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还没这么简单。”关楠又拿出了另外一份资料放在那两份卷宗上面，那是两年前导致云上文化破产的那个案件的资料。

    “在那两件案子发生之后，整个元盛集团都受到了打击，虽然表面上云上文化即使一直拍烂剧，利润额也是在逐年上涨的，在元盛集团占据的份额也越来越多。但实际上房地产依然是元盛集团最重要也是最赚钱的项目，他们也一直没有放弃那片烂尾楼，一直都想方设法的想要盘活它。”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也还行么。”姜珆想了一下这其中的逻辑：“云上文化破产不是因为乔予毅偷偷准备把那本涉及泄密案的小说拍出来吗？”

    关楠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而是问：“你们有没有想过乔予毅为什么忽然想起去拍那本小说，当年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他知道这件事把云上文化害得有多惨，又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为什么非要冒险拍这本小说？”

    “是元盛集团让他拍的？”叶景希若有所思的说。

    “这个问题经侦在调查元盛集团的经济问题时调查过，具体的知情人都已经去世了，只能从侧面还原出事情的原委。当时元盛集团需要一大笔资金去做一个地产项目，但是元盛集团又没有那么多资金，只能从云上文化抽调。云上文化眼看着遇到危机，急需一个好的项目去挽救危局，所以乔予毅才铤而走险的。”

    关楠看着资料上乔予毅车祸当时的资料，停顿了一下才说：“而且他们告诉我，从出事时云上文化的各方面情况来看，当时的云上文化还不至于会直接破产。他们猜测云上文化当年那么快就破产，乔予毅车祸身亡，这些都很像是元盛集团在事发后直接舍弃了云上文化的表现。”

    “这么看，乔予柒恨王烨梁确实有些道理，她好像是有这个动机。”姜珆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这情况好像对乔予柒越来越不利了。

    “这确实是个动机。”季安旸面色沉寂，没有丝毫波动：“但这个动机也同样适用于米沙羽。她可是乔予毅的女朋友，如果乔予毅的死有问题，她也有可能报仇。而且杀王烨梁的地点特地选在那片空地上肯定是有目的的，在这一点上米沙羽作为曾经在爱乐园福利院生活过的人，她的动机要更明显一点。”

    “老大，你这意思不又绕回来了吗？”关楠撇撇嘴：“最有嫌疑的还是米沙羽啊。”

    叶景希没有接话，只是侧过头看了看季安旸，他隐约觉得季安旸可能是猜到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问，老王就拖着沉重的步伐过来送验尸报告了。

    一口气验这么多具尸体，而且还都是孩子的，确实是一个不小的心理压力，加上体力上的折磨，季安旸此时看到老王的时候，觉得他发肿的脸好像都瘦了不少，只有一对黑眼圈显得更大了。

    季安旸定了个咖啡套餐的外卖，在等餐的功夫他就听着老王在不停的絮叨：“那个福利院可真不是人，三十二个孩子啊，福利院才成立了二十年，也就一批孩子长大的功夫，死了三十二个，他们都干了什么啊，瘟疫也不至于如此啊。”

    老王大概是一口气干了太长时间的活，验了太多具尸体，有点神志不清，一直在重复着这几句话。

    季安旸翻着报告，越看脸色越沉。那些尸骨有一部分埋葬时间太长已经完全白骨化的尸体，除了有头部遭钝器击打，或是有伤口深可见骨的刀上以及颈骨折断的几具尸体之外，其他的已经很难查出具体死因了。而那些尚未完全腐坏的尸骨中，还存在着溺水，各种感染还有失血过多以及中毒等从那些白骨化的尸骨上验不出来的死因。

    很那想象那些孩子在福利院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所有尸骨生前都没有遭受性侵的迹象，福利院应该不存在组织幼童□□的情况。”季安旸已经飞快看完了一遍报告，那里面触目惊心的内容他实在是不想进行详细的思考。

    “但所有尸骨上都存在着各种内外伤的痕迹。”老王指了指那些报告：“连那些已经完全白骨化的尸骨上都能清楚地看得出各种不同新旧程度的骨折疤痕。”

    “这些孩子在福利院的时候一直在遭受虐待！”姜珆睁大了眼睛，有点不相信所听到的这一切。她宁愿这些孩子是被那些坏人带去做了什么非法勾当而死的，也不愿意相信这些孩子是遭受了或许长达好几年的折磨之后才死的。

    “这些孩子的情况和一般的虐待还有些不同。”老王说：“他们的身体生长发育水平和营养状况基本在正常水平范围之内，这说明这些孩子在福利院期间的饮食条件不算差。”

    “那也就是说福利院确实是好吃好喝的给这些孩子提供相应的饮食，但却隔三差五的殴打虐待这些孩子，虐待死了就埋起来，这是为什么啊？”关楠一脸震惊：“福利院的那些人是变态吗？”

    “爱乐园费这么大力气做这些事肯定不只是为了虐待这些孩子这么简单。”叶景希眉眼间也沉了下来，似乎在认真思索着什么：“他们肯定另有目的。”

