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屋内的窗户半开,窗前木桌上放着的桃花枝微微摇曳,橙红的夕阳罩住坐在茶桌旁的刘堂鹰,让他坐立难安。

    刘堂鹰见茶桌另一头的苏秦抬袖擦了擦汗,自己便也跟着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明明是春日的傍晚,刘堂鹰却觉得自己被夏日的酷热笼罩,汗珠不住地冒出。

    啪嗒一声轻响,有脸色发白的平安卫将盛着两碗山药粥的托盘放在了茶桌之上,热气氤氲,卖相上好。

    苏秦犹豫地拿起勺子,偷偷瞥了眼刘堂鹰,没想到刘堂鹰也正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

    “刘副使开动吧。”苏秦打破尴尬道。

    刘堂鹰看了眼捂着肚子甚至没力气向他们两人问好的平安卫,目露出不舍、同情、痛苦多种情绪混杂的眼神。

    直到平安卫挪出屋门,他才收回视线看向桌上的山药粥。

    太子殿下今天不知道是被谁蛊惑了,竟然提出了要亲手下厨做山药粥的决定。

    只是殿下从小锦衣玉食,虽然文武双全却唯独没有尝试过厨艺。

    也不知道在全东宫的平安卫试毒后,太子殿下的山药粥是否成功了。

    刘堂鹰拿起勺子视死如归又带着点惶恐地咽了下去。

    -

    赵清涯站在东宫的小厨房里,一身干练的衣装,黑发高高束起。旁边是握着双手浑身不住冒汗的曹厨子。

    赵清涯在等到了苏秦和刘堂鹰的反馈后重新换了配方又做了一锅山药粥出来。

    说来做一道山药粥应该不难,但赵清涯却像是缺少某种天赋一样,煮出来各种奇怪口味、五颜六色的山药粥。

    旁边有宫人上前勺起一碗,递给一旁等待的曹厨子。曹厨子是东宫任职的御厨,专门负责除了太子殿下一日三餐外的食物。

    他站在赵清涯身边就是为了指导赵清涯做山药粥。

    然而天有不测,赵清涯做出的第一碗山药粥吃来有头晕感,曹厨子一觉从早晨躺到傍晚,方才刚刚醒转。

    由于指导自己煮粥的曹厨子第一回就尝粥尝晕了,赵清涯便喊来了正值守的平安卫,一次两人,尝完必须给出改进的建议。

    结果山药粥是熬了一锅又一锅,平安卫也是从厕所出来一茬又一茬。

    在轮转了一圈东宫的平安卫,曹厨子也终于醒来,看见赵清涯开始准备新一锅的山药粥。

    “李公子等等。”曹厨子站在门前晃了晃还有点不清醒的脑袋,上前阻止。

    赵清涯回头,手里拿着吩咐宫人切好的山楂片。

    曹厨子不知赵清涯是东宫真正的太子殿下,但也知道赵清涯的假身份是丞相府的公子。

    他结结巴巴道:“奴才见过李公子,刚才冒犯李公子了。......山楂,山药确实可以一起,但.....但是公子不是要做山药粥的吗?”

    赵清涯正过身来面对曹厨子,如山岳般的魄力倾倒过来,眼神漆黑如墨。

    曹厨子咽下口水,立刻改了说辞:“其实山楂和山药确实是绝配,很合适!”

    赵清涯皱了下眉:“刘堂鹰说这粥有些太甜,需要加点酸味中和。另一个人则建议山楂有酸味可以配着下粥。”

    曹厨子小心翼翼:“公子,奴才以为下粥可能是配菜吃下去的意思,不是要放下去。至于刘副使的拿酸味中和甜味完全是多此一举,奴才以为可以一开始就减少甜味。”

    赵清涯从一旁翻出一叠厚厚的宣纸,翻了翻找到一页拿出来。

    “有人说自己儿时的父母煮粥总爱放点糖,喝起来让人温暖。”赵清涯递给曹厨子看。

    曹厨子点头:“加点糖确实是有些民间百姓难得的珍馐。”

    赵清涯将一旁的糖罐推出:“所以我觉得既然合适,不如多加几勺。”

    曹厨子握住宣纸的手抖了抖,庆幸不是自己品尝到加了三勺糖的山药粥。

    在重新经过曹厨子的指导后,现在这碗就是最新的山药粥了。

    曹厨子接过宫人递来的粥碗,小心地浅尝一口。

    入口有大米的软糯,山药的清甜,其上点缀有翠绿的青菜碎,好喝,比起早上那碗黑糊糊的山药粥,这简直是完美的仙品!

    李公子的山药粥成了!

