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来根秧苗并不费力，两姐妹很快就种好了。穆安歌的异能不够，所以依然是取巧，将异能撒进水里，再趁异能没有消散之前把水浇到红薯苗上，就能最大限度地保证每棵秧苗都得到异能的保护。

    浇完水，穆安歌取出一瓶营养液，打开喝了下去。

    当口感与奶茶类似的液体划过咽喉的那一刻，穆安歌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再好喝的东西连着喝了两三年都要腻了。她老觉得营养液就是喝个水饱，那不就相当于两年没有吃过饱饭了……安德伦人是怎么受得了的？他们的娱乐休闲方式难道能比吃顿好的更便宜大碗？

    她都不敢想自己在吃到馒头米饭后会有多癫狂。

    “怎么了安歌，是一瓶营养液不够了吗？”也许是穆安歌发呆的时间有点长，穆回无法透过生态衣看到穆安歌的脸色，因此担心地问道。

    “没有，已经够了。”穆安歌回神，笑着拍了拍腰间的位置，“放心吧姐，我带了好多瓶呢，今天就是种一天都够了。”

    穆安歌使用异能不是没有副作用的。但跟在蓝星时用多了会累不同，在安德伦，穆安歌会……饿，用得越多就越饿。当初第一次尝试催生玫瑰从种子到开花，穆安歌一口气喝了两个人一个星期的口粮都差点不够。要不是穆回喜欢囤营养液，俩人在花卖出去之前就得陷入饥荒。

    这个副作用有点搞笑，但也没办法。穆安歌只能随身携带营养液。生态衣里面有机械骨骼，所以能支撑厚厚的衣服，穆安歌可以把手从袖子里缩回来，再从腰上的小包里拿出营养液喝下去。

    穆回稍微放心了一点，但仍然害怕她会受伤：“那也要悠着点，别太累了。”

    “嗯嗯嗯。”穆安歌咽下最后一口营养液，“姐，来都来了，咱们去看看小楼建得怎么样了吧？”

    明知道穆安歌是在转移话题，但穆回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想看咱们就去，走吧。”

    穆安歌哈哈笑出声，就知道姐姐拿自己没办法，因此分外嚣张。身后的直播球随着姐妹俩的移动飞到二人身侧，穆回便向直播间的观众介绍道：“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小楼，这里以后将会是我们两个人的房子。小楼里会有我们两个人的房间、书房、健身房和衣帽间，还有一个超级大的露台，等建好了我们就带大家去看看。”

    经过建筑机器人一天一夜的努力，小楼现在已经初见雏形了。穆回从终端上看了一下进度，对穆安歌说：“今天晚上小楼就能竣工，但装修和家具还需要再等一天，那些零碎的东西比较复杂，所以花的时间也比较多。”

    “今天晚上就能好？”穆回怕穆安歌着急，特意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小楼需要那么长时间，结果反倒是震惊到了穆安歌。她原本以为小楼初见雏形是因为框架搭得快，其他的还要再等几天，结果没想到晚上居然就能看到小楼竣工。至于其他的，她都等了那么久了，还在乎这一两天的功夫吗？

    木质风的简朴小楼就是放在现代也算得上别有一番风味，更何况是住房多以简约冷淡风为主的安德伦呢？穆回越看越赞叹古蓝星人的审美：“我以前只在课本上看到过这种木头小楼，那个时候真的好羡慕古蓝星人能奢侈到用木头建房子，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住上类似的。”

    “嗯，”穆安歌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你该庆幸不是木头房子，只是长得像。木头房子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冬冷夏热，还会漏雨，住起来并不舒服。像我这种脱离不了现代设备的，肯定没办法在木头房子里一直住下去的。”

    别人听不出来穆安歌话里的意思，知道她来处的穆回能听不出来吗？想想连安德伦随处可用的终端都用不习惯的穆安歌都以离不开现代设备作为理由，那穆回这个真正离不开现代设备的现代人，岂不是住一会儿就得嫌烦？

    穆回叹了口气。

    旁边的穆安歌扭头看她，笑着说：“姐姐，你知不知道古蓝星有个成语叫叶公好龙？”

    相比于农业，成语的资料丢失情况并不严重。但古蓝星的知识已经属于古代文学了，只有这方面的学生会去学习和研究，因此穆回还真不知道这个典故。她摇摇头，听见穆安歌语气带笑：

    “这个成语讲的是，古代有个县官，别人都叫他叶公。他特别喜欢龙，家里的装饰、吃饭的餐具、睡觉的寝具，甚至孩子的名字，都跟龙有关系。天上的真龙得知这人竟然如此喜欢龙，就打算下来见他一面，感谢他的虔诚，也给他些恩惠。结果没想到，当叶公真的亲眼见到真龙时，竟然吓得魂飞魄散、面如土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真龙感到莫名其妙，就飞回了天上，离开了。”

