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少年

    掉下河里的两人,躲避箭矢,迅速脱掉自己显眼的衣物,拼命往上游。

    这一刻齐正无比感谢冯晏安,是他逼着自己学会浮水,又带他逃过一劫,救回一命。

    犹记得成开八年冬,君国太子带着十岁的凤安公主和各世家公子去行宫避寒,为显大国仁慈,将两国质子一同带上。

    一群纨绔子弟邀请凤安公主去“水上宫阙”游玩,自是要带上身为“猴”的他俩。

    酒酣耳热之际,不知是谁提议,要看齐正跳胡舞。

    胡舞是几十年前君国贵族流行的一种脱衣舞,舞姬一边舞,一边脱。

    可男子跳胡舞还是头一遭,简直是奇耻大辱。

    齐正气得直哆嗦、嘴唇发抖、表情僵硬、话都说不出来。

    凤安公主首次听说这种舞,很是好奇,更好奇被他们戏弄的对象。

    她不是第一次看这群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戏耍别人了,一般她都是不干涉,不反对,自己乐得一起欣赏。

    她早知道齐国送来一质子,比她大不了多少,但听说齐国人矮小,还长得丑,所以她一直没去看过。

    逃出深宫第一次畅快喝酒的她,站起来摇摇晃晃去看被这群横行霸道、纨绔子弟推出来跳胡舞的齐国男子长什么样。

    扒开众人,只见一少年坐在盛开的杏花树下,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光洁白净的脸庞因怒气透着淡淡的红,像桃花的花瓣,乌黑眼眸,泛沉着迷人光华,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这是她人生中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醉酒的众人看着两眼瞪直的凤安公主,纷纷起身推搡着,靠近这邻水一角,不知是谁挤着谁,一群人又跌落坐下去,众人乱做一团。

    “咚”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掉进湖里了。

    “公主,快救公主。”

    旁边的侍女纷纷朝这边奔跑过来,众人这才惊醒,刚才一声竟是凤安公主落水了。

    顿时,一群人嘴里都唤着公主,又往栏边上挤,七嘴八舌的更乱了。

    虽说出来避寒可这湖水那也是冰冷刺骨,一时竟无人下水救她。

    旁边的侍女到处叫人,寻找救人工具。

    凤安十岁之前可谓是顺风顺水顺心情,盛气凌人、骄纵跋扈,稍有不畅立即发作。

    从不看人,不分场合,皇帝眼里这些都至情至性、纯真可爱、喜爱得紧,天下最尊贵的公主理应如此随心所欲。

    凤安在水里扑腾,嘴里不断呛水,这群狗东西,竟不跳下来就她。

    小小身体不断下沉,正当惊恐交加无比绝望时,身边有重浪打过来,终于有人肯跳下来救她了。

    跳下来的人在她身边沉了下去,再浮上来拼命把她往上推,原来跳下来这人居然也不会浮水。

    她趁机抓住手碰到的东西,这是旁边游过来了些侍从,顺利把她带回来岸上。

    竭力坐在地上,手中塞着袖炉,侍女赶紧用厚被子围着她,手中传来热源才发觉自己是真的活下来来。

    侍从蹲下,她趴在背上准备回去。

    “齐正,齐正,抓住竿子。”

    听见有人在叫刚才杏花树下的美少年,她回头看见十三、四的少年焦急伸着长竿,想救湖里的人。

    看着湖里唯一扑腾的人,她突然反应过来,杏花树下的美人哥哥竟然跳下湖来救她,他还不会浮水,还未上岸。

    怒气上来,趴在侍从背上的她喘着气撑起身体,指着湖里的人,呵斥道。

    “救他上来,不然你们都得死。”

    侍从们再不敢怠慢,纷纷又下水去救人。

    上岸之后他连着病了一个月,好了之后冯晏安经常趁夜深带他去院子的湖里浮水。

    刚开始不得要领,总是呛水,濒临死亡,觉得这真是天下最难的事。

    几番放弃又被楚河兄抓了回来,丢进水里。

    几次挣扎、手忙脚乱之后,渐渐有了领悟,两人都又学会了一项生存技能,没想到如今还真用上了。

    河面看似平静,河底却暗流涌动,两人磕磕绊绊往上游,河对岸游去。

    “楚河兄,还好有你提前准备的血,不然胸口这一剑还真骗不过他们,你身上的伤如何?”

