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赏花宴算是京中年少儿女的大事,但萧煜与萧明安出现在此处并非是作为参与的一员,反而是相当于皇家派来的见证。

    皇家不参与赏花宴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约定。毕竟皇室中人一旦下场,比拼才艺的时候是选他也不是,不选他也不是。

    要是皇室中人均为榜首,这赏花宴办得也没什么意义,成了大家都知道的潜规则。

    要是这皇室中人才艺不佳,就未免闹了笑话。

    大家都说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皇家要真是和平民一样,甚至还不如平民,这可是大大的丢脸呐。

    索性皇家也就不趟这趟浑水,这种虚名就由得京中儿女去争,他们只管高坐门堂当个看客。

    但若是真有本事的,有心人看在眼里,自然是早早的将其收入麾下,充当自己的羽翼。

    不过话说回来,此时的萧煜和萧明安也并没有看到什么才惊艳绝的人物出现。

    反倒是萧明安温润含笑,端得是一副翩翩公子的作派,向身前的男人发问:

    “皇叔素来擅琴,这谢家嫡女琴音倒颇有皇叔风范,不知皇叔何解?”

    听闻此言,萧煜手指不动声色地抽动了一下,语气仍然萧寒似冰。

    “天下擅琴者数不胜数,心境相似者何其多。”

    “哦?皇叔认为这是巧合?”

    萧明安像是来了兴致,索性坐在萧煜身边为自己斟了盏茶。

    “本殿听闻谢家嫡女一直娇养在金陵忠勇侯处,皇叔三年前不是曾去往金陵吗,竟未去拜访过侯爷?”

    萧煜眉目冷冷,厉声道:“三皇子慎言,本王乃是奉圣上之命前往金陵,又怎会与早已辞官的侯爷有所牵扯!”

    “本殿不过说句玩笑话。想必是忠勇侯曾向她说过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才让她有所体悟吧。”

    说着,他举起茶盏,仿佛是要像萧煜致歉似的一饮而尽。他也不在意萧煜的冷淡神色,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

    “倒是皇叔文韬武略兼备,深得父皇信任,令本殿羡慕不已。”

    萧明安说着恭维的话,脸上的笑意却如隔了浓厚的雾气般半真半假。

    “宁王,三皇子安。”

    一道浑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冲散了两人间古怪冷谈的氛围。

    原来是负责箭术校验的大人入了帐中。

    “李大人,不知可否有箭术出众者?”

    被称作李大人的男人,行完礼后便毫不客气地落座,为自己倒了杯茶牛饮起来。

    “唉,这些人能力泛泛,那是远比不上三皇子呐!”

    李大人人长得粗枝大叶,说话也大大咧咧。

    说来也令人惋惜,李大人出身军旅,本事过硬,兵法骑射倒是无一不通,可惜就是在为官之道上颇为坎坷。迄今为止,也不过是在赏花宴上捞了个评判的闲职。

    要怪还得怪他那张嘴,好听点说是不拘一格,其实就是说话不经大脑,容易得罪人。

    萧明安听到李大人这句话,笑意刚真切了两分,就又听到他开口。

    “不过说起来宁王当年的箭术功夫才令人惊叹呐,可堪一句少年英豪!”

    萧明安笑意僵了半刻,强笑道:“皇叔当年银鞍白马,确实是好不恣意。”

    萧煜眸色深深,眉间更添了几分冷色,道:“不过当时年少锐气,也不值一提。”

    身后三皇子的侍卫听到李大人说话,倒是颇为他鞠了把冷汗。

    李大人可真不简单呐,一句话能同时得罪宁王,三皇子两人也不容易。

    京中但凡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宁王几年前意外受伤,至今难以再骑射。这不是往人心口上扎刀子吗?

    侍卫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三殿下心思细密,也不是底下人能瞎琢磨的。

    不过经此一事倒是坚定了他的处事原则。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切记切记。

    —

    说回谢明昭这头,奏完这一曲后,她抬头偷偷打量女夫子的神情。

    女夫子神色平稳,只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谢明昭也很满意。

    不错,比起前一世夫子流露出的无语,这辈子还是强了太多。

    “谢二小姐颇有巧思。”

    女夫子生性严肃,难得夸赞别人。

    听到她这么说,周围小姐不禁开始窃窃私语。

    “谢二小姐究竟是何许人,我怎么从未在京城听过这号人物呢?”

    “啊,赏花宴开始前我好像看见过她和谢曦若在一起。莫非她是谢太傅府上的?”

    “谢太傅在京中素有声望,我怎么没听过谢家还有个二小姐呢?”

