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安决定率先跑路。
如果弗朗西斯真的是死灵法师的卧底的话，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样子。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和想要把他拉进邪神阵营的弗朗西斯告别，急匆匆赶回光明神殿。
偌大的大厅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头，但是比起之前无人问津的样子，也算是热闹了起来。
希斯拿着福音书站在最前面听众人祷告，理查德在不远处施展光明神术，给好不容易能来一趟市中心的贫民窟人民治愈身上的痛苦。
蒂安看见了阿尔夫。
穿着一身陈旧却干净的衣服的小男孩此刻正站在大殿中，他身边低头祷告的瘦弱女人应该就是他的母亲安娜。
比起他虔诚祈祷的母亲，这个小男孩正在四处张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似乎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非常好奇。
对于贫民窟的人来说，进城可能要花光家里所有的积蓄，这可能是阿尔夫第一次来到主城区，见识到这个在祖祖辈辈口中代代相传，光明神降临的神圣之地。
很快，小男孩就把眼睛转了过来。
他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睁的更大，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像是要叫出声。
蒂安朝小男孩摆摆手，嘴角上扬。
站在最前面的希斯也发现了她。
站在最前端的少年眨眨眼睛，像是在打招呼，蒂安也有样回样的回应。
安娜的祈祷看起来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结束，蒂安不打算打扰他们，先打算去看看理查德那边。
神诞日。
信仰凋敝以来，对于贵族来说，这一天似乎只是一个狂欢的节日。
但是对于贫民窟的人来说，这一天却是他们苦难的一年中最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自从光明神降临人间以来，每一年的这一天，神殿都会组织神术师在神殿前释放治愈术，帮穷苦的群众治愈疾病。
对很多穷人来说，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够接触到医疗资源的机会。
毕竟阿尔拉塞这片大陆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正规的医生，在以前依靠光明神术，现在依靠精灵的治愈力量。
而因为阶级垄断，想要接触到神术师或者精灵对贫民窟的人群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指望在山间里行走的巫师。
但是巫师不仅仅少见，还大部分都是喜欢拿人做实验的坏人，有很多病人就是死在他们的手上。
所以哪怕光明神殿衰败成这个样子，理查德也依旧在每一年的这一天里努力。
耳边传来微弱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发霉气息。
蒂安越走近治愈点，越对这个世界的穷人感到怜悯。
衣不蔽体的母亲抱着瘦弱的仿佛一具骸骨的孩子，形销骨立的男人佝偻的好像一只虾米的父母。
他们身上的衣服暗淡而破烂，和这座到处染上明艳色彩的美丽城市格格不入，仿佛不该存在在这里。
无一例外，这些站在这里的人身上都有严重的疾病，让人触目惊心。
蒂安发现，在她看来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安娜甚至可能还算是贫民窟里的富人，至少她和孩子有一身整洁的衣服，还有勇气进入光明神殿里。
她的到达来在人群中引起小小的轰动。
有着金色头发碧绿眼睛的少女美貌绝伦，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比最舒适的布料还要柔软，出尘的气质如同神国降临的天使，神圣的令人不敢直视。
“光明神在上，这是圣女降临了吗？”
有人发出小小的惊呼，这才发觉人群异样的理查德疲惫的看过来，恰好和望过去的蒂安撞上眼神。
“你来了啊。”
说话间，理查德手中法杖的宝石放出阵阵微光，金色的雾气笼罩了一小群人。
“你会你那个世界治愈疾病的法术吗？”
……
“光明神在上，真是多谢你。”
胳膊有蒂安两个大腿粗，像是巨熊一样魁梧的男人脸色微红，小声和蒂安道谢。
蒂安点点头，忍住自己呕吐的欲望，给对面的男人包扎伤口。
虽然说她是个修士，但是来自一个和平的世界，见过最严重的伤也就是被剑风划破的小口子，师兄师姐外出任务受过严重的伤从来不敢让她看见。
她刚刚包扎的伤口是有生之年见过最凶残的画面。
男人的整条大臂被划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覆盖一层不再流血，最外层的表皮却有腐烂的迹象，散发着一股轻微的腐臭味。
