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风4

    正巳时,凉风轻拂面庞,刺得脸酥酥麻麻,杨溪以手背轻抚了抚脸颊,抬步向前朝他走去。

    竹林青石板小路上落了雪半水半泥些许湿滑,她一不留意踉跄了下,再抬眼时,正对上江霁闻声回眸望的目光。

    两人之间隔着几棵竹树,江霁眉心一皱,疑惑道了句“你怎来了”,杨溪朝他尴尬一笑,走近了些才道:“我嫌闷便四处走走,天气寒凉,又落了雪,江总管怎独自在这,”又话锋一转:“近些时日流感肆虐,江总管可要当心身体。”

    离近了些她这才瞧清江霁,他俊美的面庞上没任何情绪,眼角透着微红像是哭过,杨溪只觉是冷风吹的,并未多想。

    江霁声音似比平日更为清脆,“嗯”了声顿了顿道:“我也烦闷得紧。”

    落雪打过竹叶又飘忽至人身上,漫天洒雪,缠绵烂漫,美则美矣,可寒气渗骨,杨溪又裹紧了紧身上大氅。

    因心中一直挂念创办茶学塾一事,便趁着江霁在此,杨溪欲打探打探圣上意见。

    “江总管,我有一事想问您,”杨溪抬眼看他,试探着道:“不知陛下可曾向您提及过创办学塾一事……”

    江霁目光落在她脸上,怔愣了神,眼神里带了抹柔情后又散去,清清嗓子开了口道:“眼下政事繁忙,你应当是知晓的,陛下今年将官员从老百姓手中抢的土地尽数归还了去,本是好事,可却因年初久旱不雨,另年中黄河区域爆发洪涝灾害,造成国库亏空,今年年底已入不敷出,故而你口中这事,是需再等上一阵子。”

    杨溪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圣上登基以来敢于改革推新,故而呈一派海晏河清,欣欣向荣之势,近几年为助农业生产,给百姓吃定心丸,将大片土地归还农民,同时又鼓励垦荒,对于开垦后的土地归开垦者所有。

    杨溪娉婷又轻挪几步,朝右手边竹林走近了些,先前便是在此处遭跛子追杀,可不知为何,现如今再想起此事,此刻竟莫名心如止水了。

    “不急,”一阵寒风略过,杨溪嗅到了江霁身上淡淡的沉香气,不由得又深吸一口气,道:“陛下鼓励农民垦荒屯田,免除赋税,自是好事,可天灾一事又有何人能说的清,年底已至,想必陛下忙于政事,我这事与国事相比不过是区区小事,自是可以等的。”

    江霁不仅是内务府总管,同时又是昭亲王,朝中大小事,他也是清楚的。

    积雪落于他大髦之上,肩膀处已积了一层细细雪粉,少年顶着一张瓷白若雕刻的脸,论谁都难不惊叹神貌,江霁道:“学塾一事,岁末我会亲自向陛下提及,明年开春陛下定着手治河,到时必忽略此事,虽说不急,但也不可一直等。”

    陛下曾召江霁及朱庭盛等人论述过治河一事,他申述多次“民生以食为天,必盖藏素裕而后水旱无虞。”故而年后定会着手兴修水利一事。

    “多谢江总管愿出手相助。”杨溪隔着几米朝他躬了躬身子,又敛敛衣襟,抬步向他走近,谁知竟脚下一滑,身子向后直直倾倒了去。

    说时迟那时快,江霁一个箭步冲向前,拦腰将她搂住,一白一红大氅随两人身姿转动与雪地中转了几圈,转圈间两人对上目光。

    时间仿若静止,似是隔了一个年代那般漫长。

    杨溪那双桃花眼便是看谁总是脉脉传情意,也确实是有些情意了。

    两人站定,江霁那双大手仍伸入白色大氅抚于杨溪腰间,那手足够大,甚至触碰上臀。

    杨溪此刻是贪恋这份肢体碰触的暧昧,一时也忘了推开他。

    “没事吧。”

    他的嗓音仍是那样清脆,若青山玉石碰撞,一下一下,砸在她的心上。

    也的确是动了情了,她的心若深渊随他坠。

    “无…无事。”杨溪轻抿了下唇角,抬眸间正巧对上江霁视线扫过她的唇,于是又羞红了脸。

    少女情窦初开时,总是既渴望又羞愧的纠结。

    江霁抽离手,嘴角勾笑道:“姑娘若是欲言谢,倒也不必以此投怀送抱的方式。”

    原来他也不似面上那般冷峻,也是会开玩笑的。

    “那我以身相许罢。”杨溪轻笑间,这话脱口而出。

    她从未如此大胆过,甚至话一出口又懊恼究竟为何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勇气。

    喜欢在少女身上的体现总是勇敢罢。

    气氛暧昧却又平静。

    江霁一怔,他未料到她会接他的玩笑话,又默默的把话憋回去,直直盯着她顺她意道:“也不是不可。”

