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沙羽从那次在程珺娅那里接受过催眠之后，就被送进了疗养院。她的病情无法痊愈，只能寄希望于她的情况能够好转一些，再说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当然她也还是那四起谋杀案的重要嫌疑人，在没有查清真相之前，警方还会一直持续对她进行调查。

    疗养院那边并没有安排专人看守，但鉴于她的情况，从一开始就让她住进了特护病房，对于她的监护还是比较严格的。

    想杀她的人乔装成护士混入病房，打算给她注射毒药。但因为精神病疗养院和普通的医院不同，所有流程都有严格的时间安排，对一般病人都不会把药送进病房，都是由病人到楼道里去取，当场服用，经检查确实咽下去了之后再回到病房。特护病房的情况稍有差别，但这些基本流程也大差不差，那人一进病房就被发现了。

    米沙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行凶者也没有抓到。季安旸到达疗养院的时候，米沙羽已经被安置在了另外一个病房里，就那么抱膝坐在病房一角的地上，看着进入房间的每一个人。

    但她看向人的目光中并没有任何恐惧，那目光阴冷的吓人，谁和她对视一样都会觉得背后一凉。仿佛刚才不是有人要杀她，而是她去杀别人。

    “她没事吧？”季安旸问刚刚给米沙羽检查过的医生。

    “她没什么事，只是手臂稍微有点擦伤，但可能有点受惊吓了，需要一段时间缓和。”医生看了一眼米沙羽，就请季安旸先离开病房。

    护士长就站在门口，刚才就是她第一个发现了行凶者有问题，按响了警报。

    “行凶者是男性，一米七五左右，偏瘦。”护士长调开了当时的监控录像：“他身手不错，肯定是练过的，逃走的时候打伤了一个护士和两个保安。”

    疗养院的监控录像比普通医院覆盖的范围更大一些，尽管病房内部没有监控，但因为米沙羽的病房较小，打斗无法施展开，所以当时大部分的情况还是发生在监控录像能照到的地方的。

    画面中显示，当时护士长看到那个行凶者，觉得他形迹可疑，看着他进入了病房就在门口观察，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叫了当时正在寻访的一名男护士，一边呼叫报案一边就冲进了病房。

    病房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清楚，但很快那个人就从病房中跑出来了，赶来的保安想要制服他，却被行凶者几下撂倒，然后行凶者就从楼道的另一边跑了。

    “这个行凶者在来这里之前，拿到了我们全套的门禁卡和钥匙，病房区的门无法拦住他。”护士长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好像刚才也受了伤。

    “这个病人对我们现在正在调查的案子很重要，多谢你们及时发现了问题，保护了她的生命安全。”叶景希看着录像中的画面，能感觉到当时情况的危急，对疗养院的工作人员敢于勇敢上前表示感谢。

    护士长摆摆手，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其实这次病人能平安无事主要还是靠她自己。这位病人以前是不是也经受过什么训练，她的身手和行凶者不相上下，甚至因为精神状态的原因，她好像比行凶者还厉害。我和护士冲进病房的时候，她几乎已经把行凶者制服住了。”

    季安旸和叶景希对视了一眼，都很明白对方的意思。米沙羽如果真的身手很好，她就有可能真的是“家族”的人，而那个和她的身手不相上下的行凶者很有可能就是“家族”派来灭口的。

    “麻烦您把当时的监控录像给我们一份。”季安旸说：“可以带我们去案发时病人所在的病房看看吗？”

    “当然可以。”护士长应了一声，就带着他们去了米沙羽之前的病房。

    那间病房比较小，比米沙羽现在所在的那间病房要小很多。但尽管的面积小，病房内的陈设却比现在那间病房要精致很多。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很注意保护现场，在报警之后这里的一切他们都没有动过，还保持着原样。

    房间里的打斗痕迹很明显，但可以看得出，他们打斗的时间并不算长。按照护士长的说法，行凶者应该是刚进入病房，才准备下手就被米沙羽制服住了。这么看来，行凶者的身手很可能还不如米沙羽。

    季安旸在病房了转了一圈，想找一些行凶者可能留下的线索，痕检科的人还得有一会才能到。

    他向前走了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一个布偶，下意识的把它摆在了矮柜边上。然而就在他放下布偶的那一刻，他却忽然怔了怔。

    那个布偶放在那个位置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顺手，他需要伸长手臂去把布偶放在离他相对较远的柜子另一端，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他看着那个柜子上的布偶，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后退一步，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环视着这间病房。

