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新雪过后,整个皇城笼在一片白茫茫的沉雾里。

    谢琉姝的风寒也基本好了起来,自从那日从乾明殿出来后,她一连几日都没看到沈肆的身影。

    听朱嬷嬷说,是前朝事宜繁忙,又逢除夕家宴,这是陛下登基第一年的盛宴,理应大肆操办,所以事情也就格外多了些。

    谢琉姝听完后,笑了笑,忽然想起去岁除夕,她还满怀期待憧憬着与太子成亲,却不料,短短一年,竟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

    朱嬷嬷仍旧一日接着一日的给她炖补身体的汤药。

    美名其曰:小姐的身子太弱,将来若是怀上了小皇子,万一不好生养岂不是还要费些力气。

    对此谢琉姝没有异样,只不过那些汤药有一点苦口,喝起来总要皱着眉头才能咽下去。

    这一日,雪停了。

    洁白的新雪落在开满腊梅的树枝上,她心想无事,正准备要去御花园里逛一逛。

    却没料到刚出琉璃宫的大门没多久,不远处的小狸花猫又悄无声息的走过来。

    这猫模样好看,通身的毛发干净,一看就是被人认真打理过的,那双眼瞳如闪闪发光的晶石,很是明亮。

    谢琉姝对此毛茸茸的小动物打心眼里喜欢,上回不忍摸它,这回她正要蹲下身,与这小家伙亲近片刻,却不料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雪瞳,过来。”

    狸猫一警神,敏捷的身子果断的窜了出去。

    她一怔,顺着声音来源看去,瞧见的是张文青那张瘦削的脸庞。

    比起那一日见到他时的失态,今日的他明显得体了许多,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正一脸复杂的看着谢琉姝。

    隔着蒙蒙白雾,谢琉姝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张文青的场景。

    那是她刚来到谢家不久,恰逢安乐公主要举办诗会,她从没参加过这样盛大隆重的场合,却被突然告知,太子府的马车来接她了。

    她一时受宠若惊,心里激动。

    慌慌张张出了门后,瞧见的便是张文青那张温和有礼的面容,似乎是得了沈洵的吩咐,张文青对她也格外恭敬,一路上不断和她说话,似乎是在帮助她缓解紧张。

    正是这一抹善意,让谢琉姝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十分感激他。

    思绪回拢,谢琉姝看到他如今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复杂。

    沈洵死后,东宫里的人大多都不好受,太子生前素有美名,宽待下人,温和有礼,而在他去世后,东宫里的人大多都散了。

    谢琉姝抿了抿唇,向前走了一步,温声道:“这狸猫挺活泼的。”

    张文青低下头看了眼怀里抱着的雪瞳,“瞧着是乖巧,但是它是只会伤人的猫,贵人还是少接触的好。”

    谢琉姝愣了愣,眉眼在寒风中沉落下来,不说话了。

    她与张文青之间,如今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再多待下去,便会不可避免的想起昔日的光景,只会徒增伤感罢了。

    谢琉姝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正要离开,张文青却突然开口道:“姑娘不想知道太子当初是怎样死的吗?”

    谢琉姝抬眸,怔怔的看向他。

    沈洵病死,天下皆知。

    张文青为何忽然这样问?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然而张文青的声音却沉稳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普通的事情一样。

    “我从小就在殿下身边侍奉,对殿下的身体情况也大致了解,虽说殿下出生起便有寒症,但常年用药调理,绝不至于一夕之间没有任何征兆就毙命了。”

    谢琉姝眉头紧蹙,她从来没想过沈洵的死还有其他原因。

    她一直以为他是被生来的疾病给拖垮了身子,常年操劳最后油尽灯枯,却没想到,张文青如今却说,那寒症不至于要了沈洵的命。

    那么他是如何死的。

    “殿下出殡前一日,我曾请过一位资历颇深的仵作暗中查验过,殿下的死根本不是被疾病拖累,而是有中毒的痕迹。”

    张文青想起那一夜的大胆行动,心里仍旧有几分不平静。

    他自小侍奉殿下,最知道殿下身子如何,这些年来好生养着,断不会忽然悄无声息就没了去。

    他心下怀疑,冒着被砍头的风险私自请了一位仵作重新验尸,得到的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

    殿下是被人害死的。

    张文青平静的叙述,谢琉姝却听的震惊诧异。

    是谁会害沈洵?

