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男人看着冲上来的暗卫，面上神色如常，依旧没有丝毫惊慌之色。

    他只是轻松地跟他们周旋着。

    这些暗卫，明明个顶个都有着好身手，可却总是近不了男人的身，只能被他耍着玩。

    偏偏这时候男人还冲萧煜挑衅道：“宁王殿下，您就派这些人来对付我，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萧煜目光沉沉，眸中仿佛有墨色翻涌。

    此番是他失策。

    本着不打草惊蛇的原则，这次出行他并未带太多暗卫，再加上方才他还遣了两个暗卫护送萧明安回营地，便更是人手不足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么棘手的人物。

    见萧煜没有回答自己，男人也不恼，只是自顾自说起话来。

    “宁王殿下，本来呢，这次我来这儿，真的跟您和谢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你们偏偏要凑上来呢？”

    男人手下攻势渐猛，已有几个暗卫面露难色，似是受了伤。

    但他语调却跟他动作完全不符，甚至透出一丝委屈和困惑，似是真的对方才的问题很是不解。

    “真是的，原本我说不定还会留谢小姐一命，可是既然宁王殿下都亲自来救她了，那我也需要认真起来了。”

    说完这句话，男人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对着萧煜露出一抹阴柔的微笑，轻轻道：“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等萧煜回答，他蓦然加重了语气，连眼角都流露出一丝狠辣之意。

    “因为，我最讨厌萧家人！”

    伴随着这一句话说出口，男人有意释放出周身的威压，同时用掌风狠狠扫向周围那群暗卫。

    一时间，周围的暗卫受此一击，纷纷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再无余力战斗。

    虽然暗卫都已失去战斗力，但男人并未打算收手，他随意挑选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暗卫，伸出手狠狠掐住对方的脖子，看样子竟是要将对方活活掐死。

    这其实是一种挑衅。

    明明凭他的实力可以直接了断对方，但他却采用这种粗暴的方法，无异于是侮辱对方。

    被掐住脖子的暗卫已经感觉呼吸不过来，双目都瞪得凸起，一张脸都涨得发紫。

    而男人仍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对方这副骇人的模样，脸上却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的残忍，仿佛在他手中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个外表有些可怖的玩偶一样。

    可谁知就在此刻，男人竟感觉一股劲风向自己袭来。

    他忙松开奄奄一息的暗卫，飞身急退两步，躲过这一击。

    他急忙抬头看去，只见萧煜带月披星而来，一袭黑袍无风却偏偏猎猎作响。

    萧煜垂眸，从暗卫手中取过一柄长剑，淡淡开口道：

    “我可与你一战。”

    男人平稳的面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他惊诧道：“萧煜，你不要命了！”

    萧煜不答，只稳稳握住手中长剑，指向面前这青衣男人。

    清冷的月光细密地落在萧煜的肩上，一阵夜风吹过，他的乌发轻轻扬起。

    他眉目冷冷碎如玉，没有丝毫波动，周身内力飞涨，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威压。

    萧煜提剑向男人挥去，剑势凶猛，男人脸上瞬间出现几缕细小的血痕。

    男人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脸上却带着兴奋和跃跃欲试，朗声大笑道：“宁王殿下，那便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吧！”

    他紧接着从地上取了把长剑，也向着萧煜挥去。

    夜风如刀，切割着周围的寂静。

    两道剑势甫一相遇，便成相抵之势，一时间竟是谁也谁也胜不过谁。

    “铮——”

    两人剑锋相撞，顿时发出尖锐的鸣声。

    突然，萧煜身形一动，长剑如游龙出海，直刺向青衣男人的胸口。

    男人瞳孔一缩，随即向后方闪躲，剑尖只堪堪划破了他的衣襟。

    饶是不占上风，但这青衣男人仍是不慌不忙，甚至有闲心来评价萧煜的武艺。

    “出乎我的意料，你倒是很强。”

    谁料撂下这一句话后，青衣男子的身影竟化为残影，消失不见。

    萧煜眉心微皱，紧握长剑，随时戒备着。

    此处树木繁多，这青衣男人轻功高强，不知暂且躲到了何处。

    不过萧煜可以肯定，男人并未离开。他能感觉到周围隐隐有着一股阴毒霸道的气息。

    就在这时，青衣男人古怪的笑声从四周传来。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这笑声萦绕在四面八方，根本让人分辨不出他究竟躲在何处。

    萧煜闭眼，凝神细听。紧接着，萧煜脚步微动，长剑已化作残影，冲着右前方而去。

    “锵——”

