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礼医务室。

    大开的玻璃窗外簌簌刮进来的暖风吹得垂坠在病床四周的白色隔帘微微晃动。

    双手插兜倚在窗前的男生一头乌黑浓密的碎发被吹的凌乱，他烦躁地搡了把头发，在不大的医务室隔间里左瞟瞟，右看看，最终乏味的视线还是放到了单人床上那个躺着愈显单薄的人身上。

    见她睁开了眼，林烨才懒洋洋出声：“醒了？”

    宋初刚醒，意识还没回笼，听见他的声音也只是漠然地扫过他，等看清了周边熟悉的环境后，她才将视线重新搁回林烨脸上，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我任务失败了，你好像没被惩罚？”

    林烨看着她似笑非笑，没吭声，在他的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道白眸身影，温声替他说道：“你的任务失败，不代表他没帮你。”

    男生随即邪邪地吹了下头顶遮挡住他眼睛的一撮毛，垂眸兴味地盯着宋初，“就是啊，你怎么翻脸不认人？”

    宋初的视线又从他身上移到白眸脸上，淡声道：“你倒是很维护他。”

    白眸空洞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变化，只有脸上的表情因为她的话多了一丝不解，为什么是维护？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任务失败，他也不会受到惩罚？”

    白眸沉思了一会儿，“理论上是这样。”

    回想到那股塑造的痛楚，宋初还躺在床上的瘦削肩膀开始后怕地小幅度战栗，牙床也开始上下打颤。

    刹那间胸腔里翻腾倒海的怨气就将自己的系统逼了出来。

    红瞳出来后绕了一圈，倒是没之前那么趾高气昂，只用那道熟悉的监叱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通，没过会儿就又钻进了宋初身体里。

    害怕？害怕好啊，有了害怕才能产生紧迫感。

    林烨对这场面见怪不怪，一双眼睛只有趣地看着宋初气急的样子。

    情绪激荡会让红瞳察觉到她的瑟意，宋初压制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平复了会儿才继续问白瞳：“其实就算他没完成任务，你之前也没罚过他吧？”

    林烨听了这话就不大舒服了，他“噌”的一下站直了身子，眼睛瞟向白瞳，话却是说给宋初的：“你瞎问什么？”

    宋初不理他，继续盯着白瞳，林烨可以不给她说实话，但是他的系统不会拒绝她。

    “罚过的。”白瞳空洞的眼神望向林烨，似在回想着什么，表情有片刻变得古怪。

    林烨不想再让他俩对话了，上前几步挡在她和白瞳中间，恨声道：“问我，别问它。”

    宋初便也轻慢地抬起眼，眼眸柔软地上扬，眸底却不含丝毫暖意，“既然你受过处罚，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在意你的任务。”

    许野怕白瞳出声，便抢先应她，“因为我不怕惩罚。”

    “你为什么不怕？”

    林烨顿了顿，没出声，只眸光带着一丝愠恼，又有些古怪地看着她，宋初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问你呢，看我干什么？”

    林烨醒了醒神，甩掉脑子里一些克制不住浮现出来的画面，声音恶狠狠地：“不怕就是不怕，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男生逐渐变得暴躁起来，本来清俊的五官，眉眼间突然多了几道锋利感，下颌线条紧紧绷着。

    宋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看起来好像也不是不怕的样子，只是他若是真的怕惩罚，又为什么对他的任务不管不顾。

    林烨看着她的反应，慢慢也琢磨出来了她在执着什么，气笑了：“你看起来挺想让我被罚？”

    宋初也回的很诚实：“当然。”

    “我的任务失败了，你却每天都对帮助我的这个任务无所在意，让我很不舒服。”

    “你也说了，我的任务只是帮你，”林烨走近了些，微倾上半身，垂头直勾勾盯着宋初透着寒意的小脸：“这一周我可兢兢业业帮了你不少次，宋初，你的任务失败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

    宋初恢复了点力气，手便撑着床坐到了边上，垂眸看见自己一身狼狈，想要整理的手顿了顿，又从裙子上撤了回去。

    片刻才淡声道：“你那也叫帮我？”

    见宋初起身的动作，不知道想起什么，林烨的一双眼睛带上了点恶劣。

    他微曲起手骨，指尖贴着宋初白腻的大腿往上滑，嘴角挑起一道痞气的弧度：“不叫帮你？你不知道你当时躺在地上的样子有多惨，啧，一副随便路过一个男人，就能——”

