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

    小县城到市里的火车站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凌晨四点,天还没亮李和苏就拎着一只装着几件换洗衣服的黑色大包,肩上挎了一只黑色塑料画筒带着准备好的图样下了楼,把它们一起放进车后座上,等车热起来的间隙抽了颗烟醒了醒神才发动了车子去往市里的火车站赶最早一班去京华的火车。

    吴漾自从第二次升学考试落榜,生活几乎就停滞了,简历因为空窗期太长被拒绝,大多数时候面对都是用人单位的沉默,沉默就是一种最不费力最低成本地拒绝。在这漫长的由鼓起勇气尝试和再次失败组成的不断重复的打击中,一贯在学习上无比要强的吴漾仿佛在心理的保护机制下开始选择当逃兵。

    就在今年1月份新年伊始的时候,吴漾坐在咖啡厅里等着和休假回家过年的张谣煦见面,她穿了一件厚厚的内里羊羔绒外层棕咖色的皮棉衣,领子和袖口都翻出来一截羊羔绒,在咖啡厅为了显氛围感的暖黄色灯光里显得整个人都毛茸茸的,她点了一杯布朗尼拿铁,因为既想喝热可可又想喝奶咖。

    正无聊的用勺子搅拌已经结了层奶皮的咖啡,就听到背靠着的座椅传来的对话声:“诶,你看后面那个沙发上是不是咱们高中那个吴漾?”

    有另一个并不太陌生的女生声音回答:“是吧。”

    对方并没有打算错过这个八卦的好时机接着追问:“你高中不是跟她有一阵关系还行吗,她当年不是考的挺好的,跟你还有联系吗,大学毕了业好像就再也不见她更新朋友圈了?”

    那个并不陌生的声音回她:“你小点儿声,好像没考上吧,我不是在社区工作吗,上次看见她去了咱们这招聘会。”

    对方唏嘘:“她当年可是大学霸,卷的不行,哎,学习好也未必混的好。”

    吴漾在落榜的时候,很多次深夜、白天崩溃到不行的时候设想过曾经那些学习上的“手下败将”会如何议论她的失败,又通过安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多观众得以喘息。人往往是由奢入俭难的,如果名字可以一次次在周测月考期末考的成绩单上位列第一,后来却变得再怎么努力了也得不到想要的成绩,这样巨大的反差几乎可以杀死一个人。更何况对于一个无比要强的人,通过一次次用结果告诉她你不行来抹掉她所有多年累积的骄傲和自信,这比直接杀掉她,残忍的多。吴漾逃避的方式是不去钻牛角尖般的思考,也不再回顾过去的那些称赞和荣誉。至少家里人劝解崩溃到不能自已的她时说:“曾经的辉煌已经过去了,你现在钻这些牛角尖还有什么意思呢?”但此刻,那些努力让自己苟且活着的逃避,在他人的议论中成了泡沫,曾经敏感的设想就这么成了真,吴漾反而没有想钻到地下躲起来,她甚至有些如释重负般的想要笑出声。

    吴漾想到高三毕业的时候遇上她老爸中年危机,为了躲避老爸深夜没完没了的叹息和爸妈愈发频繁的争吵,吴漾果断填报了外地的大学,可能是骨子里根深蒂固,她最终还是没有报的太远一走了之。对于当年报志愿的选择中唯一庆幸的是她学了自己向往的法律,喜欢的专业后来却是让她变的无比挫败的元凶,生活总是这么滑稽。

    李和苏去京华出差的今天一早,吴漾的手机就没完没了的震动起来,昨晚吴漾习惯性失眠被迫熬了个大夜,脑袋被震的嗡嗡发晕,摸到被子角还剩百分之十勉强活着的手机,按下接听键:“吴漾,收拾行李,出发,我请了年假,给你买好了下午的火车票,我们去最近的海边。”,张谣煦的声音风风火火地从听筒传来,吴漾还没清醒过来,闭着眼睛皱眉头问:“你说什么?”然后门铃响了,吴漾顶着已经起飞的短发问了句:“谁呀?”没人回答,她翻身下床套了件外套,看了眼落地镜里的自己,拿手顺了两下头发让它看起来没那么膨胀,到门口又警惕地问了句:“谁呀?”,不说就不开门,吴漾想,是谁走错了吧。

    “是我,张谣煦,快开门让我进去。”吴漾开了门,张谣煦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叔叔阿姨没在家,又向吴漾确认一遍:“你爸妈没在家吧?”吴漾依旧闭着眼:“不在,都出门了。”

    张谣煦开大嗓门说:“给我醒醒,谁说你的生活完蛋了,给我振作起来,说着把自己的大号打工专用包套在了吴漾的头上,冲进吴漾的卧室:“这件羽绒服带上吧。海边冷。”然后把羽绒服从衣架上拿下来扔到吴漾的床上,接着又说:“这两件卫衣不错,带上!”继续扔到吴漾的床上,此刻吴漾才晃荡到自己卧室门口,看着这荒唐的画面拍了拍自己脑壳:“我一定是还在做梦。”张谣煦风风火火已经开始为她挑选内衣了,又喊她:“愣着干什么,把你行李箱拿来。”在张谣煦拿起她一条内裤的时候,吴漾终于醒了,加入了收拾箱子的行动中。

    两人到火车站已经是中午了,去火车站路上吴漾给老爸老妈发了消息报备,老妈担心两个女孩子出去不安全,抱怨了两句,老爸的态度倒截然相反说:“出去散散心也好,好好玩,注意安全。”并宽慰老妈说:“张谣煦那孩子你知道的呀,她的学姐,这孩子在社会上打拼的时间长,你不也觉得她挺靠谱的嘛,别太担心。”后来以老妈妥协的一句:“注意安全”告终。大二那年吴漾的老爸高血压住院做了心脏搭桥,从那以后吴漾老爸在医嘱中戒了酒,爸妈虽然偶有拌嘴,但很少再有像高三那样激烈的争吵了。

    吴漾和张谣煦在火车站随便吃了顿快餐,坐定吃着饭吴漾才腾出功夫来问张谣煦:“为什么想起来去海边了?”张谣煦说:“你大学不是离海边很近嘛,你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晚上总会自己走到海边去,吹吹风,脱了鞋踩踩水,看海浪上来又下去心情就会好很多。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就去看海。”

    吴漾有点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张谣煦就红了眼眶,不自觉地撅起嘴,嘴角向下弯着,她在忍眼泪的时候总是这幅表情。张谣煦摸了摸她的头:“哎哟,看给咱们吴漾委屈的,什么也不想了,咱们就去放松放松好不好。”吴漾皱巴的小脸就像楼下的潦草小狗似的,胡乱点了点头,张谣煦坐在候车大厅的椅子上,用力的抱了抱她,拍了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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