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面7

    午时,春娘携一众丫鬟端着瑶盘进屋,丫鬟分列两侧,依次端上菜品水晶烩,品桃酥,酒蒸鲤鱼,紫苏虾,笋鲜,麻引嫩鸡。汤类是江瑶清羹,杨梅仙水。

    且不论吃不吃的完,排面不能少。

    杨溪心思不在吃食上,她命春娘去唤郑丹秋。

    片刻后,春娘回禀杨溪,郑丹秋言没胃口。

    奇怪。

    往日提及用膳,郑丹秋总是两眼放光,第一个冲到前头,今日是怎了?

    杨溪闻此便上了楼。

    见郑丹秋无精打采卧在美人榻上,杨溪询问缘由,她也不言。

    只是那眼圈明显泛了红。

    杨溪又命丫鬟们抬了来一折叠紫檀木圆桌,将碗碟尽数摆上。

    闻到香气,郑丹秋着实有些动摇,她看了看膳食,又瞅瞅杨溪,突然哇的大哭起来。

    窗外放了晴,柔和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房内,多了几分平静。

    “怎得,谁惹我们丹秋了?”杨溪温柔哄她,轻抚她的头,道:“别哭了,今儿晌午的饭菜很合你胃口,快起来尝尝罢。”

    郑丹秋心中酸涩难言,杨溪对她如此好,她实在不该嫉妒她。

    春娘皱了皱眉,看向杨溪道:“丹秋不吃,那姑娘您先去吃罢,待会饭菜凉了,吃凉食对身子不好,您过午还有事要做。”

    郑丹秋抹了把泪,抬头看向春娘,娇嗔道:“谁说我不吃的!”

    说罢便起身,直奔圆桌。

    简单用过午膳后,杨溪换了身素青束腰绫衫,下配素水绿裙子,郑丹秋为她盘了发,整个人甚是精神。

    此番微服私访之地是在苏州府,除了朱展外还有五人跟随。

    随侍杨溪,昭亲王江霁,太保之子兼户部右侍郎顾端,黑虎卫统领魏剑,四皇子朱敏忠。

    顾端的父亲是太子之师顾礼添,朱庭盛自幼便随顾礼添学诗赋书籍。论为人,他是一届文臣之子,想必也不会太差了去。

    魏剑掌管朱展贴身侍卫黑虎卫,黑虎卫百余人各个武艺高强,矫健灵活,是严格训练有序的一支队伍。

    数名黑虎卫在距朱展不过百米处暗中跟随,分列四面八方,护他周全。

    几人扮成寻常百姓,来了当地最大的商街。此处有个盛名茶楼,茶楼共四层,富丽堂皇,朱红油亮,占地极广,整条商街仅茶楼便占了一半。一楼顶部红字黑底的牌匾赫然夺目,上有“喜承茶楼”四个大字。

    茶楼前有专门招揽客人穿戴花艳的女子。一侧两位女子,四位女子衣饰粉红黄绿,不尽相同。

    “客官,进来喝茶罢~”

    最前头那位女子朝他们热情招呼着,杨溪循声瞧了那女子一眼,那人几尽浓妆艳抹,面色粉白,一袭红色纱裙,烟熏眼尾上挑,嘴唇细薄,正向他们勾笑。

    朱展停住了脚步,倒不是被此女子吸引,而是他们本就是要来喜承茶楼的。

    几人遂进门,杨溪跟在江霁身后,二人是最后进去的,入门时,杨溪清楚瞧见方才招呼他们的那位红衣女子拉住江霁衣摆,看向他的眼神眉目传情。

    杨溪轻咳一声,迎上江霁目光,从他身旁借过了去。

    这男人呐,生得太好看也会被人惦记。

    喜承茶楼的大掌柜喜娘瞥眼打量几人,这几人虽品貌端正有礼,但衣着着实寒酸,与来这茶楼品茶用膳的客人格格不入。

    素日来喜承茶楼的,大多非富即贵。

    喜娘阅人无数,断不会因这衣着装束将人怠慢了去,含笑亲自招待几人落座在戏台旁极好的位置。

    她招呼店小二来为几人上食单。

    众人皆用过午膳,并不十分饿,朱展简单点了些茶点、饮品。

    “掌柜的,今日可有戏看?”江霁问道。

    喜娘嘴角勾笑,看向江霁道:“赶巧儿了吗不是,每逢初一十五都有姑娘唱曲儿,今日恰逢十五,七月姑娘待会唱《待君归》与《凤凰引》,戏本在柜台处,若是各位想看,可以去取。”

    朱敏忠正欲吩咐喜娘将戏本拿来,忽想到他们是微服私访,行事还是低调些,便命杨溪去柜台取。

    杨溪称了声“是”,便欲起身。

    “姑娘坐着罢,我去取。”顾端按下杨溪肩膀,没有看向她,直直向柜台走去。

    这人,还算不错。

    年龄大致与江霁相仿,却没有官架子,不似江霁,不动如山。

    片刻后,戏台缓缓升高,自上而下四面纱幔落下,香雾弥漫,一婀娜女子手握白纱自二楼处飘了来,隔着纱幔犹能看清女子曼妙媚意。

    待君归,讲的是一青楼卖艺女子为穷书生高中状元前的一句承诺,苦等数年蹉跎了岁月,容颜老去。

    七月正绘声绘色唱着,众人也听得入了迷。

    突隔着戏台正对桌一男子大声叫嚷着,他扯开纱幔冲上戏台,一把拽下七月,口中尽是污秽不堪入耳之词,杨溪大致听懂他在说甚。

    是责怪七月唱的戏曲晦涩难懂,可戏词本就是咬文嚼字。

    自己不行,还要怪路不平。

    朱展拧眉注视了会,见喜娘竟丝毫不维护自家唱戏姑娘,反倒是一个劲儿向那刁民赔不是。

    七月被扯得手腕发红,那粗人仍是不依不饶,甚至上下其手,其心何在,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

