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鬼差说：“狗妖？有这种妖怪吗？听起来也不厉害，地府闯得进来？”

    高个鬼差说：“不是每个妖怪都和孙悟空一样，天上地下来去自如，当我们地府是菜市场一样。”

    孟婆说：“狗妖当然没这么厉害，架不住人会找帮手啊。你们知道他找谁？”

    两个鬼差异口同声地问：“谁？”

    孟婆说：“就是孙悟空。”

    高个鬼差说：“不可能，孙悟空当妖怪的时候就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随后陪唐僧取经，取完就成佛了，哪来的时间陪个小狗妖？”

    孟婆说：“你有所不知，狗妖就找到当时被压在五指山下动弹不得的孙悟空，给他拿了三个桃子吃，作为交换得到三根猴毛。

    狗妖用这三根猴毛变出来的孙悟空分身，来了地府三次。每一次来，这些分身就把我们地府一顿打砸，阎王们没办法，打不过孙悟空本尊，分身也拿不下，眼睁睁看着他们进来又出去。

    第一次来的时候，听说是为了找他以前的爱人。第二次来，是为了救他的爱人。最后一次是来找爱人的下一世。听说他别的地方都不去，就去‘天子殿’动生死簿。所以我才说李隆基连一只狗妖都比不上。不过狗妖这么折腾就为一点小事，阎王们贵人多忘事，后来也不管了。”

    高个鬼差说：“外头的人都怎么回事，就这么喜欢去翻生死簿，难怪阎王们没事就把孙猴子骂一顿，还说迟早要把三界的猴毛统统烧光。”

    孟婆说：“生死之外无大事，谁不希望自己和在乎之人的生死，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意而来。”

    王发随着队伍走得有点远，谢铃儿和二黄也就不在此处听这几个人说闲话，跑过去追上他。

    路上又路过几座桥，谢铃儿看见分别有银桥、铜桥、铁桥和石桥。银桥、铜桥、铁桥的雕工虽然精美但还是不比金桥，桥头边也都有两个拿着幢幡的鬼差，幢幡也稍小一些。不像金桥空无一人，偶尔还是会有一两个鬼魂上桥，喝了孟婆汤以后进门，来世大概非富即贵。

    后面的都是石桥，这些桥上的鬼差并不拿着幢幡，只呼喝着维持秩序，上去的鬼魂络绎不绝，孟婆汤一碗接着一碗，没有停歇。谢铃儿看这些石桥上雕刻的内容不尽相同，有慈眉善目的人，也有凶神恶煞的人，到了后面飞禽走兽，花鸟鱼虫，阳世能见到的物种应有尽有。

    王发停在一座石桥边上，谢铃儿看见桥上雕着一头鸟，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长得就形容丑陋。

    谢铃儿见王发掏出公文，管桥的鬼差盖完章，女鬼就去孟婆处喝汤上桥。事情终于办完了，王发和请客的鬼差接着行进，在队伍里面闲聊起来。

    王发说：“杨都福，住在你家附近的崔器认不认识？”

    杨都福说：“知道有这么个人，不过他性子很高傲，跟谁都不太说话。怎么了？”

    王发小声说：“你好好巴结他，到时候我也跟着沾光。”

    杨都福觉得莫名其妙，说：“大家都是鬼差，我为什么要巴结他？”

    王发说：“能和你一样吗，他生前是博陵崔氏的人。”

    杨都福不满地说：“这里是地府，大家都死了，怎么还讲这个。”

    谢铃儿跟在后面表示赞同：“阳世计较这些也就算了，都变成鬼了还计较。难怪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原来是真的。”

    二黄倒是很淡定，说：“鬼也是你们人变的，人什么样，鬼就什么样。”说得谢铃儿也辩驳不了。

    王发怒其不争地打了他一拳，说：“你个木头脑袋，就知道干活，别的事一概不放在心上。你知不知道崔珏崔判官很喜欢他？”

    杨都福说：“不知道，崔判官生前也是博陵崔氏的？”

    王发说：“那倒不是，崔判官生前是鼓城县人，不是博陵人。不过阎王、判官大人们哪个生前不是一方人物，以前斩泾河龙王的时候，魏征魏判官还活着当大唐皇帝李世民的臣子，天庭就要安排让他梦里斩龙，也不见随便安排个鬼差干活。就算不说陈年旧事，前些年来的颜真卿记得吗？”

    杨都福说：“记得，他死的时候好几个判官亲自去接，说阎王们喜欢他的书法，他来了以后亲自题字，把城里的大小匾额都换了一遍，这么说生前如何还是有用的。”