    这个成语能高强度出现在人们的日常用语中，就是因为故事和道理都简单易懂、发人深省。连小孩子都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更别提穆回。她也听出穆安歌是在调侃她知道真正的木屋是什么样就不喜欢了，忍不住磨了磨牙，心想要不是穿着生态衣掐不到穆安歌，她现在就得教给这丫头知道，谁才是当家做主的那个。

    结果就在这时，从开播之初就始终沉默着的直播球忽然响了一声，从上方的位置跳出了一条文字弹幕：“主播说的是真的吗？所以古代真的有龙吗？”

    “没有，只是传说。”这个弹幕的问题实在是太浅显，让穆安歌来不及思考这条文字是怎么出现的。她解释道：“古蓝星在不同的国家都有龙的传说，但这些生物都是不存在的。像这个成语，是华夏的传统文化。华夏神话体系有很多种，龙在不同体系中的地位和形象都各有不同。不过，归根结底，龙只是传说中的生物，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一颗代表人气的闪光出现在了屏幕的左下角，巨大的烟花从左下角划过，在屏幕中央炸开，仍然是这个用户的弹幕：“主播可以详细讲讲吗？”

    穆回和穆安歌对视一眼。

    那颗闪光是星瀚直播的免费礼物，叫作星尘。用户每天登录就可以免费获得一颗，但每位主播当日的直播只能赠送一次。直播间的星尘会积攒在“玻璃瓶”里，每积攒五千星尘就可以点亮一颗星星。星尘不可以兑换成钱，但可以增加直播间的人气，让直播间的推荐位靠前，被更多人看到。

    打赏礼物则有两个体系，一个是路人和粉丝均可以打赏的“礼品池”，一个是只有粉丝可以打赏的“星星海”。

    前者比较简单，只有五星币的小烟花和一百星币的大烟花；后者按照价格，依次是一星币的星光、五十星币的流星雨、五百星币的星群、一千星币的星云、五千星币的星河和一万星币的星海。这些都会按照比例兑换成钱和相应的人气值。

    也就是说，只是听一个新主播讲一个似是而非的传说，这个用户直接打赏了一百块钱。

    这跟直接扔钱有什么区别？

    穆安歌于是开口说道：“感谢‘遇龙池’的礼物。”

    “简单来说，古蓝星的龙传说，较为常见的、被大众熟知的，可以在区域上划分为东西方两种。西方的龙一般蛇头狮身，背生双翼，四条腿，尾巴蜿蜒而有刺或倒钩，通身覆盖鳞片，拥有吐火或毒液的能力。东方的龙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身体细长，根据种类或等级制度的不同，三、四、五爪皆有。

    “除了长相，东西方龙的身份地位也截然不同。西方龙是神话里的动物，恶魔的化身，代表着邪恶和残暴，这一点也相应的体现在外表和能力上。跟西方龙有关的传说也几乎都是恶龙绑架公主，勇者斗恶龙拯救公主之类的。而东方龙的传说以华夏为主，却起源于图腾崇拜。他们把龙视作祥瑞，与麒麟、凤凰同称神兽。在古代华夏，龙是皇帝的象征，皇帝经常自称‘真龙天子’。与龙相关的成语也几乎都是带有吉祥意味的，比如龙凤呈祥、龙马精神、画龙点睛等。”

    洋洋洒洒说了许多，穆安歌从龙的起源说到不同神话体系中龙的形象区别，说得异常起劲。直播间另一头，一个头发凌乱的男人则红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直播间，手边赫然是一本在安德伦称得上古董的纸质笔记。他心里涌动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得他想大喊出声，可是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疯狂在终端上记录起来。

    ——太全面了，甚至比笔记上的记载还要全面！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知道这么多传说！他想把直播间分享给编剧和美术组长，但却腾不出一点心思，只顾得上记录穆安歌话里的重点。

    一直到直播间里的穆安歌说完这一大段话，意犹未尽地看着直播球：“先大致说这些吧。其实古蓝星的文明体系不止东西方的划分，自然龙也有不同的形象和地位，今天说的只是流传最广的两种。不过，让我个人来看，肯定是华夏的龙最威武，可聊的内容也最多。”

    “不过，这些就留到以后再说吧，太复杂了，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把这段话作为上面长篇大论的结束语，穆安歌就见到了一个骤然炸开的直播间。