巨熊一样魁梧的男人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打猎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我本来以为自己都要没命了，没想到遇见了山里的女巫，她给我用了药，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蒂安点点头，在男人的伤口上使了一道法术，白色的纱布上浮现起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小符咒，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这是蒂安的医修师姐自创的符咒——好的飞快符
作为科技修仙的领头者，蒂安的师姐曾经发出暴言——先人认为生病就是中邪其实有据可依，能让伤口恶化的细菌就是邪祟，容易被感染就是因为好的太慢让它有可乘之机。
如果有一道法术，既可以加快伤口愈合的速度，又可以驱逐邪祟，那是不是就可以提高伤口的愈合效率。
秉持这个思想，那位师姐在房间在里一关就是半个月，出来时衣服凌乱，眼神呆滞，本来就稀少的头发更加岌岌可危，浑身散发出恶臭的气味，哈哈大笑着跑遍了整个宗门。
古有范进中举，今有师姐画符。
那位师姐疯疯癫癫的样子给蒂安幼小的心灵带来极大的震撼，看着她不断后缩的发际线，幼小的蒂安立下了此生绝不学医的决心。
令人没想到的，东西还真给她做出来了。
那个简单的疾行治愈驱邪三合一的符咒，居然真的可以减少伤口感染的速度并加快愈合时间，师姐本来想叫这个符咒“我的修真毕业论文”，但是被长老反驳了，最后起名成了“好的飞快符”。
这一壮举在宗门内掀起惊风骇浪，此后一段时间内不断涌现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却没有什么用处的组合符咒。
比如可以减少作物生长时间的长得飞快符——用这个符咒种出来东西不仅寡淡无味，而且还有很大概率颗粒无收。
又比如可以增强人记忆力的记得牢固符——最后被证实和人间的保健品一样，其中功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虽然其中确实涌现了不少很好的思想，但是极少有合格的成品，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位医修师姐那么好的运气。
想起家乡的事情，蒂安不自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手上无意识的给人缠上绷带。
……
“姐姐…”
“什么？！”蒂安猛的从回忆中惊醒，看着面前金色发丝的少年。
不久前还站在神殿最中央的希斯站在她面前，眼神莫名有些委屈。
理查德也凑上来：“你刚刚在想什么呢？我们叫你那么久了没有回应。”
蒂安摇头，拒不谈论这个话题。
云卷云舒，橙红的阳光把天边的云彩染得艳红，不知何时，面前乌泱泱的人群已经散去，整洁的街道上被风吹起几片落叶，看起来空落落的样子。
“人已经走了，再不离开的话，他们会赶不上内城门关闭的时间。”理查德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是光明神力耗尽的痕迹“你不是要去参加舞会吗？现在差不多该去换衣服了。”
蒂安从小木桌前站起来，她今天画了不少符咒，灵力耗尽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希斯一脸紧张的在一旁扶住她：“姐姐要记得带条斗篷，要不然怕天气会冷。”
蒂安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希望。
她站直身子，十分骄傲的挺起胸脯，肚子里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
轻柔的晚风吹起少女柔顺的发丝，她脸上激动的神色与刚才的沉浸迥然不同。
在理查德眼里，蒂安娇小的身躯突然变得伟岸起来，她脸上宁静肃穆，像是参悟了通天大道：“我会给你们带好吃的的。”
理查德：……
啊？啊！
你这一副看开了的样子居然只是为了吃饭？这是什么奇怪的道理！
他更想说些什么，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思路。
希斯略显幽怨的看了蒂安一眼“姐姐，我们也是要去舞会的。”
还以为自己是三人中唯一一个拿到邀请函的蒂安满脸疑惑。
如果疑问能具象化，那两个男人一定能看见蒂安的头上噗噗噗冒出三个问号。
一直被忽视的理查德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虽然说今天就是一个狂欢节，但是毕竟顶着神诞日的名义，我这个教皇和希斯这个圣子还是有这个资格前往的。”
明艳的阳光下，希斯看着蒂安的表情变幻莫测，从一开始的疑惑，到理解，再到狂喜。
这么说，她不用单打独斗，可以在舞会的时候和他们两个打在一起。
蒂安朱唇微张，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或许我应该告诉你们，我已经知道谁是死灵法师在城里的卧底，并且他在拉拢我进邪神阵营。”
理查德面无表情的盯住蒂安，就在蒂安以为自己说错什么时候，空气中突然传来暴怒的声音：
“该死的邪神！你不能被拉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