    谢铃儿说：“原来是颜真卿提的“‘幽冥地府鬼门关’几个大字，难怪写的这么好。”

    王发又凑近点说：“听说崔判官很欣赏崔器，夸他聪颖过人，可惜生病死得早，没有成就一番事业。他生前虽然没学过道法，当鬼差以后却画得一手好符箓，前些日子用这些符箓追索孙悟空乱改生死簿放掉的最后一批猿猴，还得了阎王们的赞赏。

    大家私底下都说，崔判官有意提拔他，等自己投胎后让他来顶这个判官的位置哩，所以你要趁他还没有升上去的时候好好巴结他。”

    杨都福说：“噢，这个我知道，前阵子办差的时候，见过别的鬼差押着一只猿妖，说他私逃轮回，眼睛是金色的，据说叫做‘金瞳猿’，他是世上最后一只了，竟然是这个缘故。”

    谢铃儿大感惊奇，说：“当时猿妖没办法再次死而复生，没想到真的是地府的鬼差来索命了，这个叫做崔器的鬼差还算是救命恩人。”

    两个鬼差在偌大的城池里面兜兜转转，谢铃儿和二黄也跟着走马观花地参观，途中能看到远处有华丽的宫殿或者类似衙门的建筑，数目之多，谢铃儿也吃不准到底哪座是狐妖的目标‘天子殿’。

    突然王发朝前面喊了一声：“你们这些小孩在干什么？”

    谢铃儿看到前面有一处空地，空地上放了个大铁笼，笼里关着个鬼魂。鬼魂形容狼狈，衣衫褴褛，奄奄一息。这种情形在地府太常见了，谢铃儿并没有特别注意。

    王发和杨都福走过去，谢铃儿两个也跟上去，原来是两个小孩样子的鬼魂，拿着果子往铁笼里面伸，想要投喂他。

    王发一把抢过果子，谢铃儿见果子并不新鲜，反而好似纸做的一样。被抢的小孩不高兴地大叫说：“我娘亲在阳世给我的祭品！”

    王发说：“还给你可以，你不准喂给他。”

    小孩说：“为什么不可以，我的东西想给谁给谁。”

    王发说：“你知道谁把他关在这里的吗？”

    小孩觉得莫名其妙，说：“谁啊？”

    “秦广王，是秦广王把他关在这里不许人管他。”

    小孩非常奇怪地问：“我觉得他很普通啊，阎王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如果他做错事，送到地狱去就好了。”

    王发说：“你靠近他一点，感觉一下你们有什么差别。”

    小孩依照他说的靠过去，甚至拉了一下他的手，像被烫一样缩了回来，叫道：“他是个活人！怎么会有活人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谢铃儿和二黄都是心头大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谢铃儿说：“怎么可能，为什么还有活人来这里？”

    王发在一旁解释说：“这个人叫做赵道生，在阳世的时候为唐王做事。他闯入地府，是为了修改生死簿上武则天的寿命。结果被鬼差抓了个正着，阎王们最讨厌有人私改生死簿，秦广王亲自下令，把他关在这里，要像如来佛祖关孙悟空一样关个五百年再放出来。”

    谢铃儿听到‘赵道生’的名字，惊讶地说：“我以为他早死了，没想到竟然在地狱里活活受罪这么多年。”

    小孩还在问：“可他是活人，怎么能活这么多年？”

    王发说：“这个笼子是特别为他打造的，你看这上面贴了多少符箓，他在里面不吃不喝都不会死。据他自己说，他不是第一个来地府私改生死簿的人，之前还有一个叫做‘明崇俨’的也做过，这个人有几分本事，置办了一套东西可以往返阴阳两界。明崇俨偷偷来地府改过几次唐王李治的寿命，都没有被察觉。直到此人被抓以后，事情败露，阎王即刻差人去阳间拘了明崇俨转世的魂魄回来受罚。”

    也许是很久没有听到和自己有关的名字了，赵道生激动起来，抓着铁栏杆拼命摇晃，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说：“薛怀义你骗我……武皇没有重病……你将我骗入地府……拿走我的笔……活人没法在有鬼气的地府行走……明崇俨有‘梧桐藤’的木芯……所以他才能来……没有人告诉我……哈哈哈哈……”

    从赵道生的胡言乱语中，谢铃儿才算知道事情的全部过程，她对二黄说：“竟然是这样，明崇俨非要获得‘梧桐藤’的木芯是为了来地府，我们恰好也带了，虽然不像他的树芯那么有效，好歹没出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谢铃儿不由得冷汗涔涔，心想自己这一趟还是太莽撞了，到现在平安无事全凭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