    萧煜直接挡住了男人挥向自己的一剑，两剑相接处竟闪出点点火花。

    受对方强势剑意的冲击，两人不由一齐后退了几步。

    萧煜感受着被震得发麻的虎口，终于正眼打量起来面前的男人。

    “你也很强。”

    “是啊。”

    听到这话，青衣男人毫不客气地接下了这句评价，而后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中的剑，开口道：

    “你也很强，我也很强，那么你猜我们俩究竟谁会胜呢？”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举剑朝着萧煜冲过去。

    夜风凛冽，卷起层层尘土，将原本宁静的夜色搅得混浊不堪。

    青衣男人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身形如风，时而跃起，时而俯冲，每一次挥剑仿佛都要将夜空撕碎。

    萧煜也毫不示弱，他的身姿平稳如山，他的剑法看似平淡无奇，却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威力，每一次挥剑都能将男人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两人伴随着漫天剑影缠斗在一起，一时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喂，宁王殿下。”

    青衣男人于挥剑的间隙，恶劣地笑了起来，一字一句地慢慢道。

    “你说你是何必呢？

    这次打斗不论是你胜，还是我胜，最后的结果不都是一样吗？你总之是在自寻死路。”

    “废话。”

    萧煜吐字如冰，手上的剑法更是猛烈起来。一时间，剑挥如雨，大有速战速决之意。

    青衣男人面对萧煜的进攻，此时倒显得有些狼狈，他的一袭青衫上挂满了被剑气划破的小口子。

    与他狼狈的姿态不同的是，男人脸上却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

    “想速战速决？宁王殿下，您莫不是撑不住了吧？”

    萧煜不答，握着长剑的手更紧了几分，挥出的招式也越发凌厉起来。

    萧煜此刻状态确实不算好。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内力已经开始在经脉中翻涌，似乎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面前的男人说得不错，至多半个时辰，自己便再也撑不住了。

    若是一直这样不温不火地打下去，最后的结果定然是自己落败，除非自己再拼上一把.......

    萧煜不留痕迹地看了眼不远处仍半跪在地的谢明昭，随即做出了决定。

    大道无形，大器无工，上好的武功往往用不着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

    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1）

    有时候杀机常常蕴于寻常之中。

    萧煜眼神微动，收回长剑，随即真气下行，直归丹田，抱六合，将内力凝聚。

    随后，他用手指轻抚了下剑身，倾数将内力注入剑身，力求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原本平平无奇的铁剑，在月光的照耀下，倒显得有些流光溢彩。

    ——

    这是萧煜年少时曾悟出的一剑。

    那时，他少年心性，志得意满，整日想着的无非是背一柄长剑，提一只酒壶，潇潇洒洒地周游四方。

    也许偶尔会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然后当别人问起自己姓名时，他只会谦虚地摆摆手，朗声答道“凡尘一芥子，又何须挂齿”。

    就这样，许久以后，江湖上或许会出现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白衣侠客的传说。

    ——

    当然，往事如烟，这些都变成了不可提的隐秘。

    但，倘若能再这样挥一次剑，萧煜确实是此生无憾。

    他握紧长剑，手中的剑似乎也在嗡嗡作响。

    满怀冰雪，剑气横秋，一剑霜寒十四州。（2）

    青衣男人看到这一剑，脸上终于流露出慌乱的神色，不由大声喊道：

    “萧煜，你竟是想同归于尽吗！”

    男人想闪身离开，可在这漫天逼人的剑意中，他竟连一寸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剑向自己刺来。

    ...........

    四周蓦然扬起巨大的尘灰，两人的身影都被淹没，完全看不清。

    良久，才从尘灰中传来一道虚弱的男声。

    “咳咳咳.....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可以一招杀掉我。”

    萧煜却没功夫回应男人的挑衅。

    他体内真气滞涩，内力横冲直撞，让他几乎要站不住了。

    “哼....”

    萧煜经脉剧痛，唇角滑落一丝血痕。

    果然...还是不行吗？

    也罢...自己终究不如当年，许久未提剑，退步也是正常。

    还是心境不同了呢？年少时可以使出的锐气剑意，如今却难以再匹敌。

    尘灰慢慢散去，渐渐显露出两人的身影。

    青衣男人嘴上强势，但看着状态也不是很好。

    他浑身血痕，面色苍白，嘴角也挂着鲜血，显然也是受了重伤。

    他以剑抵地，艰难地起身，一深一浅地向萧煜走去。

    “这次还是我胜了。宁王殿下，如今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男人将剑尖指向萧煜，随后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

    男人的笑意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立即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只见他的胸口处赫然被一柄长剑贯穿，身后也适时传来一道浩然的女声。

    “是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