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升温2

    一片树叶在空中缓缓左右飘荡几下落至地面,杨溪长睫微颤,深棕色瞳孔下尽是慌张,大气不敢喘一下。

    她眼神示意江霁树上有人!

    难怪这片树林总给她一种压抑之感,果然人的第六感有时是不可忽视的。

    江霁瞬间会意,他手牢牢握住剑柄,蓄势待发。

    下一瞬,六名身罩黑衫面笼黑布的男子自树上疾速跃下,几人朝他们甩出手中长长锁鞭,那锁鞭周遭布满尖刺,尾部是圆形刺锤,刺尖锐利闪着寒光,单单是看着就足以令人胆寒。

    锁鞭并不常见,更难致死。多数是抓人时为留活口才会用的武器。

    江霁手抚上杨溪腰间,将她瞬时拎起,几步便自左侧飞跃至右侧,轻松躲避黑衣人甩出的锁鞭,而后将杨溪稳稳放下。

    “你退后。”

    杨溪一面诧异于江霁的武功,如此轻而易举竟将她带起,一面又疑心究竟是谁想加害他们。

    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杨溪未回话。

    她才不要退后,她一点也不怕。

    江霁如之前那样无数次挡在她身前。打斗间,长剑被刺锤击得四分五裂。

    早知道,他是该带个质地好一些的剑。江霁暗暗想着,索性将断剑一丢,赤手空拳上阵。

    他几脚踢翻冲上来的两人,又腾空跃起躲避一人的刺锤。杨溪并未闲着,她左右闪躲间,清楚瞧见侧面那黑衣男子从袖中取出白色小物,正要向着江霁丢去。

    “小心!”

    杨溪脑中白茫茫一片,此刻唯有顾念江霁安危,她冲向前奋力推开江霁,那白色小物原是粉末,洋洋洒洒飘入她眼中。

    霎时一股剧痛袭来,杨溪睁不开眼。

    她看不见便无法躲闪,被朝她洒来白色粉末那人用刺锤狠狠击中腹部,飞出去老远。

    江霁怒火直冲心底,他一脚踢中那人心脏处,顺势夺过他手中刺锤,三下五除二将几人打退。他自己却也受了不少刺伤,肩膀缓缓渗出了殷红鲜血。

    杨溪只感下一瞬她被人拉上马,身子几乎要撕裂了,接着便是一阵失重感。因刺痛她睁不开眼,手到处乱握,漆黑一片中,心下不由得慌乱。

    耳边传来那熟悉的冷淡的却又能让她无比安心的声音:“别怕,抓紧我。”

    心似乎被什么一点一点温暖填满,她忍着剧痛握住了江霁胳膊。

    “这些人并不想要我们命,不然大可舞刀弄枪的,莫不是劫财…”

    即便是睁不开眼,杨溪也未曾有过分毫恐惧,反而能冷静思索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

    她只当那白粉是遮挡视线的玩意。

    “你不疼?”

    “疼。”

    “疼就别说话。”

    江霁带她绕进了树林深处只为甩开那些黑衣人。天色渐晚,加之树丛茂密,愈向前愈幽暗。

    杨溪已感觉不到腹部和眼睛疼痛,唯有麻木感阵阵袭来。

    不知颠簸多久,她察觉江霁御停了马。

    紧接着,江霁将她公主抱了下来。面前是一处口窄里宽的山洞,加之树木遮庇,在黑夜中并不显眼。

    “为何今夜如此黑,连月亮星星都没有。”杨溪精亮的眸子在月光下格外动人,她喃喃道。

    江霁抬眸看向空中弯月,又伸手在她面前比划两下,他紧紧皱起了眉,直言道:“你看不见了?”

    杨溪一愣,眼处的疼痛已经弥散,使她短暂忘却了方才被洒了白粉这事。经他一提,她这才想起。

    难不成,她以后要看不见了,她失明了?

    “你模样属实瞧着不太好。”

    借着月色,江霁瞧着眼前人一张脸煞白,眼睛单看并无异常,可却是看不见了。

    杨溪只觉一阵眩晕,体力不堪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她倒是能看见光亮了,只不过眼前犹如蒙上一层水雾,白茫茫的。

    豆大的泪珠沿着脸颊簌簌滑落,杨溪忍不住蜷缩坐着轻声啜泣起来。她是真的怕了,她难以想象,若是以后再也看不见,她该如何。

    江霁为防止暴露位置,便将马儿牵进了山洞,又点了柴火取亮。

    山洞内里宽敞却潮湿,柴火灭了好几次,江霁耐心将火一次次用取火石打亮。山洞顶部有个约莫两尺宽的开口,恰好能看见夜幕之上的弯月。

    子时三刻,待柴火燃至通红,江霁这才长舒了口气,一回眸便瞧见杨溪蜷缩着啜泣。

    “你腹部有伤,要么躺着,要么站着,这样蜷着只会影响伤口愈合,还有…你眼睛可还能看见?”江霁淡淡道。

    杨溪轻哼一声,似是在自嘲。

    她内心万念俱灰,丧气道:“能看见,不过我看不真切,就像…就像隔着面纱看人那般。”