    星尘、烟花、星光、星海……各种各样绚烂的特效在直播间争先恐后地涌现，其中有大半都是刚才那个叫遇龙池的用户打赏的。穆安歌相当没有见识地张开嘴巴，木愣愣地看向穆回。

    穆回木愣愣地看回来。

    她也没见过这场面啊！

    她勉强咽了咽口水，把心里的震惊压下去：“感谢遇龙池，感谢大家的礼物。人数太多我们谢不过来，但总之感谢大家的观看。我们是穆回与安歌，欢迎大家关注。”

    这会儿的弹幕也相当活跃。大家都在问刚才穆安歌说的那些东西是真是假。与古蓝星有关的所有知识都备受关注，更别提穆安歌刚才说的那些，明显是有体系的啊！这说明什么？这个姑娘知道的肯定远不止这些！

    还有一个观众直接发了一条价值三十星币的醒目留言：“请问主播知不知道古蓝星一种叫食铁兽的动物？那是传说还是真的有？”

    直播第二天就获得了这么多的关注，要是别人肯定要乘胜追击，抓住财富密码以获得更大的流量。但是穆安歌多年不跟人接触，这会儿大脑接收了太多信息，已经宕机了。穆回倒是还能勉强应付，但又不知道古蓝星的知识，一时间也张口结舌。

    好在这时，她的终端突然弹出了罗可的消息。他说他们现在已经着陆，还有五分钟就能抵达姐妹俩的基地，询问现在能否暂停直播，配合调查和心理疏导。

    穆回狠狠松了口气——可太能了！

    她赶紧冲直播球说道：“不好意思啊大家，我们现在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必须暂停直播，开播时间可能会在下午。我们会提前在账号上通知大家。另外，由于提问题的观众太多，我们肯定是回复不过来的，因此直播暂停后我会在直播间挂一个提问箱，下午回答提问人数最多的三个问题。”

    “那就先到这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完，穆回赶紧关了直播，在终端上发布了提问箱。

    直播球在直播结束后自动飘回了折叠帐篷里的休眠仓里，它会在这个四方的盒子里完成清洗消毒、充电维修等工作。此时，穆回的终端里也跟商量好的似的弹出了罗可发来的进入基地的申请信息。

    穆回控制终端，给一行人打开了基地大门。不过她也没有让几个人来回跑，而是让罗可带人先从门口等一下，她们姐妹俩马上就到。

    十五分钟后，两拨人会和，穆回依次同几个人握了握手：“抱歉，刚才在直播。尸体还在外面放着，我们没有挪动，现在就去看吗？”

    刘腾云率先回答：“那就麻烦二位了。”

    “是我们麻烦各位才对。”穆回客客气气地带着几个人去了陈列着尸体的地方。

    出于厌恶，也为了保护现场，姐妹俩都没有动案发现场。也还好被污染的蓝星上没有成规模的野兽群，而且蓝星意识也刻意引到野兽绕过两人的基地，因此这几具鲜血横流的尸体居然没有引来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

    许是从终端里看过最新鲜的现场了，现在目睹已经过了几个小时，鲜血都凝固了的尸体，罗可居然没什么反应。旁边没有看过照片的安红叶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但在生态衣的遮掩下，她苍白的面色没有人看见。

    “还好当初安歌坚持要加盖保护罩啊，不然这群人的飞行舱一撞就撞开了，还真没办法做到出其不意。”罗可站在生态罩旁边，看着保护罩上巨大的裂痕啧啧称奇，“这保护罩可真结实，看上去都裂成这样了，实际上居然连破损都没有。”

    两个小警察照例拍了照片留证，刘腾云正在询问具体情况，而骆星岩压根都没过来，落地就去安装星球防护罩了，估计会几天不见他人影。眼看能跟罗可搭话的只有自己，秉持着别人说了话就不能掉地上的想法，安红叶开口问道：“是山源的吗？我看过他们做的产品试验，目前好像只有山源能做到这种硬度。”

    “对，就是山源。”罗可点头。想想当初得知保护罩的牌子时，他还觉得穆安歌是花冤枉钱。

    还好他没说出来，不然真的太打脸了。

    这种保护罩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一砸就会有裂痕，但即便是拿手枪打都不会被打破。如果有心怀恶意的人意图损坏，很难不会被裂痕忽悠，总以为再来一下就碎了，结果反而把自己给套牢了。

    不过，这样的裂痕并不会消失，对下一波袭击者来说简直就是靶子，谁都知道可以冲着这个地方使劲。保护罩结实不易碎不代表永远不会碎，如果集中往一处破坏，早晚都会碎的。而且裂痕太过逼真，对保护罩里面的人也会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

    罗可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更换这部分破损的保护罩的。

    安红叶看看那边镇定地跟刘腾云说话的姐妹俩，还是不免心有余悸：“早知道我先提前看看现场的照片了，也好有个心理准备。虽然穿着生态衣我闻不到血腥味，但是这个现场……”

    “这两姐妹，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