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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想过,因为那时候又忙又烦,虽然偶尔会到以前去过的地方,但不是经常会想起你,而且你是有多大的本事让别人能记住你一辈子。”

    张阳望听着她说的话无奈低头笑了笑,真的就是像姚远所说,一句话可以说许多,真能呛得她不说话。

    杨连夏双手放在身后拉神,田地里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在这之前已经习惯,肩膀上的衣服欲掉欲不掉,“就是今天也是在做梦,没想到会在六年后再见面,因为之前对久别重逢嗤之以鼻,真的发生在我身上有点不可思议。”

    “是不相信,还是不抱有希望,夏夏。”张阳望轻声道,垂头看着她提石头的鞋尖,“口是心非说的是你吧。”

    杨连夏也不知道,摇头坦诚道:“没想过,真的是一头雾水,感觉命中注定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这不是杨连夏第一次将这句话挂在嘴边,她看上去不再像以前那么执着,似乎更加地淡然,成长之路带来的不仅仅是无数次的被拒绝,更多的是明白每一件事的道理,和她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至少现在来看她的生活还是一团糟。

    夜空下的两个字漫步在村庄大路,这是徐双走过的最多的一条路,没有之一,从他学会爬行再到独立性走,都是在这儿完成,如今少年已经离开家许久,再也没有归途。

    “又在想他们两?”张阳望低声道,带着点醋意,其实他能够明白两位队员对杨连夏的意义,从采访对象到如同家人般的亲近,其中的变化只花了短短几个月,而她心软,自然更心疼这两个人。

    杨连夏嗯了声,眼睛盯着前面看不清的道路,视线变模糊是因为有泪水,从而脚步也走得慢许多,“阿姨又要去市里上班,变化根本不是一开始说的,徐双大爷爷已经搬到他家里住,为的就是照顾叔叔,你想啊,接近七十的老人照顾一个四十多的晚辈,得要多大力气才能照顾好,我们说的都当成耳旁风。”

    计划赶不上变化,杨连夏始终会未雨绸缪,但阿姨的心思她们猜不透,到家后问了很多,就是不愿意说,不想她们还遭受了反对,虽然没有说不好的话对她们,但已经有摆脸色的迹象,否则也不会这么晚出来。

    张阳望淡定道:“阿姨的选择我们不干预,你们为他们着想是好,但不是他们需要的,一天闲下来悲伤就会堆积,我们不是他们,没办法帮助。”

    “不管给阿姨他们多少,最后都会还,和徐朋父母一样,当初牺牲后政府给了五十万抚恤金,县里还出钱要给他们装修房子,全部都被拒绝,狠心到两口子银行卡撤销到现在都没有重新办,这是他们的骨气,在我们看来消防员牺牲,家属得到应有的抚恤,这很正常,但在他们眼中是对换,为国为家为名死亡,自己的孩子死了有这些钱,不对等。”

    杨连夏惆怅的仰头闭眼,脚步停下,“徐双真的随叔叔阿姨随的且股,太有想法和执拗。”

    张阳望抬手掌心放在她后脑勺,不用力的就往前推,“尊重他们,我们的帮助可以小但不能大,这对于向来质朴的他们难以接受。”

    农村的人情世故杨连夏体会得非常多,可现在的她并不喜欢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尤其放在她们身上,更多的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一年到头家里只有他们自己,好不容易有人看她们,可不得逮着人不松手。

    “其实在这里生活也挺好的,节奏很慢,但也很累,看着老人每天早出晚归,该享福的年纪却还在操劳。”杨连夏叹息道,在城市她所见到的永远是他人光鲜亮丽的一面,很少会将不好的表现,这或许就是做人的困难。

    杨连夏始终不明白这些人已经很努力,却摆脱不了现状,何不需要因为金钱而操心,因为父母积累下来的足够她开心地过一辈子,差距体现在这里。

    路上的小石头都被杨连夏一边一个踢走,杨连夏的叹气声让张阳望扯了下她的头发,“别叹气了,转弯走回去。”

    “哪里?”杨连夏疑惑道,扭头看了眼后面的几人,在湖边坐着好好却被扯头发,任谁都有些恼火。

    杨林双手在身边摆了摆,示意不是自己揪她头发,身边姚远认定是他手欠,用力的把人往后面推,脚直接掉进小坑里。

    “我去,姚远你个臭不要脸的,不是我弄的。”

    “怎么不是你,这后面几个人就你最贱兮兮,别找借口给我,把揪的夏夏头发都没有了。”

    一个小插曲杨连夏并没有在意,就当作不小心碰到,不想是杨林出主意,让张阳望喊人上去。

    “那你都有脸做没脸说?”杨连夏玩着地上的草木灰,一点点拼凑比画在地面,“你还偷偷摸摸做过什么事情?全都说出来,别藏着掖着。”

    张阳望蹲在她旁边帮忙递树枝,上方的路灯时而亮时而不亮,杨连夏仰头看了眼,这一瞬间灯坏掉不再发光。

    “灯坏了。”

    周围的灯似乎是商量好统一坏掉,张阳望反应快的打开手机自带手电筒,虽然能见度不远,但对两人来说回去是绰绰有余。

    “张阳望,当初你的名字是因为太阳正好,仰望天空,其实自身也可以带来别的含义啊,有所学校其中一位同学的名字叫徐永光,他家庭不好,和徐朋家里情况差不多,但爸爸很早就离开,妈妈又重病躺在床上,学生时期的暗恋成为他讲不出口的秘密,高中毕业后他当兵去了无名消防,距离依山只有一百公里,记得一七年清明去的时候,正好一个女生把鲜花放到大队门口,里面的队员也没有意外,很淡定地拿进去放在玻璃框旁边的木架子上。”

