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旸难得开了车上班，因为对于他来说，从家里到警局这一段路并不长，却堵得要命，而且警局这边还不好停车。加上今天又下雪了，这段路就更是难走，车几乎开不起来。他早晨从家里把车开到警局，用的时间他应该走路都快到了。

    不过他今天倒是一点都没有暴躁，优哉游哉的踩着上班的点走进办公室，一边夹着电话一边抖落着落了一头的雪花。

    他算着乔予柒上班的时间，给她打了个电话：“我帮你向同事问了问，还真有一个同事有一间房子准备出租。我了解了一下觉得挺合适你的，你要是觉得可以，今天下班之后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带你去看看吧。”

    乔予柒刚刚走出酒店的大门，正在往公司的方向走，在嘈杂的街上听到他这么说，顿时一喜，忙不迭的应下：“那真是太好了，太谢谢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季安旸正说着，才走到办公区门前，前面的门就被一下子推开了，几个经侦的警员急匆匆的从他身边走过，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季安旸见他们都没顾得上和自己打招呼，知道应该是有急事，就等他们都出去之后才走进了大门。正往刑侦支队大办公室的方向走去，离得很远就听见郑局又在骂人，而且不止如此，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好像也在说话，听起来乱哄哄的。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的还要乱一些。叶景希正挂断了电话，见他走进来就眉头紧锁的走过来和他说：“出大事了。”

    闻言他和乔予柒简单约了个时间就挂断了电话，见办公室里气氛不太对，也正色起来：“这是什么情况？”

    “王烨梁死了。”叶景希不等他问就打开了现场刚刚给他发过来的照片：“死在爱乐园福利院了。”

    照片上是王烨梁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的状态，他趴在雪地上，身上已经落了一层积雪，看起来像是坠楼。

    “具体情况得等我们过去才能知道。”叶景希说着，瞥了一眼局长办公室的方向：“等郑局骂完人，估计就该叫咱们两个了。”

    郑局会派他们去现场这件事一点也不意外，但这个案子本身发生的也实在是有点太巧合了。他们前一天才去过爱乐园福利院，才查到元盛地产，才远远的看到了一眼王烨梁，还没来得及去找他，他就死了，而且还死在了爱乐园，说是意外根本不可能有人信。

    最近这人命案一起接一起，郑局面临的各方面压力巨大，被整的心力交瘁，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少了很多。脾气暴躁的见谁都想骂，摔了电话就把季安旸和叶景希叫过去骂了一通，然后就让他们赶紧滚去现场。

    郑局的脾气虽然不好，但确实帮他们顶了太多的压力，让他们可以专注于查案，只是这个案子进展到现在，也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之前他们在凌峻的案子的时候，才顺着毒药的线索查到了简智宸，人就跑了，然后就稀里糊涂的死在了那栋偏僻的地居民楼里。这一次他们才勉强摸到了爱乐园福利院和元盛集团的边，甚至还不确定他们和凌峻的案子究竟有什么关系，王烨梁就死了。

    这让他们不得不感觉到，在他们周围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总能在他们查到一些什么的时候，抢先一步销毁证据，同时还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们：我们知道你们查到了什么，但你们永远找不到我们的证据。

    这种被挑衅的感觉在他们看到现场的情况的时候到达了顶峰，王烨梁尸体上的雪随着温度升高化了一些，也让他看起来更清晰了一点。他那双已经变得浑浊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大门的方向，一只手伏在他面前不远的地上，因为摔下来的力道，他的手戳进了地面的土层里，远远看着，就像是在握着什么东西。

    已经过来勘察了一会的痕检科长走过来，给季安旸递过来一张爱乐园福利院的平面图：“初步勘察，这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尸体是从楼顶摔下来的。但因为昨夜的雪，把顶层覆盖住了，可能会破坏掉一些线索，目前没有发现现场有第二人的痕迹。”

    季安旸看了看那张平面图，痕检科长就继续说：“这是院长提供的，据他说这栋五层小楼是福利院最早的一栋楼，楼前的这片空地就是孩子们的活动场地。后来孩子多了，新楼盖好之后这个老楼连同这片空地就都不用了。那边有个门，这个区域平时也没有人来。”