    她的心在不断下沉,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姑娘想替殿下报仇吗?那不妨想想,殿下死后,谁是得益最大的人。”

    张文青深深深看了谢琉姝一眼,声音在寒风里如鬼魅般萦绕在人的心上。

    沈洵死后,得益的人是沈肆?苏太后,还有昔日被他罢免的那些人……

    谢琉姝捂着额头,心下一顿复杂烦乱,她不敢想下去了。

    **

    谢琉姝失神的回到琉璃宫里,大脑里不断闪现与沈洵相处的种种,他温和如玉的眉眼,清透温润的嗓音,含笑揶揄的调侃……

    最后闪过张文青那道平淡无波的嗓音:殿下的死不是疾病拖累,而是中毒。

    她心口微窒,心口处一丝钝痛的感觉蔓延开来。

    却没想到,刚踏进大殿,一抹熟悉的龙涎香气息飘过来。

    谢琉姝脸上的伤心尚且来不及收回去,就看到沈肆一脸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块玉佩。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听见动静,沈肆的眼眸从玉佩移到她的身上,低沉的声音响起,“晚晚去哪里了,让朕在这里等了你许久。”

    话音落下,他起身,过来要牵谢琉姝的手,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沈肆挑眉,转过头来询问,“你怎么了,可是身体又不舒服。”

    谢琉姝轻轻咬了一下唇,平复下心里的不平静,朝他勉强露出笑容,道:“我无碍。”

    闻言,沈肆难得勾了勾唇,他今日似乎心情很好,拉着她坐在他怀中,低声道:“近日前朝事情太忙,没有过来陪你,是朕的不是。”

    他竟然还破天荒的说出了这话。

    谢琉姝后背僵了僵,脑海里不断闪过张文青的话,此刻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沈肆,只好低下头,默不作声。

    沈肆敏锐的察觉到怀里的人不对劲,小脸苍白,神态紧张,难不成……

    沈肆的手放在了她额头处,温度正常,应该是没发热。

    那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沈肆拧了拧眉,把女人的身子扳过来,凑上前去道:“晚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话音一落,谢琉姝倏地抬起了眼睫。

    沈肆的面容近在眼前,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无处不在的龙涎香味道将她包围。

    半晌后,她摇摇头,浅浅一笑,将脑袋埋入了沈肆怀中,道:“妾身没事,妾身方才只是在想事情。”

    “哦?”沈肆来了兴趣,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惊喜,她很少有主动抱他的时候。

    他扣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眉间渐渐放松下来。

    缓缓问道:“在想什么?”

    “想陛下今年的除夕宴会如何操办?”谢琉姝扯谎道。

    沈肆却低声笑了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抚摸着谢琉姝的发丝,声音忽然柔和下来,“晚晚想要如何过?”

    “妾身和陛下在一起就很开心了。”谢琉姝长睫轻轻扑簌,遮住眸内的复杂情绪。

    索性她如今靠在沈肆怀里,沈肆不能看到她脸上的神情。

    否则,她真的没有把握,能不暴露此刻的心情。

    她实在无心与沈肆谈笑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沈洵是中毒死的,他是被人害死的。

    是谁呢?

    对他如此恨。

    “朕记得第一次和你过除夕时,你给朕煮了一碗长寿面。”沈肆的声音忽然有些感怀起来。

    谢琉姝怔了怔,也不可抑制的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除夕。

    两年前,那间小木屋里。

    因是新岁将至,镇子里也热闹了起来,红红的灯笼高挂,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音响起,谢琉姝一早起来,就把家里收拾了一遍。

    她想着就她和沈肆两个人,索性煮了两碗长寿面,寓意美好,最主要的是简单。

    彼时身为皇子的沈祁闻虽然自小生活在皇宫里,但是确实没有正儿八经过过一次节日。

    每一年的除夕父皇都是在青云台设宴,他却一次都没出席过。

    小时候,都是照顾他的嬷嬷不知从哪里给他几个发硬了的馒头,一脸舍不得的表情道:“殿下,奴婢不饿,您吃吧。”

    然后,他便将馒头分成两份,没有就一口水就咽下去,冷沉的眸子在夜里渐渐漆黑。

    他在看到谢琉姝煮的那碗长寿面后,微微一怔,却看到她灵动活泼的表情,“新的一年,愿我们都要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少女嗓音清脆悦耳,那一晚,他心里默默下定一个主意,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你怎么不吃啊?是嫌我做的难吃吗?”

    谢琉姝见到少年只是沉默着,不动筷子,不禁问出声来。

    沈祁闻抬眸,灯光照耀下,他觉得眼前的人分外好看明亮。

    像是天上的月亮,萦辉之下,难掩其灼灼风华。

    半晌后,他低头笑了。

    “你居然会笑,我还以为你是个木头没有任何感情呢!”

    少女惊叹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似从遥远的天际飘过来,让沈肆不由晃了晃神,原来记忆里那些美好的时光不是不见了,只是这些年被他刻意压制,因为一想起来,那回忆足以将他逼疯。

    而今,她就在他的怀里,想起这些年的隐忍与磨难,他觉得都是值得的,只有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才能给他的晚晚更好的生活。

    哪怕这中间出现了波折,但是如今,兜兜转转,她还是来到了自己身边。

    沈肆觉得上天还是厚待他的。

    他把玩着少女的发丝,忽然开口道:“今年除夕,朕会给你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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