    “有什么问题吗？”叶景希也向病房里望了过去，没看到什么异样的地方。

    季安旸换了个角度看向这个房间：“你有没有觉得这间病房给人的感觉似曾相识？”

    叶景希眯着眼睛，拼命的回想着他在什么地方见过和这里相似的场景，这么一想他好像也隐隐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你这么说，好像是有点眼熟。”

    两个人都觉得熟悉的地方，那必然是他们都去过的地方，但都一时想不起来，那应该也不是一个他们很熟悉的地方。

    所以那个地方是……

    “程珺娅的工作室！”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

    “对，就是那里。”季安旸指了指房间中一些大大小小的摆设，这间病房使用的家具和工作室里那间治疗室里用的当然不是同一种，甚至有一些东西差别非常大。但其中一些能够让病人摆弄的东西，都和治疗室里摆放的位置和方式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很微妙，并不是这里和治疗室看起来很像，而是一种规则和顺序的感觉很相像。

    何况在营造一个舒适安逸的环境的这个问题上，这病房和治疗室是有相同目的的，这就让这两个房间显得更像了。

    “警官，这个病房有什么问题吗？”护士长看他们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问题，顿时紧张起来。

    “没什么问题。”季安旸温和的笑了笑，装作随意的问：“你们把这病房布置的挺温馨的，是为了让病人有一种放松的感觉吗？”

    “我们的病房确实是是会按照心理学的原理布置得尽可能让病人感到身心舒适。”护士长说：“可这间病房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这里是病人自己布置的。”

    季安旸回头看了一眼叶景希，感觉好像问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他转而问护士长：“病人可以自己布置病房？”

    “按照疗养院的规定确实是不行的，但这个病房是个单人间，布置病房不会影响到其他病人，我们也就没有太限制她。”护士长说到这里，米沙羽主治医生忽然开口解释道。

    “病人被送来的时候，诊断证明上给的结论是精神分裂。但在这里住了几天之后，我们就发现她可能还伴随有一些强迫症的症状。她总是会把病房内的物品按固定的方式摆放，这里面还包含着一些病房内的家具。我们即使把物品还原，她也会再摆回去。”

    医生从门外走进来，望了望屋内的情况：“这间病房内的摆设问题我们也注意到了，我们也曾经试图去探究过她将房间这样布置的原因。目前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也大概能推测得出，这应该是一间心理治疗室。”

    他说着从手机里打开了一张照片：“这是我们疗养院的心理治疗室，病房里床、桌、柜子和窗户的位置，都和治疗室很像。但病人摆放病房内摆设的原型肯定不是我们疗养院的治疗室，她一定还有一个其他模板。”

    季安旸看着那张照片，感觉确实很像。他想了想，觉得怕是自己神经过敏，就问医生：“所有地方的心理治疗室都是按照统一标准布置的吗？”

    “这倒不是。”医生摇摇头：“心理治疗室的布置都是以令病人感到舒适放松为标准的，这和房间的具体情况有关，没有统一的标准。不过既然要满足这个条件，那么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应该也会有很多相似之处。”

    季安旸和叶景希对视了一眼，还是想确认一下，就问一声：“方便让我们去治疗室看看吗？”

    医生虽然对于他们对布置病房的事比对有人行凶的事情还关注这件事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依言带他们去了那间治疗室。

    季安旸在治疗室里转了一圈，回头看了一眼叶景希，就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这间治疗室和米沙羽的那间病房带给他们的熟悉感完全不同。

    虽然摆设大同小异，但感觉却是完全陌生的。这也就证明，他们不是神经过敏，米沙羽布置病房的习惯就是出于程珺娅的那间治疗室。

    “如果只是在里面进行了一次催眠，米沙羽应该还不至于对那里产生那么深刻的印象吧？”关楠把他们从疗养院带回来的监控录像反复看了几遍，探出头来问了一句。

    “我问过疗养院的医生，也咨询了一下李主任，他们说出现这种状况可能是因为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或者是从小就被严格要求这样做，形成了深刻的记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曾经有某件事情使她感觉到强烈的恐惧和紧张，所以她会无意识的做一些事情来缓解自己的恐惧。换句话说，就是把房间布置成那个样子会减轻她内心的恐惧。”

    “听起来好像是第二种可能性更高。”关楠说：“可是把病房布置成治疗室的样子，能缓解她什么恐惧啊？”

    叶景希看了看季安旸，没有在原因这个问题上纠结什么，只想了想问他：“你觉得程珺娅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