    说来他晕过去的时间里,平安卫都在提什么稀奇古怪的建议。

    先是大段的赞美然后加一段不明所以的添料,这又不是太子殿下做饭,至于这么小心给建议吗。

    曹厨子喝着山药粥有些无奈地想到。

    忽然他又不确定地抬眼看向灶台前黑了一身衣服,双手发红的李公子,安下心来。

    幸好是李公子,不然他也不敢给太子殿下真正的建议。

    -

    皇宫,资善堂。

    赵自语坐在座位上目送着担任学官的文臣离开资善堂,眼见着人彻底走远了,他这才打起兴致。

    圣上子女缘薄,这里一部分是为显圣恩,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各王爷子女,另一部分则是大盛高门贵族中选拔出来的陪读。

    而仗着父王是拥有竹鲜的安王,赵自语在这里便是身份最为受捧的一个。

    赵自语从座位上站起,一群平时跟着赵自语的跟班便也跟着围了过来。

    赵自语不耐地挥手赶人,今日他可没空带着这帮人。

    临出资善堂的门时,赵自语瞥见最后一排坐着个不认识的小矮个,低着脑袋没有动静。

    奇怪,最近有新来哪位王爷或大臣的子女吗?他怎么不记得?

    赵自语心中生起片刻疑惑,但脚步却不停,很快出了资善堂。

    他收到宫中内应的消息,东宫有人中了迷药,想来就是那位不敢见人的太子殿下了。

    哈哈哈,这回他向父王汇报总能得句嘉奖了。

    -

    近来天气逐渐升温,白明意今日将一件厚的衣裙换成轻薄的春衫,又罩了件烟青色的外袍。

    一路前往惜文殿的路上,白明意总觉得东宫多了些面色发白,脚步虚浮的侍卫。

    但白明意转念一想今日她贪恋晨梦,不小心起迟了,这些侍卫可不同说不定是当值了一夜,脸色发白也算正常。

    想到迟到与当值,白明意就想到今日是往常先生会来惜文殿的日子。

    她不自觉地将手放在唇上,脑海里闪过那两次突如其来的吻,眼神空茫。

    要怎么面对先生呢?

    站在走廊与庭院的分叉处,白明意鬼使神差地选择走入庭院。

    稍微绕点远路,晚点见先生吧。

    然而在庭院白明意却意外遇见了一个人。

    “薛公公?”

    薛公公是平日洒扫东宫马厩的太监,白明意见过一两回,被他拦下搭过话,还算脸熟。

    然而此刻的薛公公用拽马的力气拽住白明意的手腕,二话不说就将她拖入庭院的假山石内。

    一把特意被打磨尖锐的马蹄锉刀举在白明意脖颈边。

    白明意靠着凹凸不平的假石,除了一开始有些紧张,此刻却意外地平静。

    经历多了也就锻炼出强大的心脏了,在经历了被发疯的马带着狂奔、被卫光予当街绑架以及坐在赵自语的造反议事堂等一系列事情后,她已经心如止水了。

    这把磨尖的马蹄锉刀不如迟到令她心焦。

    她甚至能冷静地盯着薛公公鼻尖上的痘痘,猜想他是不是这段时间压力很大以至于冒出痘来。

    “世子殿下让我来问你,这段时间东宫内可有谁中了迷药或脸色发白还上吐下泻的?”薛公公手臂青筋暴起,呼吸急促。

    白明意面色古怪一瞬,

    “公公是说他们吗?”

    顺着白明意示意的眼神瞧向假山外头,薛公公看见了两个面色发白,状态不好的平安卫。

    薛公公:......

    说来这条件,东宫的平安卫好像全都符合。

    薛公公正走神间,白明意瞅准机会高高抬起膝盖顶在薛公公的下半身旧伤上,接着扭身就跑。

    徒留薛公公僵硬地站在原地。

    “救命!这里有人想在东宫行凶!”

    还没走远的两位平安卫眼神一厉,转身赶来。

    ......

    一切尘埃落定,白明意拍了拍裙子这才恍然想到先生还在惜文殿里。

    说来上次被绑架后先是突然遇上先生被害到昏迷,再是上次她使性子突然离开,好像一直忘记告诉先生关于安王世子在密谋造反的事。

    “这次有了平安卫抓到薛公公,我可一定要告诉先生才行。”白明意眸光发亮,好似突然寻到方向,直直地向着惜文殿赶去。

    她一路奔到惜文殿,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突然急切起来,也许是怕先生一辈子都误会是她投的毒,也许是她担心在东宫的先生再遇见什么危险。

    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立刻去见他。

    白明意推开惜文殿门,熟悉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她耷拉下肩膀,愣了一瞬才合上殿门走了进去。

    进了惜文殿她才发现自己的桌案上摆着一精致托盘,上有一个温热的小锅,还有一小碟山楂片、一碟白糖,一旁摆着上次先生递过来的木匣子。

    白明意打开小锅,温热的山药粥卖相甚好,莹莹白米与玉糯山药相得益彰。

    白明意顺着山药粥热气,注意到托盘外边还放了两张折叠起来的宣纸。

    她拿起宣纸,小心展开。

    是画着她簪着桃花枝的半像。

    赵清涯画技精湛,上头的她蓄着泪珠将落未落,惊讶地瞪大双眼,绸缎般柔顺的发间插着枝盛放桃花,飘动的发丝画出微风,仿若能闻见那日汴河桥上的花香。

    并听见那日先生的轻语,

    “是我的错,惹你不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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