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那是一个周日,文慧休息,一切和往常一样。

    吃过早餐后,文慧一边收拾一边对拿着车钥匙作势出门干活的黄晓光说:“你好好出车,下个月给你投的保险到期了。”

    “嗯。”黄晓光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字,走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响了起来,在厨房刷碗的文慧急忙擦干手去接,婆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文慧,你上来一趟。”文慧看了看还在床上熟睡的儿子,怕他醒了看不到自己会哭,就把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轻轻带上门上楼了。

    走到楼上,文慧看到婆婆和黄晓光正在说话,婆婆的脸色不太好,她把儿子放到婆婆家卧室的床上,走出来坐到婆婆旁边。

    “保险要到期了?”婆婆开门见山。文慧抬头看了黄晓光一眼,黄晓光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

    “是,下个月,我今天早上和晓光说……”

    “晓光让我拿这笔保险钱,说你着急用,有钱才能保险,没钱装什么装?”婆婆不等文慧把话说完,就把原来当高管的阵势拿出来了。

    在婚姻生活中,文慧从来不是泼妇类型的,虽然她脾气有时候急了些,但是至始至终没有和老公恶语相向过,有的时候看到黄晓光像扶不起的阿斗,心里郁闷,也只是跑到妈妈家里,四顾无人大哭一场,然后咬咬牙,抱起儿子,回到早已没有温情而言冰冷的家中。

    人往往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文慧在那一刻终于爆发了:她对黄晓光的无能感到愤怒,对自己的有眼无珠感到悲哀。

    她的目光从黄晓光身上调回来,抬起头看着婆婆:“妈,我有保险钱。”婆婆一下子愣住了,文慧接着说:“我知道下个月保险到期,我能不把钱攒出来吗?我和晓光要保险费,是想让他好好干活。”

    停了一下,她坚定地说:“现在我想和他离婚!离婚除了孩子,我什么都不要,要求也只有一个,从今以后,黄晓光你不用看孩子了,”文慧看着黄晓光说道:“这个孩子权当是我自己生的,我也不会告诉他,他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文慧话一说完,眼泪喷涌而出,她是那么委屈,谁知道她的委屈?她是那么难过,谁又了解她的难过。她转身走进卧室抱起孩子往门外走。

    婆婆到底是见过市面的人,她立马开始训斥自己的儿子:“你怎么惹文慧生气了?”

    “我没有啊。”黄晓光辩解着,走到门口的文慧听到母子的对话,感到悲哀:是啊,他从来也没惹自己生过气,除了玩之外。他们谁也不知道,我韩文慧要的不是锦衣玉食,我要的只是最亲密的爱人能自食其力,而不是在自己母亲的眷顾下禁不得风雨,可是这个要求在黄晓光那里就是整个一个不合理。

    文慧如果是一个喜欢依赖别人的人,日子还能继续下去,因为婆婆负担了他们大部分的费用。可她偏偏就不是。婆婆付出越多,她越难过,当婆婆的付出像蚕丝一样紧紧裹住了她的内心,她急切地想找到一个出口,否则,她会被闷死。

    可是,她却不能把内心的想法告诉婆婆,因为她怕婆婆难过:为你们付出那么多,怎么我还是错的了?

    她也明知道,婆婆无论如何不可能给黄晓光断奶,她沉浸在自己母爱的光环中,她不知道他儿子身边的女人因为她的这个光环生不如死。

    在婆婆和黄晓光还在纳闷怎么会发生这样事情的时候,文慧已经在楼下卧室开始收拾衣物。

    婆婆下楼走进她的卧室,发现情况有些不妙,看来文慧不是说气话,是真的了。就用长辈的态度对文慧说:“文慧啊,你看我都说晓光了,你怎么还耍脾气呢?”

    文慧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在她这里这么认真的事情,到了婆婆那里怎么就变成耍脾气了?