    划到裙边，林烨动作微顿，垂眸又见宋初没什么反应，他皱了皱眉，闭上了嘴，手却还在试探着挪。

    她依旧没什么反应，像个没有情绪的洋娃娃一样，林烨又无趣地撤回了手，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今天也是我救了你，宋初。”

    “你应该感谢我。”每个字都拖着刻意强调的尾音。

    宋初听到这才算是抬起了头，对上男生目光灼灼的视线：“你救我，也是因为你怕自己受惩罚，我需要谢你什么？”

    “你需要谢我的多了，不是我你现在还搁那卫生间里躺着呢。”林烨散漫地扬起眉，接着道：“不过你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说起来惩罚这方面，我还得谢谢你，多亏了你，我才知道原来系统给我的惩罚这么弱。”

    宋初：“你的惩罚是什么？”

    “你想知道？”林烨俯身，兴趣盎然道，“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

    宋初忍住想扇他一巴掌的冲动，看向林烨身后，和林烨同模同样的一张脸，白瞳的脸上却永远带着温意。

    白瞳系统出了名的心慈手软，他的惩罚一定不重，才能让他随心所欲地对待自己的任务，只在偶尔有了兴致才会捎带着帮她一把。

    说起来可笑的很，她是红瞳，而林烨，作为一个任务是帮助红瞳角色的人，系统却是白瞳。

    帮助一个反派的npc，却给他正派的系统待遇，这是什么样的游戏主控能给出的规则？

    宋初觉得这个系统简直天生就是偏颇她的。

    她一点也不好奇林烨的惩罚了，就像他说的，他的惩罚根本和她不是一个级别的。

    宋初看着面前依旧满脸戏谑的林烨，浅色瞳仁深处划过一抹冷意，她徐徐抬起手，握住了男生有血液温热流动的脖项，缓慢收紧：“你真让人讨厌。”

    “我让你讨厌？”林烨意趣地欣赏着她一脸怒容，甚至还凑近了些让她掐的更深，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直到隐隐感到快要窒息，才扯开她的手，抚上脖侧：“你只要清楚，不帮你，我没有什么大的损失，承受塑造痛感的是你。”

    “所以真正需要我的是你，无私帮助你的是我，你怎么能讨厌我啊，小观音。”戏谑嘲弄的尾调。

    宋初简直烦透了这个名号，她怒极反笑，血液在她的身体里奔腾不休，感受到什么，她看着林烨的一双浅色瞳孔闪了闪，果断地甩手将医务室床侧木桌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挥到了地上。

    紧随其后的噼里啪啦坠地声和玻璃的破裂声让林烨眼皮子一跳，他下意识看了眼隔帘外，握住了宋初的手腕。

    “宋初！这是医务室。”

    隔帘内外都传来人悉悉索索翻下床的声音。

    宋初用另一只手迅速地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玻璃，回身狠狠扎入了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林烨手背上。

    玻璃深陷进皮肉，大片血液沿着他的手背流到宋初的手腕上，炙热的，依稀还在跳动。

    林烨疼到闷吸一口气，惊怒交加之下只来得及甩开她，却又被宋初反握住了，她攥紧那块玻璃还在一点一点往下压。

    林烨的手骨节分明，纤长匀称，薄薄的净白皮肉下是条条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脉络，很漂亮的手，此时手背上的血水却咕叽咕叽地大片往出冒，看起来十分刺眼，还有湿淋淋的一大片溅到了床上，两人的衣服上。

    很眩目惊心的画面，但是宋初的一双浅瞳却盯着他的手看得目不转睛，眨也不眨，林烨见她这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压着嗓子，忍着揍她的欲望，低声骂道：“宋初，你疯了吗？”

    与此同时，隔帘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男生压着嗓子的不耐：“谁他妈劈里啪啦的？放炮呢？想死了？”

    宋初听见外面的声音，依旧不慌不忙地抬起头，对着满眼怒容看着她的林烨笑得软和又乖巧：“林哥哥，它不惩罚你，我惩罚你。”

    是的，在这个游戏系统里，林烨的设定是她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所以系统才能合理要求他无条件帮助她。

    “你合该帮我的，这就是你该做的。”

    林烨看着她的笑，目眦欲裂，想打她，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抬到了半空中，却迟迟没放下去，直到隔间的门帘被人猛地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