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昏沉沉的大殿透出几缕薄光,张太医将最后一根银针收起,转头看到塌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缱绻浓密的长睫抖了抖,旋即轻轻睁开。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老泪纵横道:“陛下,您醒了?”

    沈肆动了动手指,漆黑沉冷的眼眸闪着细碎的寒意,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面,他被关在黑漆漆的小屋子里,四周寂静无人,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他,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处光亮。

    可顺着那点微末的光源走出,却发现那里站着一个风姿玉朗的男子,他浅笑看着不远处的少女跑近,而后冷淡的眸光瞥了他一眼。

    沈肆蹙眉,想要看清楚那女子的面容,却发现她周身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像是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只不过她的欢欣雀跃不是朝着他,而是迫不及待奔向了另一个人怀里。

    沈肆瞬间寒了眼眸,他不许,她是他的皇后,永远不能离开他。

    奈何他费劲力气,也没碰上女子的一片衣角,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对他的狼狈无动于衷。

    他们相携离去,倒真真是一对璧人。

    可是,这画面实在太碍眼了,他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弓箭,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对准了男子的心脏。

    可她却意外的挡在了他面前。

    无助哀求的眸子凝视着他,那一刻,他握着弓箭的手紧紧攥起,眼里的妒火几乎要将他灼伤。

    明明是他先认识她的!

    明明是他先出现的!

    梦里面的场景戛然而止,他感到一股温热苦涩的液体侵入嘴里,似乎有人在唤他。

    “陛下,老天保佑,您醒过来了。”

    沈肆伸手捏了捏眉心,语气微冷道:“她在哪里?”

    **

    谢琉姝被带回了那间冰冷黑暗的大殿里,外头守着的人又增多了,今夜宫中混进来刺客,钱侍卫带着人继续去巡逻。

    她呆呆的坐在塌前,心里不断在想,沈肆既然已经醒了,那外面的纷乱会平息的吧。

    她竟那样傻,错信了别人的挑唆,不管沈肆是不是杀害沈洵的凶手,她都不想知道了。

    大殿里未燃灯,沉冷的风不断拍打着门牖,仿若敲在人的心上一样恐慌不宁。

    她长睫轻颤,忽然听到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暗夜里显的犹为清晰,而后,便传来门锁落地的声音。

    刺眼的烛火照了进来,谢琉姝微微眯起眸子,看到那人高大颀长的身影。

    他背对着光走进,谢琉姝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她感受到一阵冷风顺着门牖灌入,她本就单薄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肆走了进来,大门在他身后关上,彻底隔绝了那点微末的光影。

    她看到,那双皂靴不断靠近,熟悉的气息再次裹挟了她,这一刻,她在那双眼眸里瞧不见半分柔情,余下的皆是冰冷。

    “你就这么想离开朕?”

    慢条斯理的嗓音,却带着一丝危险,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脖颈周围,谢琉姝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被他拉住手腕。

    疼痛感传来,他的眼底无半分怜惜。

    “为了他,不惜给朕下毒,你就这么厌弃朕?”

    黑暗里,沈肆的唇还透着一种病愈的苍白,一双黑眸却执着的过分。

    他伸手缓缓捏在少女柔软光洁的下颌处,迫使她抬眸望向他。

    谢琉姝嘴唇翕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切都是由她引起的,是她听信谗言,是她自私利己,落到这样的地步,她无话可说。

    眼眶泛红,手腕处传来的疼痛愈发清晰,她无助的闭上眼睛,不想让他看清楚眼底的狼狈。

    却不料沈肆忽然道:“你家人的性命你也不顾了吗?”

    谢琉姝猝然睁大眼眸,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城楼上,她的母亲和弟弟被人绑着,是沈肆,他要对他们做什么!

    沈肆满意的勾了勾唇,眼底的凄凉不断放大。

    原来她还有在乎的人,只是这点关心不是对他罢了。

    “陛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您饶恕我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无辜?”

    沈肆仿佛听到了极好笑的话,他起身,坐在一旁,声音忽然变冷起来,“他们无辜,那朕呢?”

    “当年朕身为皇子,遭到不少截杀,最严重的那一次,跟随朕的精锐尽数丧命,若不是朕命大死里逃生,这天下就要落入他们手中了。”

    “你父亲参与谋划了那场刺杀,你和朕说他无辜,何其可笑!”

