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低估了黎信然这个神经病的变态程度，季安旸在结束对黎信然的审讯之后这样想。

    在说完那一句话之后，黎信然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把季安旸找过来，好像就是为了和他说这一句话的。可这句话到底有什么重大的意义，黎信然为什么非要和他说这个？

    他想了一圈，大概只有黎信然是个神经病这个答案可以解释了。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叶景希忽然问了一句，打断了季安旸的思考。

    “北山唯一靠海的那片区域就是元盛地产那一大片烂尾楼所在的地方，都是元盛地产的地盘，这也不是不可能。”季安旸思考了一下，忽然就想起了十二年前季思源在海边救起乔予柒的事。

    他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海中甩了出去，继续说：“凌宇深和黎信然都提到过的“把孩子们带出去”这件事应该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带孩子出去总得有个目的地，这个地方应该也是元盛地产能够控制的区域，那片烂尾楼极少有人经过，确实是个很合适的地点。如果有孩子死在那里，沉海确实比埋进爱乐园的院子里要简单得多。”

    “这么说，黎信然说的可能确实是实情。”叶景希微微皱眉：“可那片烂尾楼里什么都没有，他们带这些孩子去那里到底有什么目的，又为什么会死那么多孩子？”

    季安旸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现在也毫无头绪。

    如果说元盛集团利用这些孩子是去牟利的，可除了资助款之外，他们没有从元盛集团找到任何一笔与之有关的可疑款项。资助款虽然不少，但相较于经营福利院所需的经营款来说，并没有太多的盈余，远不及他们正经生意的进项。

    如果说是有其他目的，隔三差五的把孩子们带到一个阴森可怖的烂尾楼去，他实在想不出这对元盛集团有什么好处。

    不知不觉间，他又想起了救乔予柒的事，莫名感觉到一阵烦躁。

    “相较于他说的这件事的真假，我现在更好奇另一件事。”季安旸在头发上抓了一把：“他不是一直什么也不说吗，怎么忽然想起来说这个了？”

    他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审讯记录：“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他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眼看了一眼叶景希，就抄起桌上的电话给技术科打了个电话：“把今天局里楼道的监控给我调出来。”

    今天其实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何况黎信然已经被带到这里好几天了，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应该也无从得知，唯一可以算得上今天发生的一点特殊的事情就是洗清了乔予柒的嫌疑，让她离开了警局。

    季安旸本能地认为这两件事没有直接的关系，乔予柒和黎信然这两个人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可是他在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一刻，他认为还是觉得有必要去确认一下。

    警局楼道里的监控摄像头布置得很完美，楼道里没有任何监控死角，在楼道里发生过的人和事都会被原原本本的记录下来。季安旸通过监控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他今天送乔予柒离开警局的时候，黎信然正好从楼道里经过。

    画面中的黎信然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即使他的脸上并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变化，可即使透过屏幕季安旸也感觉到了他在那个时候的情绪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季安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某种奇怪的被害妄想症，他总觉得屏幕中的黎信然看着他们的眼神不怀好意。所以他把那两分钟的录像来回来去的看了好几遍，看得技术科的值班人员都有点发毛，以为这录像出了什么问题。

    “你是觉得这两件事有关系？”叶景希也看出了一些问题，他想了想指着监控录像中三个人同时出现在画面上的场景，问季安旸：“你觉得他是在看你还是在看乔予柒？”

    “他在看到我们之后找到的人是我，但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我，如果说这一次和以往的情况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只能是他看到了乔予柒，或者是看到了乔予柒和我在一起，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造成他发生后续变化的原因，都是乔予柒。”

    “黎信然认识乔予柒？”叶景希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把这件事情前后想了一下，乔予柒和黎信然唯一可能有交集的地方的就是凌宇深了。

    季安旸又一次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乔予柒时候的场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黎信然给他的暗示，但他总感觉这件事情中还隐藏着一些他不知道的重要内容。他的理智告诉他乔予柒和黎信然应该没有任何关系，但同时他的直觉又在和他说如果乔予柒和黎信然有一些联系，那么他现在疑惑的很多问题可能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我觉得我们一直忽略了一种很重要的可能。”叶景希说：“我们之前纠结的问题是杀了王烨梁的凶手是谁，想过了很多种可能，还有当时现场除了王烨梁和米沙羽之外还有没有第三个人。但有一个最有作案条件的人，我们却一直都没有考虑过他是凶手的可能，黎信然其实比任何人都可以更容易的完成这个案子。”

    季安旸闻言抬眼看向了他，是啊，黎信然一直在爱乐园里，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里和周围的情况，做那些提前的准备应该也不难。他和王烨梁合作了这么多年，肯定也很熟悉，想找一个理由让王烨梁去爱乐园，想必也不是难事。只是这动机实在是有点难猜，还有他为什么会陷害乔予柒，今天又为什么会忽然发疯？

    叶景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觉得想要弄清楚这些事情中间的因果关系，你恐怕还是得从乔予柒那里找找线索。”

    季安旸很不想怀疑乔予柒什么，但她总是莫名其妙的被牵扯到这些案子里，一次或许还是巧合，但接二连三的，这就不是偶然了。不过他更倾向于这些联系是其他人带给她的，比如凌宇深，又或者是历史遗留问题，比如乔鸿祯或者是云上文化。他不觉得乔予柒真的直接参与了什么，他更担心的是这些事情会让她有危险。

    他思考了片刻，对叶景希说：“想办法找米沙羽吧，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有重大嫌疑，我们得找到她，很多事情也许就能弄清楚。”

    叶景希没有再多劝他去从乔予柒身上找答案，只是说：“确定米沙羽身份之后，我们查过她的各种资料。她在近半年前回国，之后就一直待在北山，她在距离锦川集团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公寓，用的也是王茵的那张□□。我们没有查到任何她的工作情况，与她相关的社会资料只有少量取钱的信息，她在回国之后绝大部分的消费用的应该都是现金。我们推断她生活得如此小心翼翼，可能是因为要躲什么人。”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后接着讲：“在凌峻遇害之后，米沙羽没有再回过她租的那套房子，也没有退租。我们没有查到她购买任何交通工具离开北山的记录，也没有任何其他社会资料，她好像完全消失了。”

    “我们目前已知的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王烨梁遇害的那天晚上，在爱乐园福利院后院的墙上。这就证明凌峻遇害之后她根本没有离开北山，但她切断了一切和外界的联系，这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有人把她藏起来了。”

    季安旸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今天的天气阴冷非常，有一种即将下雪的感觉。路上的人很少，但所有商家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就都早早地亮起了闪着灯光的招牌，在吸引着顾客。

    季安旸站在窗边望着阴沉的天，看着小路尽头拐角处的小旅馆前挂着的那块红红粉粉的灯牌，这才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圣诞节。

    现在的人很奇怪，不论什么节日都能过成情人节，可能是情侣的钱比较好赚吧。反正对于他这种万年单身狗来说，不管什么节，能放假的节就是好节，但可惜今天并不放假。

    他看着泛白的天空，忽然间好像有些零零碎碎的雪花飘落而下。他莫名的心头一动，就拿起了手机给乔予柒打了个电话。

    “亲爱的乔小姐，今天晚上有空吗，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乔予柒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她笑了笑：“季队长这么快就有时间了，我当然可以啊。”她说着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翻看着什么：“那我选好地方发给你好了。”

    季安旸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直到挂断电话，他才在想自己是为了查案，查案，绝对没有动机不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