    痕检科长讲完，一边有人喊他，他说了一句“回去给你报告”就跑过去了。

    季安旸抬头看了一眼那座五层小楼，是非常老式的建筑，看起来就很破旧，目测已经接近危楼了，福利院不再使用这栋楼是很正确的选择。他看了看那扇院门，就是一扇普通的木门，高度只到他下巴的位置，门上挂着一把老旧的锁。这整个院墙都不算高，想要翻进来其实不难，何况那把锁想要撬开也是非常容易的。

    孤儿院的新楼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孤儿院的孩子应该是比较听话的，不让他们来这里他们可能就真的不会来，这扇门可能就是起到一个提示作用。

    季安旸看到叶景希和姜珆正在和院长，也同时是这个案子的报案人交谈，就围着这一片小空地转了一圈，然后找到了正在初步检验尸体的老王，问他：“这尸体是什么情况？”

    老王站起身：“尸体全身有多处骨折，主要集中在四肢，初步判定他应该就是坠亡。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他应该是从这栋楼上摔下来之后当场死亡。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今天凌晨左右。目前没有发现他杀的痕迹，暂时无法确定他是怎么摔下来的。”

    他说到这里，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从尸体的状态上来看，这就是标准的坠楼形态，他应该是自己摔下来的。但要确定是自杀他杀还是意外，还需要回去做详细的检验。”

    季安旸点点头：“辛苦了。”

    老王用臃肿的眼皮翻了个白眼：“你别到时候玩命催我出报告就行。”说完，老王没再和他闲扯，摆了摆手：“行了，我尽快给你出报告。”说完，老王就招呼人把尸体运回去。

    这一小片空地都是土地，昨夜落下的雪化了一部分，水渗进了地下，让那泥土地变得有些松软，踩上去就是一个明显的脚印，也让王烨梁的尸体又向下沉了一些。

    法医把他的尸体抬起来的时候，他被半埋进土地的那只手被从土中拔出来，还带起了一小块泥土。

    就在那一块土被翻起来的那一刻，季安旸忽然看到那里好像有一块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他立刻戴上手套，在刚才王烨梁尸体手部所在的位置翻找起来。

    他的手指很快就摸到了一个硬的东西，他把那东西翻出来，确实是一个白色的条状物。他将那个白色的东西放在手心里仔细一看，只见那东西不是什么王烨梁可能藏在手里的重要证物，那赫然是一块人类的手指骨。

    “老王！”季安旸回身喊道，等老王跑过来，他就把那块手指骨递了过去：“这里可能不止一具尸体。”

    他说完叫来了几个人：“把这里给我挖开，这下面可能藏着东西。”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只把一截断指埋在地上。即使真的有人只埋了一截断指，也不会埋在一片空地的中间。而且王烨梁这么一跳就正好碰到这截断指的概率有多大，这应该比中五百万还小吧，所以这件事应该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看着他们一点一点挖开土地的时候，季安旸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也在一点一点的蔓延出来。而对那一片区域的挖掘结果也确实如他们所猜测的那般，地下真的埋着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被埋在这里的时间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已经完全呈现出了白骨化。

    尸体的长度明显短于一个正常成年人，它仰面躺在地上，左手臂抬起，手举过头顶。它手的位置和刚刚王烨梁伸出的那只手在同一位置，他们的身体位置也是重叠的。那两具尸体隔着一层薄薄的土和长长的时空，重合在了一起，在土层被挖开之前，他们的手甚至还是交握着的。

    那场景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季安旸看着法医把那具白骨从地上清理出来，立刻转身向院外跑去。此时叶景希对院长的询问已经接近了尾声，正要说最后的结束语的时候，季安旸忽然大喊了一声：“景希，先别让他走，把他带回去。”

    叶景希还没来得及反应，季安旸就已经跑回去了。叶景希知道他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也没有迟疑，见院长趁机就要走，立刻就把人按住了，一改之前的和善，严肃道：“因为爱乐园福利院涉及刑事案件，请您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他的这套说辞只是套话，实际情况他并不清楚，也不知道院长到底涉及到了什么，但没想到事实却被他说中了。

    季安旸回到了空地正想问问挖掘的结果，正在把地下的白骨清理出来的一个警员忽然跑过来，一脸紧张的对他说：“季队，这院子里可能埋着不止一具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