    谢琉姝愣住了,纵然猜测到会有这种可能,但她却始终不相信谢理会参与谋害沈肆的事情。

    她以为他最多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没想到他竟暗中干出这样忤逆犯上的事情。

    这一刻,她所有的祈祷和期望似乎都成了笑话,沈肆不会放过他们的。

    但她还是不甘心,这是谢理一人之错,母亲和宸儿都是无辜的,他们不该被牵连进来。

    思及此,她纤细的手缓缓上移,攥住帝王冰冷的衣角,嗓音有些颤抖,“陛下想要怎么对他们呢?”

    “若是你今日安安分分当朕的皇后,朕或许可以考虑对他们从轻发落。”

    “可是你逃了,晚晚,你说朕该怎么对他们呢?”

    沈肆缓缓俯下身,凌厉的目光落在她无助的眉眼间,心底竟生出一阵烦闷。

    他明明该杀死她的,明明不该来见她的,从小到大,所有背叛他的人都死了,唯有她,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底线。

    大殿里冷气弥漫,她衣着单薄,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样貌极美,哪怕是这样狼狈的环境下,浑身也散发着一种想让人欺凌的柔弱美,沈肆眼眸眯了眯,倏地抬手扶住了她的腰。

    “你想保全他们吗?”

    略带蛊惑般的话语在耳旁响起,谢琉姝迟疑般的点了点头。

    沈肆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手指往下,缓缓扯开了她的腰带。

    谢琉姝眼底划过一丝呆愣,不解的看向眼前的人。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他这是何意。

    直到身上的衣衫被人褪下,肩颈处不断传来凉意,都在提醒着她,沈肆是想在这里对她那样。

    她一张脸倏地变得惨白,拾起地上的衣衫开始遮挡。

    沈肆眼里浮着淡淡的嘲弄,冷声道:“若是不想你家人受到伤害的话,你应当知道该如何做。”

    谢琉姝怔住了,抬眸看向眼前的人,他太陌生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肆。

    记忆里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帝王的沉冷与不动声色。

    “陛下……”她无助的唤道。

    一旦这样,他们之间便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她对他的愧疚与期满都将会被这场屈辱而湮灭,谢家所犯的错,为何要让她来承担。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生出的不平。

    或许,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当年若是她没有救他,是不是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情。

    沈肆恍惚了几分,忽然有些头疼,他心里生出一种钝痛蔓延,脑海里场景交错,一会是三年前那场孤立无援的火光,一会是初见她时清丽的眉眼,等他反应过来时,身前的人衣衫尽褪,沈肆揉了揉眉心,眸子一瞬间寒凉起来。

    他要惩罚她,却不是用这种方式。

    月色凄凉,柔和的光晕映照了一地,沈肆起身,却是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这里。

    大门开了又关上,谢琉姝迟疑了片刻,才捡起地上的衣物穿上,沈肆没有动她,可他也未说,要怎么处置她的家人。

    谢琉姝心被提了起来,抱着膝盖蹲下。

    这一夜,宫里宫外都不太平,宫外的动荡未持续多久,就被平息了下来,张文青被关押了起来,他神情癫狂,口里不断说着忤逆的话语。

    沈肆没有理会,或者说他根本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今夜的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之中,他早就察觉到张文青的异常,更知道他与昔日东宫僚属勾结企图谋反。

    可蚂蚱再怎么蹦跶,都不能够撼动半分。

    唯一出现意外的,便是那杯酒。

    那杯酒有毒,可笑他还在赌,赌她会心软,却没想到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沈肆闭了闭眼眸,冷声吩咐,“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让她离开这里半步。”

    侍卫们齐齐应是。

    暗牢。

    四处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黑漆漆的环境逼仄,最里面的人刚刚被关进去。

    沈肆一身玄色衣袍,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这里,钱影微微一怔,走上前去,恭敬道:“陛下。”

    沈肆点了点头,脚步未停。

    “按照陛下先前的吩咐,我们截杀了大部分乱贼,但还是让一些人跑了。”

    钱影低声道。

    沈肆拧了拧眉,眉眼间不见一丝柔情,他冷冷开口,“吩咐下去,继续搜查。一个内侍不可能搞出这样大的动静,他背后肯定有其他人。”

    “是。”

    暗牢里幽静阴暗,越往里面走去,越能感受到里面的潮湿暗沉。

    终于,他的脚步在一处牢门前停下,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抬起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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