    ......

    虽说谢明昭引起的阵仗十分大,不过人群中到底有颇擅琴艺的女子,一眼便能看出谢明昭的虚实来。

    “温表姐,我倒觉得这谢二小姐的琴艺不如你,巧思掩盖了技巧问题,又如何能公允评判琴艺高低呢?”

    面容娇俏的女子毫不客气地对身旁的女子说出自己对谢明昭的评价。

    而她身旁的女子闻言只微微笑道:“表妹,各人有各人喜爱的琴音,又何苦分个高下,但谢二小姐琴艺巧思颇丰,倒令人耳目一新。”

    温如宁乃是郡王之女,从小锦衣玉食,但偏偏贞德贤淑,为人低调。

    人如其名,温婉柔顺得像是掬了捧水。相比于谢曦若的清丽脱俗,她则是温柔中带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不管周围掀起了怎样的风波,众人的窃窃私语此时并未入谢明昭的耳,但女夫子的话她可不能不听。

    “谢二小姐,你这阙琴曲别出心裁,不知是何等心境下谱出的呢?”

    看着女夫子越发欣赏的神情,谢明昭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她摸摸头,老老实实道:“夫子,这是我家中琴师所创,非我所谱。我自知琴艺尔尔,这首便是我最擅长的琴曲了。”

    女夫子听到这话,眼神不禁流露出一分惋惜。

    倒是可惜,本以为这孩子于琴艺一道颇有天赋。不过她为人诚恳,态度大方,倒也很值得赞赏。

    温表妹对谢明昭的表现简直是大为不解。

    “这谢二小姐也太实诚了吧!女夫子对她如此欣赏,她要是说这琴曲为自己所做,榜首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本以为能奏出如此别出心裁曲子的定是一个聪明人,可她这样,我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温表妹连连叹气,仿佛是自己错失榜首一样,很是有恨铁不成钢之感。

    温如宁简直要被她给逗笑了,她点点自家表妹的额头,笑道:

    “人各有志。谢二小姐明明是君子坦荡荡,却被你说成什么样,真是狭促。”

    温表妹捂住额头,也不回嘴,只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谢明昭下场后,对自己刚刚的表现很是满意。

    就算自己不说琴曲不是自己所做,她估摸着自己也难拿到榜首。

    可万一真因此大出风头,成了才女。以后在别人面前难免会露馅,真到了那个时候再挽救也来不及了。

    与其当个沽名钓誉的草包,不如坦荡荡地当个无才之人。

    原本她正沉浸在志得意满中,甫一下场却被众多小姐团团围住。

    “谢二小姐,刚刚你的琴曲弹得真好啊,妙极,妙极!”

    这是赞赏她琴艺的。

    “谢二小姐,君子无德不以立身。你勇于承认,真是让我佩服佩服啊!”

    这是认可她人品的。

    “谢二小姐,你才华横溢又人品贵重,不知是哪家小姐,以后也好拜访往来啊!”

    这是图穷匕见,打探她身份信息的。

    随着这个问题问出,周围小姐全都安静下来,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谢明昭,希望她能回答大家最好奇的那个问题。

    谢二小姐,你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咳!”谢明昭头一次面对这么多小姐的热情似火,她简直有点承受不住,只得如实交代。

    “我姓谢,名明昭。”

    “我是谢之南谢太傅府上的。”

    “大家没见过我是因为我才回京。”

    “我才回京是因为此前一直于金陵修养。”

    直到下一个小姐上场演奏,谢明昭才逐渐从各家小姐的追问中脱身。

    她不禁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怪不得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确实难过,要是再被多缠一会,自己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得空喘了口气,谢明昭才继续看向正演奏的女子。

    除了自己的出现与前世略有差别外,其他的也没什么太大变化。

    比如说,这辈子赏花宴琴艺的榜首仍和上辈子一样,是郡王之女温如宁。

    再比如,诸位小姐的演奏将将结束时,对岸传出不小的喧闹声,成功吸引了彼岸女子多少注意。

    “啊,是三殿下要展示自己的箭术啦!”

    “我只知道三殿下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可称一句君子,倒不知他竟颇擅箭术。”

    “哈,你连这都不知道,三殿下素来是文武全才。我敢说京中公子没一个比得过他!”

    “你这话未免太过偏颇,我瞧着三殿下虽风姿绰约但太过秀雅,说不定是个花架子。”

    “哼,那你只管看好就是!”

    众女吵吵嚷嚷,显然都被对面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谢明昭对此丝毫不感到陌生。

    毕竟,前世她就是在此处看上了萧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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