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诶？”

    安静的桃林，因一只鸟雀的经过而掠起一声惊响，就如同一颗石子投进湖水内泛起阵阵涟漪，微微漾开，一圈圈的心动和错愕。

    冯蘅张大了双眸，呆呆的望着他，一时竟有些头脑短路，半晌不能反应过来这短短十个字所蕴藏的含义。

    …直到他紧紧握着她的双手。

    “岛主大人，我能明白你的意思……”她不由自主的有些心慌，低下头去，视线宁愿落在泥土上，也不敢去对上那灼灼的目光，“我说过，我已经原谅你了，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的…”

    黄药师看着她躲闪的视线，嘴角溢出一丝苦笑：“阿蘅这般聪慧，自然是能明白的，只是愿不愿意而已。”

    他的手掌传来薄热的温度，却让她的心愈发滚烫起来，她发现自己突然哑口无言了，心里涌上来一种奇怪的紧张感，似乎在逃避那即将到来的会让她手足无措的事情。

    “阿蘅，接下来的话，你就算怨我自私也好，我也想一字一句全部告知你，”他只能看到垂着脑袋的她消瘦的下颚轮廓，深深叹了口气，开口道，“那日，将你留在桃林，其实我从未离开，说是让你试阵也不过是借口罢了，我想试的…只是对你的心意。”

    纵然再愚笨再迟钝的人，面对如此坦白的话语，也该是什么都澄澈明了了。

    冯蘅自然也知道。

    “自那日你凭空出现在桃花岛上，我的人生已悄然改变了，许多以往不曾有过的情绪滋生，让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我以为自己好静，不喜旁人打扰，却分明渴盼着你的靠近，我以为自己自负骄傲，曲高和寡，却期待着你的赞赏，阿蘅，这种感情以往从未有之，故此连我也不知所措起来，为了厘清自己的心意和待你的感情，那日才如此自私的犯下这样的过错，我明白了自己的心，却伤害了你…”

    她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只是听着，却已经被这一连串的惊人话语冲击的思绪混乱，木然的抬头望着他。

    然后，自己就被他拥入了怀中，细腻而温柔。

    “我不想因为一次的过错而失去你，阿蘅，我实在是很贪心，我想弥补你，珍惜你，拥有你…”

    这是…表白吗？

    事后回想起来，其实此前并非毫无迹象，只是相处过程实在让人愉快的不愿思及其它，又或许是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只是凭着本心去与他相处，而到知晓时，他已经捧着一颗坦荡的真心放在她的面前，只等着她的回应。

    一石搅乱湖中月。

    “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幻觉！”竹屋卧室内，冯蘅埋首于桌子上，哀嚎道，“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拼命的压抑自己不要回想那个场景，却又不自觉的在头脑中浮现和感受，一遍又一遍，他的话，他的神情，他怀中的温度…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而他是武功高强，才华横溢的桃花岛主，为什么…会倾心于她呢？做朋友已是意外的收获，连知己亦不敢奢求，再进一步的身份…她不敢想！况且，怎么可以？两人差的不是身份，还是一个时空。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一念及此，她躁动不安的心忽然就冷沉了下来。

    就如同毫无预兆的穿越于此，未来的某个时刻也极有可能会毫无预兆的离开，若是不管不顾的给出了回应，岂不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不可以。

    看来，这件事情比想象中更容易做出决定。

    压抑着心口的涩意，冯蘅终于下定了决心。

    心里已坚若磐石，不为转移，但每一步却又踟蹰难行，艰难的走到了他的屋外，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与坚定却又像笑话一样，嘲讽着她的软弱。

    一切都很难，她忍不住苦笑，望着这座竹楼，仿佛能看见他的身影。

    同样紧张心境的还有屋内的黄药师，他早已知晓她在外面，听脚步声也知屋外的她该是如何纠结，但他却选择静静地等待不坑声，那日她惊慌失措的表情让他惦记至今，还是太早了，不该这么早说的，他吓到她了。

    可是，他的心，他的情，压抑不住了。

    “岛主大人。”

    “阿蘅。”

    终于四目相接，两人都不自觉的生分客气起来。

    黄药师的视线一直牢牢锁在冯蘅的身上舍不得移开，而后者则咬着唇避开视线低着头。

    “岛主大人，那日你说的话，我想了很久，阿蘅不过蒲柳之姿，平凡之极，如何能担得起岛主大人的厚爱？也不敢…有任何奢望。”

    “蒲柳之姿，平凡之极？…”他抚摸上她的脸庞，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我喜欢的阿蘅，定是这世上最美好的模样。”

    意料之外的肌肤之亲，意料之外的他的再次表白，意料之外的他毫不退缩的强势主动。

    冯蘅愣了，她还知道自己此刻脸肯定红了，虽然不是保守的古代女子，但这种情话的杀伤力还是巨大，她承认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岛…岛主大人，我…”

    黄药师望着她如水般清澈的双眸，还有那含着桃色娇艳的脸颊，无意间流露着温柔和娇羞，心中一阵心动神驰。

    “药师是一片真心…”

    “可…”她咬了咬唇，强压住心里的涌动，沉声道，“可我不能接受…”

    “…这是阿蘅的真心吗？”他停顿了一刻，深深凝望着她问道，“阿蘅对药师…并无感情么？”

    “阿蘅只是个过客，不知能在岛主大人身边停留多久，不愿岛主大人因我而受伤。”

    她不想隐瞒他，也不想给出办不到的承诺，她毕竟不是普通的古代女子，不能轻易回应别人的感情，有些事情本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未知的事情为何在不确定的时候就要烦恼？我只知道现在，此刻，我想留你在身边，而且，直到现在，你也未曾说过对我并无动情不是么？阿蘅，我只在乎你的心意，你可曾问过自己心里的答案？”

    她心里的答案？

    冯蘅眸光颤抖着，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一直以理智压制情感的问题，只告诉自己不可以，却忽略了心底的声音。

    黄药师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柔弱身躯，心里已软成一汪湖水，伸出双臂将她轻轻容纳进自己的胸膛，听见那隔着薄薄布料传透的她的狂热的心跳。

    身体远比反应诚实。

    “阿蘅，你曾说过被苏轼的深情所感动，'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可我要告诉你，在侍妾王朝云故去后，他还写下了'不合时宜，唯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他是深情，但并不专一，而我不同，阿蘅，我既已认定了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只要你一人。”

    所以，若是她要离开他，他也不会再倾心于别的女子了，不管是什么理由的拒绝，她都会伤他的心。

    “我何德何能…”

    “阿蘅很好，是药师三生有幸。”

    他实在是很聪明，他的强势，他的退步，他的温柔，他的包容，总是在恰如其分的时候展现，把握了那个恰到好处的度，并不担心等待的那个结果。

    虽然她还是没有给出答案，但是黄药师知道，起码现在，她是愿意去寻找自己内心真实的答案的，而不是，只因顾及其它虚无的东西去违心的拒绝。

    当然，他如此骄傲自负的人，他知道，非常肯定，最后的答案定会是他期待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