    “后来我从无名消防队的指导员那里知道,这个女孩是徐永光的高中同学,而这个女生在他墓碑上写的那个纸条风吹日晒,刮风下雨都不会消失,女生说,你永远生处光明,而他们永远在黑暗中。”

    “那个时候我自己是感受到震撼,这句话在我心头久久无法忘记,再后面知道你的名字,你和他真的要比较,真没有谁好,其实过得都不好,可是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都成为一名森林消防,或许在街上行走不会有人注意,或许是队伍中从不起眼到独挑大梁,但你们自己是在发光发亮,不是因为别人。”

    杨连夏走在黑暗的地方,经常会想起那位消防员的故事,只是刚才的那一瞬间,便让她如同灵光乍现般地出现这句话。

    张阳望插兜的手从中抽出,这个故事可是徐双告诉杨连夏的,同样他也知道,因为徐永光的家就在这个村庄。

    “徐永光妈妈住在黄瓜大棚的西面,你要去吗?”张阳望突然的发问,杨连夏摇摇头说:“不去,都已经好几年了,她妈妈要是知道我们因为徐永光去拜访,估计更加伤心,虽然不会像最开始那样的撕心裂肺,痛苦是不会消散的,就像甜食是越吃越开心,那痛苦就是越久越深,扎根在身体肌肤内和心中,不就和你说的一样吗?”

    “站在我的角度是希望他们过得好,可他们不是这样想,因为你的话,突然之间想开,我越想干预的事情,越做不成,不如就这样。”

    杨连夏对徐永光的了解并不多,少年的暗恋就是心酸,但酸酸的糖果会让人品尝到一丝丝的甜在里面。

    没有人知道徐永光母亲后来的生活怎么样,也不知道那个女生是否出于热心才会在每年重要时节去往无名,或许有一天这些隐藏起来的答案,终有一天会在烈士陵园的墓碑前出现,就像她在程星传墓前发现的秘密。

    人生中的遗憾和可惜,不是在错过之后发现自己已经错失,是在后来的某一天,突然想起这件事,内心不是狂涛骇浪,也不是心如止水,就喝一碗胡辣汤,喝第一口觉得咸,第二口又归于平常,到最后才会发现,原来早已忘记了第一口的味道,而这个味道在后面的时间,永远找不到一模一样的。

    回去路上两人走的很慢,杨连夏长呼气放松身体,放在腰上的手垂在两侧,熟悉的烟味出现,扭头看着烟瘾又犯了的张阳望,这一回没有开口劝,如果有勇气,她也想尝一尝烟到底是什么味道。

    “你明天回去?”杨连夏语气里带着点小心,变化打乱她们的行动,既然已经这样,就要安排后面的事情,她和姚远肯定要回S市,而张阳望也不会在L市多待。

    张阳望没有立刻回答,良久后路边的灯恢复正常,是短暂的断电,道路变得清楚,两人要是再走得歪一点,就要到旁边的坡上。

    杨连夏皱眉不解道:“干嘛不说话。”

    “明天下午的飞机,徐双牺牲后,队里会开总结会,省里会有专人到访,这件事情不会因为他葬入陵园就此结束,我们所有吸取的教训不足以越走越长,还有让队友免受火灾。”

    张阳望一句话就让杨连夏知道后续的事情,去年徐双离开,队里长时间都没有欢笑,如今又走了一个,还是最爱闹腾的,以后的闹声越来越少。

    一个又一个开心果离开,消防大队只会更加沉闷,绿色的操场、宽敞的食堂、共享的房间和大队门口的站桩,都不会有他们的身影。

    所有人都在适应队友的离开,因为见到的东西想到他们,偶尔还会出现幻觉,好像他们都还在,好像一切如初。

    光是想象杨连夏又开始难过,她不敢再进入到依山大队,不敢再去和里面的人聊天,只要一进去那个门,所有的记忆涌像龙卷风一样涌现。

    “姐,你进来啊,站在门口等魂啊,就差你们来吃这顿饭,可是我们指导员亲自做的,不要辜负了我去买菜的辛苦,可得多吃点,吃两百斤的胖子。”

    “一边去,不吃,看看自己进队胖了多少斤,我们来就希望和你一样长胖使劲,见不得别人好?”

    每次总结会的气氛总是令人头大和闹心,看着那么多人低着头,听上面领导说话,一边是如何精进,一边又是让他们怎样从中吸取经验,说来说去点题的就那么几个,但没有人在乎他们内心真正的想法,没有一个人愿意听。

    杨连夏在会议室隔壁听过那场总结会的结果,刘指导因此离开大队,也没有去别的地方,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上面领导的话不愿意继续待在依山,殊不知其实是自己内心的选择。

    一个队伍的好与坏取决于领导者,当这个队伍有着下坡的意识,最大的问题就会出现,哪怕做得再好,依旧会因为突发事件影响。

    “你们给指导员开欢送会了?”杨连夏诧异道,按理说这种大事就应该像今年那个队员离开一样,不想还是举办。

    张阳望低沉道:“对刘指导来说算是解脱,多年的压力可以放下,但努力辜负了他,从二十岁到五十岁,一切都不值得,一件事情否定了他所有做的好。”

    上面人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上面的也只是嘴皮子功夫,真要让他们下基层一个都不愿意,所以下面的指导员反复调换,最终的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不知道这次会给苏指导什么样的指派,好不容易了解队里的情况,别又调走,对你们来说适应新指导员也很困难。”杨连夏小声分析,和刘指导不同,现在的依山指导员不爱沟通,可做事情果断机智,没有过多沟通和了解。

    张阳望心中已经有想法,正常来说还是和往常一样,但苏指导的到来说是平调,其实是下调,出了这档子事谁也说不好,就连他都不敢和杨连夏说总结会可能提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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