    朱展使了使眼色,魏剑便飞跨过戏台,至那粗人面前,一脚将人掀翻在地,将七月姑娘往身后护了护。

    七月落了泪,她卖艺四年有余,垂涎她美色的人也有,可却是第一次遇上这种蛮横之人。

    “小杂种,爷爷我看你是活腻了!”那中年男子躺在地上,以手抵着腰,一面叫疼一面骂道。

    他随行两人见状,立即扶起男人,几人说着便要动手。

    魏剑自年幼便习武,莫要说是三人,即便是三十人,他要对付起来也是不在话下。

    “住手!”江霁冷冷道。

    一行人朝向事发之地走了来。

    那男人怒目圆睁,见朱展几人衣着寒酸,冷笑了声,嚣张道:“莫要说区区喜承茶楼,便是整个苏州府地盘上,都没人敢跟爷爷我叫嚣,我看你们几人是找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竟还有如此地痞流氓,更为寒心的是,四周无人相助,通通敬而远之。

    想必众人是识得这男子的,惹不起只好躲着。

    朱展眉头紧蹙,尽力压住怒火,闷声道:“好大的口气,整个苏州府由知府说了算,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是在激怒那男人自报家门。

    果不其然,那男人粗俗一跃,竟盘腿坐到了戏台上,昂首道:“听好了,你爷爷我是萧景滕,这苏州府一半的酒楼是我开的,你们这群土包子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些银两!”

    说着萧景滕从袖口里揣出一把银票,向空中扔洒,众人敬而远之,无一人捡拾。

    他又斜眼看了朱展几人桌上的膳食,不由嗤笑出声,道:“还学人吃茶,这上等龙泓茶,你们能品得明白吗?”

    这不恰好触碰到杨溪擅长领域,她的领域,岂容旁人装样。

    杨溪不由自主张了嘴,回道:“顶顶好的龙泓茶乃是御茶,放眼全朝也仅尚品茶庄一家独产。啜之淡然似无味,饮过仿有太和之气弥漫齿唇之间。茶味清幽,茶汤色淡但叶片嫩绿,叶底细嫩,均匀成朵。而你口中的上等龙泓茶经水冲泡后一瞬香气泛起,品质不错,可显然称不上是最优品。”

    “你个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萧景滕经她这样一说,似是丢了面子,慌忙找补。

    杨溪冲他翻了翻白眼。

    士农工商。

    商人重利轻别离,更给朝廷带不来何好处,故而地位极低。可萧景滕身为一届商贾竟如此猖狂,背后难保没有靠山。

    江霁向前走了半步,脚恰踩在飘至地面的银票上,他缓缓道:“看来你是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可有时候,这钱也并非事事皆可为。”

    话语间,江霁用力握住萧景滕手臂向戏台下扯。

    “给七月姑娘道歉。”顾端厉声道,又瞥眼打量了下一旁啜泣的七月。

    江霁手劲极大,惹得萧景滕连声哎呦不止,他那几位随行见状向前走了走欲帮他,却被魏剑拔剑拦住。

    “疼疼疼!”

    “苏州知府萧海平是我堂弟,你们今日胆敢如此对我,萧知府定然不会放过你们…”萧景滕欲挣脱,却被江霁牢牢掴住。

    难怪如此嚣张,原是有知府撑腰。

    江霁闻言松了手,几人对视间心照不宣有了主意,转瞬变脸佯装求饶。

    剑归鞘,魏剑低眉拱手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冲撞了萧知府亲眷,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恕我们这群不懂事的小喽啰。”

    四下人声鼎沸,本以为是有行侠仗义之人惩处恶人,见事态至如此,便通通觉得无趣,不再关心。

    萧景滕甩甩手,抬脚从面前的魏剑鞋面踩过,没好气道:“你们说求饶便求饶,爷爷我今日心情不好,你几个人从爷爷裤.裆下钻过去,这事便了。至于这位小美人儿,既如此懂茶,不如跟我回去好好品鉴,再给爷伺候舒服了,保你此生荣华富贵,不愁吃穿。”

    魏剑最忌讳别人弄脏他的鞋子,他默默攥紧了拳头,尽力压下心间怒意。

    萧景滕说着便走向杨溪,欲伸手扯她过去,自打看清杨溪这张脸后,他便将七月抛至脑后。

    江霁一瞬挡在杨溪面前,杨溪侧身看向他,他那双眸子冷似冰窟,凝着萧景滕的眼神起了杀意。

    她心间袭来一阵暖流,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放肆滋生。

    气氛甚是不对。

    朱敏忠先是搬了戏台上的太师椅请朱展落座。

    见状又转移话题道:“你不知当今圣上最忌官商勾结,蛇鼠一窝,更甚是你这私权授受的勾当。看你如此行事,当不是一次两次,难道不怕被圣上知晓?”

    此话一出,朱展不由得看了眼身前的朱敏忠。

    “天高皇帝远,我怕他做甚!”萧景滕回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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