    “他们整天殴打虐待这些孩子能有什么目的？”关楠越说越生气，像是恨不得立刻去打黎信然一顿。

    “这些孩子身上的伤不一定是福利院的人干的。”季安旸抬眼看向了他：“黎信然和凌宇深都提到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带出去”。那些孩子遭受虐待的地方可能并不是在爱乐园里面，而是在外面的什么地方。”

    关楠和姜珆忽然莫名的觉得有些细思极恐，爱乐园福利院到底做的是什么勾当？

    “还有一个问题。”叶景希忽然说：“我们在福利院那栋废弃小楼前的空地发现的那些尸骨一共有三十二具，与福利院有史以来被收养的孩子的数量并不相符。即使加上凌宇深，被收养的孩子数量也比尸骨的数量多出很多。那么这些孩子是真的被收养了，还是也已经死了？如果也死了，那部分孩子尸骨又去哪了？”

    “我们现在没有办法把那些尸骨和那些被收养的孩子的身份对应上。”关楠说：“那么也就无法找出另外的那一部分孩子。”

    “不，准确的说我们现在连那些尸骨是不是那些收养的孩子都无法确定。”老王揉了揉有点发肿的眼皮：“我们把那些尸骨的DNA信息在库里比对过了，一个都找不着，这些尸骨的身份就成谜啊。”

    季安旸仰头靠在椅背上转了一个圈，这结果他早就已经料到了。他想了一会，说：“关于这些孩子的身份问题，只能再审黎信然了。”

    黎信然是关于这些问题警方找到的唯一知情人，但在他被带来接受调查之后的这近两天的时间里，警方已经对他进行了无数轮接连不断的审问，到目前为止还没能审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除了认下了伪造收养证明的事之外，什么也不认。

    时至此时，他那种在能够让他在爱乐园做了近二十年校长的本事才真正显露出来，他必然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在这些年中还磨练出了一套成熟的可以让他应对危机的本事。

    警方现在严重缺少证据，也还没能还原出爱乐园福利院里所发生的一切，在这种情况下想从像黎信然这样的人嘴里挖掘出整个事情的真相，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找到筹码，但现在警方手里显然没有这样的东西。

    季安旸和叶景希轮着去审了几次，毫无进展。黎信然这个人看起来非常淡定，即使是在非常困倦的情况下依然不会出现很明显的情绪波动。他们都在怀疑他是不是经过什么特殊的训练，能够把对精神稳定的控制做到超越生理本能的程度。

    不论警方问什么，黎信然都回答得很完美，这不像是提前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季安旸甚至感觉黎信然回答的这些答案可能是他从心底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毫无破绽。

    面对这种人，比审问那些撒泼打滚大喊大叫的人要难得多，甚至比那些无论怎么问都一言不发的那些人还要难以对付。

    审问过他的警员都感觉到身心俱疲，季安旸靠在楼道的墙边捏了捏眉心。这件事情虽然棘手，但他倒是不太担心。黎信然有伪造收养证明的事，怎么说也算是犯罪了，不用掐着时间把他放出去，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审。

    他靠在冰冷的墙边冷静了一会，就回办公室拿着刚到的第二份咖啡外卖去了痕检科。

    痕检科长面前摆着一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土，正认真的研究着什么，整个人看起来都灰头土脸的。

    他一见季安旸来了，把手上沾满了土的手套摘下来扔在桌子上，接过了季安旸递过去的美式就大口灌了半杯，那架势和夏天喝冰水的时候一模一样。

    “比对结果出来了吗？”季安旸问，顺便递给了他一个热好的三明治。这位专业技术人员在面对食物的时候总有一种好几天没吃饭的热切，所以拿吃的给他的时候他最好说话。

    痕检科长毫不客气，打开三明治就吃了一大口，有点含混不清的说：“我认为不是。”

    季安旸一直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回去，这实证不是，这个问题就好办多了。

    “我比对了那双鞋的鞋底和案发现场的土质，这个是一样的。不过嫌疑人当晚去过案发现场附近，土质一样也很正常。案发现场的鞋印只有半个，没法比对步态和行走习惯。所以我就详细比对了一下两双鞋鞋印的情况，结论就是在案发现场留下鞋印的那双鞋比这你找到的双鞋要新。那双鞋几乎没有磨损，这双鞋磨损的已经比较多了。”

    痕检科长说话间已经吃完了三明治，两口喝完了咖啡，干脆利落的把包装袋扔进了垃圾桶。一抬眼瞥向了季安旸：“报告一会给你。”

    忽然放下心来的季安旸根本没注意听他后面的详细解释，欣喜若狂的把装着食物的袋子直接塞给了痕检科长，就立刻离开了痕检科。

    现在鞋的问题解决了，乔予柒的嫌疑就洗清了大半，虽然现在还没有实证能证明她确实与此事无关，但在他这里至少已经可以确定乔予柒这一次还是被陷害的。现在他们只需要找到真正的凶手就可以了。

    季安旸特地经过审讯室，隔着门望了一眼里面的乔予柒，见她状况还好，正想推门进去，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把电话接起来，还没开口就听到对方响起了一个激动的声音：“季队，我们找到了一个案发当晚的目击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