    齐正跟着冯晏安上岸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不太好看,迅速拧干自己身上的衣服,将伤口掩住。

    “无事,把身上的伤用布条缠住,不可留下血迹,我们的衣物骗不过他们,下游找不到我们,会立刻反扑回来,这里不能停留,赶紧往上走,去运河码头,一旦上船,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才可放下戒心。”

    冯晏安把自己收拾好之后,拽起齐正准备走,却发现他皮肤烫人,他和齐正一起长大。

    虽说齐正平时话多,阳光,身为质子的他们不愿给别人添麻烦,成为对方的拖累。

    现在两人处境都不好,他病着也不说,该是这一路的风餐露宿,风吹雨淋引起的,刚才又中了剑伤,虽说剑伤不严重,可依旧加重了病情。

    冯晏安从怀里取出锦囊,倒出一粒给他“吃下去”。

    齐正也不问,直接吃。

    他又从腰间取出金疮药准备给齐正包扎,齐正却拦住他。

    “这个就不用,刚吃了药,一会就没事了。”

    齐正知道这个药精贵,是冯晏安用他母亲之物换的,这一路两人都不舍得用。

    刚开始借着追捕猎物离开各世家公子眼线没多久,就追来一群黑衣人,要不是陈楚河替他挡了一箭,他早死了。

    楚河兄自己那么严重的箭伤,也只用了几次药,后面都是自己忍着。

    “放心,我们及时上船,走水路再转陆路去西疆,不回陈国锦城,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舍近求远,会去西疆,后面的路有人接应,应当安全,不用留药,先保命。”

    说着便强行拽过他,扯去衣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似是上演过无数遍。

    “楚河兄,你那锦囊谁送的,怎么没见过?齐正一脸八卦的表情,眼神尖尖的,看着冯晏安的脸,想找些蛛丝马迹。

    谁知冯晏安直接无视他,再不开口。

    “哎,十九娘这次回来不一样了,整日无精打采的。”

    褚泽铭夫妇两人坐在床上长嘘短叹。

    “是啊,最近也不出去玩了,晚上还做噩梦,好几次都哭着、挣扎着,就是醒不来,不知她今晚睡得如何?”

    顾惠瑶停下手中的账本,担心不已。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铭哥,你说怎么办?”

    顾惠瑶转头看着褚泽铭,别看白日在孩子面前她精明能干,指挥全家,背后都是她铭哥给的底气。

    “瑶瑶别担心,十九娘前几日问了我一个奇怪的话,她说为蜃她们学得如何了?我当时就愣住,她怎么会知道呢?我从未跟她说过这些。”

    “我也未说过,兰儿也问我了,说兰花玉佩很好看,还说君子兰好看,当日我还以为她在说她自己。”

    “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但又不安全知道,所以担惊受怕的,夜夜噩梦连连。”

    “要不我们都告诉她吧,她是我们长女,虽还未及笄不合祖训,可眼下也没办法。”

    顾惠瑶摇着褚泽铭的手臂撒娇道。

    “好,我们今晚先去看看她是否安寝。”

    两人说着就立即起身去了褚子兰的院子。

    周围一片血雾,褚子兰仿佛置身其中,脚底似有冰冷触感,渐渐的那冰冷刺骨令她毛骨悚然,极力想要逃出去,可无论她怎么挣扎、呼救也无法逃脱桎梏。

    她低头一看脚下一片血河,血从她的双手、身体,滴落而下,蔓延至四面八方,脚边又成了是阿弟、阿娘、阿爹......他们冰凉已变形的躯体。

    “阿娘、阿爹,救我,我疼.....”躺在床上的她仿佛有锁链套住她的四肢,死死不能动弹,额上沁出大粒大粒汗水,只得大声尖叫。

    原本夫妻俩走至门口听了一会,没什么动静,还以为今晚能平安度过,谁知刚准备悄悄离开就听见屋里急急的喊着阿娘、阿爹,他们再不敢犹豫推门进去跑至床边,轻轻唤她。

    “兰儿,兰儿,莫怕,阿娘,阿爹都在,都在。”

    不知是否是有感应,褚子兰渐渐平息了下来,她俩刚松一口气。

    就见褚子兰惊惧交加大力坐了起来,尖叫着“阿娘”,之后就毫无生机的睁着眼,眼神空洞、毫无目的望着前方,坐着不动了。

    顾惠瑶慢慢靠近她的身体,坐在她身后不敢轻易再动,怕惊着她。

    过了一会,褚泽铭轻轻的唤着她。

    “十九娘,十九娘,阿爹、阿娘都在,别怕。”

    “十九娘”只有爹爹如此唤她,不会再有其他人,似是终于有了反应,她慢慢的转过头,眼睛里也有了焦距,呆呆的喊着褚泽铭。

    “阿爹,阿爹?”

    “是阿爹,阿爹在,十九娘别怕,别怕。”

    褚泽铭慢慢向她靠过去,轻轻拍着她的手,手冰冷,毫无温度,褚泽铭又拉过她另一只手,用自己暖和的一双大手将她的双手包裹住,给她取暖。

    “兰儿别怕,阿爹,阿娘都在,无人敢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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