    她看不清江霁的脸,看不清夜幕挂着的月亮。

    杨溪声音愈来愈小,体会过漆黑一片之感,她很怕失明。

    这是为救他才受的伤,江霁愧疚难安。

    他走向前,将杨溪扶起。杨溪也不推脱,她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不想说,甚至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

    她止住抽泣,泪珠滑落痕迹仍挂在面上,扑闪着一双美艳绝伦的桃花眼,忍不住让人生怜。

    江霁就这样看了她许久,才撕下自己内衫为她绑好腹处伤口,左右她看不清,也顾不得失了礼数。

    他扶她半躺下,杨溪身后枕了块巨石,又以草垫相隔,如此倒还能软些。

    她一言不发,只是眨着眸子直直望向远处,若仔细看去,不难看出那双眸子是不聚焦的。

    月华如练,洒进山洞皎皎白光。思索半晌后,江霁才开了口。

    “造成今日如此局面属实意料之外,你若不是为救我,也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我江晏清绝非无情无义之人,若姑娘因此落下眼疾,你若是不嫌弃,我愿照顾姑娘后半生。”

    杨溪虽看不清,但心却是如明镜,她绝不是会用愧疚困住男人之人,更不想受人怜悯。若不是两情相悦,她绝不咽下这口夹生的饭。

    杨溪瞬时清醒过来,道:“我只是眼睛暂时不好使了,你别说的好像我要死了行不行,我有手有脚的,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不知为何,如今她面对江霁时,竟全然不会先前学的那些狐媚子把戏,总是故作逞强。

    江霁闻言淡淡一笑,她这心态,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愿不愿听。”江霁话锋一转道。

    不等杨溪回应,他席地而卧,抬眸望着月亮,思绪拉回幼时。

    “多年以前,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尸殍遍野,多少权利富贵亲情爱情随战火灰飞烟灭…”

    这故事开头还真是烂套无趣,杨溪想着。

    “有个男孩便出生于战乱四起满目疮痍的年代,他生于将军世家,祖父更是赫赫有名的开国功臣,父亲是威名远扬的神武大将军。这个家族,生来就是要为国而战,也确实是如此做的。”

    虽很熟悉,可难得听他讲如此多话,杨溪饶有兴致的安静听着。

    “彼时的先帝听信奸人谗言,恐功高盖主。以意图谋反之名趁男孩父亲在外作战时灭了他满门。父亲胜仗归来时,却落得个无家可归,先帝召见他入宫,亲手一刀…了结了他。”

    杨溪听出这是在讲他自己,心中竟缓缓生了种怜悯之感。

    “那男孩呢?”

    “男孩尚在襁褓之中,被府中嬷嬷拼死护在衣衫下,因是冬日,衣着厚实也未引人过多关心,这才捡回一条命。”

    “嬷嬷被丢弃在乱葬岗,一老爷爷听闻婴孩啼哭,将男孩救了起来。”

    杨溪感叹道:“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匆匆十年过,战火平,新帝继位,国家安定。许是朱展午夜梦回时也觉得先帝愧对将军一家,便以被奸臣蒙蔽之由为男孩一家翻案,追封进爵。男孩凭着家族独有的放于襁褓中的玉穗认祖归宗,一朝被封亲王,入了宫。”

    江霁丝毫未同她讲男孩幼时是如何度过的。收养他的那家人年迈无子,却老来得女,有个和他岁数相仿的女儿。那家贫困潦倒,茅草屋漏风又漏雨。

    虽物质上贫穷,可老两口却是真心实意对他好,拿他当亲生孩子对待,老爷爷去集市卖编织品,赚来银两会给他换他最爱吃的鳜鱼。老奶奶会耐心教他做事为人,从不苛责。

    因贫穷,男孩没少遭人白眼,没少挨欺负。同龄小孩膘肥体壮,经常动不动惹事欺负女孩,男孩出手阻止时便将他群殴一番,他哪里打得过一群人?更有甚者强逼他喝下童子尿,拿柳鞭抽他。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两口身体不好,相继离世。男孩带着女孩卖艺求生,乞讨求生,做零工求生…总之能赚钱的法子,他做了个遍。

    他发誓,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一辈子。

    或许是身体里流淌的武将血脉,男孩舞剑比旁人要学的更快些,反应也更迅速敏捷。故而每次卖艺都能得不少打赏,一次卖艺时,有个大汉看中了女孩,硬要将人带走。他拼死救人之时摔倒,被大汉踩住了右手小拇指,他竟挥剑自我斩断,起身欲拼个你死我活。那大汉见他是个倔强不要命的,只得作罢离去。

    他幼时遭遇的苦难,实在太多太多,多到犹如今夜天上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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