    文慧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站在卧室门口方向的婆婆,婆婆是一个要强的女人,虽然曾经在事业上特别出色,是一个大工厂的高管,但是身体状况不是十分太好,因为糖尿病并发症,有一只眼睛的视力接近零,文慧也是因为顾及婆婆的身体,所以忍着不告诉婆婆黄晓光的所作所为。

    其实婆婆真的不懂文慧,对文慧来说,如果不是真的忍无可忍,她是不会轻易提出离婚要求的,婆婆怎么会知道文慧在梦中曾无数次提出和老公分手,然后在梦里想着自己结没结婚,突然想起自己好像结婚了,她就告诉自己,没有人会要自己了,因为自己不是小女孩了,然后在午夜梦回时,体会那种无奈与孤独。

    骨子里如此传统的人,把清白看得如此重要的人,怎么会亲手葬送自己的婚姻呢?如果不是黄晓光的不立事,我韩文慧何至如此啊?

    “妈。”文慧清清楚楚地对婆婆说,“我没有耍脾气,我是认真的,您别生气,我和晓光的缘分可能就此为止了。”

    见文慧态度还是如此坚决,婆婆有些不高兴了:“文慧,你和晓光结婚这两年多,我怎么对你的,你都清楚吧?看在我的面子上,晓光做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我代他道歉,可以了吧?”

    文慧的眼泪还在流,她看了一眼婆婆,欲言又止。

    您如果能放开手,不是如此娇惯孩子,您的儿子能这样吗?我的家能这样吗?可现在,您坐在功劳簿上说您对我们的好,您知道您的好让我多么难过,让您的儿子变得如何不堪吗?

    文慧在心里想着这些话,但是一个字也没说。只轻轻说“妈,您身体也不好,别为我们的事情烦心了。我回妈妈家住一段时间,彼此都冷静一下,您上楼休息吧。”

    姜到底是老的辣,婆婆并没有离开,而是哀求道:“文慧啊,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听妈的话,今天别走了,明天回去,好不好?算妈求你了。别让妈上火好不好?”

    文慧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因为婆婆没有女儿,文慧一直把婆婆当成亲生母亲一样对待,每逢过年过节,需要给父母们同时买礼物,公公婆婆的礼物都要比自己父母的高一两个档次,因为文慧觉得毕竟公公婆婆把晓光抚养成人不容易,自己的父母是父母,晓光的父母更是父母。

    所以,当婆婆请求自己的时候,文慧觉得如果说婚姻中黄晓光的不自立令自己寒心,自己对婆婆的想法又何尝不残忍呢?

    她顿时自责起来,看了看婆婆说:“妈,我答应您,您上楼吧。”

    婆婆一看文慧答应了自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安慰文慧道:“你别生气了,到时候我帮你教训晓光。”

    文慧苦笑了一下。教训?您能把您的儿子教训得有所作为吗?您能把您的儿子教训得顶天立地吗?您能把您的儿子教训得知道人间疾苦吗?

    婆婆拿着钥匙上楼去了,文慧仍像往常一样送婆婆出门,自始至终,黄晓光一语未发,文慧经过客厅时,用余光看了一下他,他闷头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郁闷而委屈……

    婆婆走后,文慧回到卧室,顺手锁上房门,其实她也知道,黄晓光打死也不会进这个卧室和自己说句话的,但还是觉得锁上房门自己心里舒服。

    因为已经答应了婆婆,文慧就不会离开家了,但她这个婚,她是下定决心离定了。

    她把儿子轻轻地挪到床旁专用的小床上,看着儿子稚嫩的小脸,眼泪又流了出来。

    本来应该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却为何要半路分手?缘浅至此啊?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儿子,妈妈对不起你,但是妈妈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把你抚养成人。

    小床上的儿子似乎受了惊吓似的不时动动小手小脚,眉头也是紧锁着。

    文慧看着哭着,哭着想着,朦朦胧胧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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