    杨溪这刻只觉血液一股脑向上窜涌,心也不自觉跳的漏了几拍,一时间不知如何回话,良久才回过身道:“江总管说笑了。”

    江霁道:“我认真的。”

    少女心事似被击中,却又无可言说。

    杨溪一愣。

    她迅速整理好情绪,岔开话题,望向远处山峰道:“在外呆的时候够长了,我该回去了,设学塾一事还望有劳您多美言。”

    杨溪话音落,向他又行了礼。

    雪花飘的又大了些,洋洋洒洒落在地面上,也落在人的心尖上。

    江霁柔情似水的目光底下是无尽的冷漠,他垂眸,嘴角慢慢勾起,道了声“好”。

    望着杨溪匆匆远去的身影,江霁神思飘远,又无奈叹了口气。

    不远处的翠竹将一切尽收眼底,待杨溪靠近了些,壮着胆子道:“大人,您最好是离江总管远些…”

    “为何?”

    翠竹此人是江霁送来的,哪有奴才背后嚼主子舌根的道理。

    “江总管思虑良多心思缜密众人皆知,大人您可莫要上当了去。”翠竹又提醒道。

    方才她见杨溪第一眼,杨溪是红了脸跑过来的,翠竹心里有了个大概。

    杨溪抖了抖红色大氅上的落雪,她自诩聪明谨慎心思细腻,自认为不会被江霁骗了去。

    她道了句:“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随后翠竹为她举着伞,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太子府。

    正入院门,朱庭盛火急火燎跑了来,弓腰看向杨溪脸色,见她板着脸面无表情,道:“哎呀,阿溪,本王将林响那狗东西骂了一通,已将他赶出去了,让他今后少来我这!”

    朱庭盛自杨溪在他手下做事,便极尽所能给她最好的,方才正回府听说她在林响那受了气,当即便去寻了林响,将他臭骂一通。

    杨溪见惯了朱庭盛这幅模样,知晓她如何劝说尊卑有别都是无用的,林响噎她几句也便受着,还敢顶撞不成,索性未回话。

    见杨溪未回话,朱庭盛又来了兴致,夸下海口认真道:“阿溪,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你。”

    说着又将腰间玉佩取下递于她。

    “见此物如见本王,你收着。”

    若不是杨溪与他隔了个杀友之仇,想必会觉得这人蠢是蠢了些,不过却是仗义。

    现如今,他再怎样对她好,她内心便都毫无波澜,甚至还觉晦气。

    杨溪这才看向朱庭盛,行过礼后道:“外头凉,殿下还是进屋说罢。”

    她并未接过他手上玉佩,翠竹为她撑着伞,两人直直向着茶院走去。

    这一番风光被正居于二楼的栗贵妃尽收眼底,她儿子可是未来大兖朝的皇帝,而今如此卑微求一位五品女官,论谁都难以咽下这口气。

    她冷哼了声便不再看,势必要日后给杨溪点颜色瞧瞧。

    雪势未有丝毫减缓的迹象,白雪与雪野中嫩黄的腊梅相映成辉。

    朱庭盛随杨溪入了茶院,他穿的单薄,惹得佟舟一个劲的唉声叹气,手中拿着的披风被朱庭盛扔在了地上,嫌碍事影响了走动。

    佟舟仍是不气馁,捡起披风一得空就劝他披上。

    他劝了半晌还不若杨溪一句“殿下可别受凉”管用,如今已进了屋,炽热的炭火烧着,朱庭盛倒是披上披风不肯脱了。

    论谁都得说句脑子有问题。

    杨溪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殿下您这样一冷一热是最易着凉的。”

    朱庭盛满脸花痴样,杨溪来太子府上这俩月,像是勾走了她的魂,一见她他就漾满笑意。

    “无事,本王就喜欢这样。”朱庭盛见她总心生欢喜。

    杨溪一时间无语。

    “阿溪,这玉佩你收着,日后会有用的。”朱庭盛方才坐下,屁股还未将太师椅捂热,又站起身给她递玉佩。

    茶院正厅不大却精致,正中央是长方形红木桌,左右各置一太师椅。房间两侧是两处屏风,后置藤榻,两侧屏风前是一排木椅,两两木椅之间是方形小木桌,专用来招待客人。

    杨溪本不愿接,耐不住朱庭盛又说了一次,这才向前接过玉佩后又言谢。

    她忽心生一计,玉佩能用来救人,那想必也能用来害人,指不定哪日便能派上用场,收下总是没错的。

    “多谢殿下挂念,臣身体抱恙,恕不能奉陪。”杨溪心里想着如何尽快请走他,或者她先离开,说着又轻咳了两声。

    来太子府如此久,一点证据未寻得,反倒是惹上了朱庭盛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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