长的眼神瞧着她,“你能留多久不是看你能为我做多少事,而是看我的心情。”

    “……虽然知道是事实,但听着真是让人心情不快。”她小声咕囔着。

    “所以别做无用之事。”

    “那我需要做什么?”她看着他,又补了一句,“才能让你心情好。”

    “这个也要看我心情。”

    “……”谁让她有求于他呢?白吃白住的人根本没有话语权。

    不过,他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她可以不用考虑那么多安心住在这儿吗?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说话。

    “但我还是想做点什么,被人伺候着总觉得心里难安,你是主人,自然有仆人照顾伺候,可我不是啊,所以还是得找些事来做,我看仆人叔叔也挺累的。”

    “你同情他?”黄药师瞥向她,眼神突然冷了几分。

    “可以这么说吧,”冯蘅意识到他语气的变化,声音弱了几分,回答的也小心翼翼起来,“年纪也不小了,但身患残疾,不值得同情吗?”

    “他的眼睛和耳朵,你应该猜得到是拜谁所赐。”

    他的话让她不寒而栗,又回到了第一次正面对立时她恐惧的心情,想起在竹林里的箫声,扔她入湖差点淹死的事情,即使这两天相处的和谐,让她潜意识里也认为了他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但毕竟两人的差距实在太大,她仍然对他又敬又怕。

    “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个滥杀无辜的恶魔。”她悬着一颗心说出这句话。

    “哦?因为我答应不取你的性命?”

    “不光如此,我这几日确实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也没有生我的气,那日莽撞无知,还摘了你培育很久的草药当成野花拿去沐浴,也不见你找我计较……因为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所以我不能轻易的去评价这种量刑的惩罚是否合理,这种行为或对或错,但我毕竟只是个片面的外人,从个人情绪上和直观感受上,我是觉得很可惜的。”

    冯蘅还是如实说了,他那么聪明,假话一听便知,说真话或许还能期待他的理解。

    黄药师此刻的表情很微妙,前一秒还冷酷的神情随着冯蘅的话语,而渐渐消融,当她看到最后她说着又垂下视线不敢看自己的模样,语气终究软了许多:“我的确喜怒无常,也从未自认是个好人,做事随心所欲,从不顾忌礼教法度,你没有随便下结论实在是个很聪明的想法,虽然我还是知道你有所不满。”

    “也不至于不满啦,最多是不理解……”她听他语气里再也没有刚刚瘆人的冰冷,这才放心的自顾自的开口,“你也知道,相互理解是人与人相处的前提……”

    “你觉得一个人得做多少恶事才能配得上这样的惩戒?”

    冯蘅一愣,竟思前想后也不能给出答案,就在他见她不说话要开口的时候,她却抢声道:“算了,岛主大人,请不要告诉我,仆人叔叔现在已经受过惩罚改过自新了,我也不想以他过去的错误来对待如今的他,毕竟,与我而言,还是受他照顾的多。”

    有些事情就让它成为迷好了。

    她说完之后,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眨了眨眼:“怎么了吗?”

    “我在想,你到底是真那么宽容,还只是胆子小。”

    “……那就当我胆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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