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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地那一个个墓碑,看得杨连夏只觉得荒凉,除了清明或者过年,来看望的人会比较多,平时却很少。

    “以后我老了还是火化掉吧,之前还说去庙里待一辈子,谁知道想法这么容易打破。”姚远坐在椅子上调侃道,面对死亡好像害怕,又好像不害怕,既怕自己死后会怎么样,又不怕□□被火烧,因为亲眼见证过消防员的死亡。

    杨连夏双手放在膝盖的牛皮包上,望着前面盘腿坐在地上许久的张阳望,“我突然不害怕死亡了,如果死了可以看见徐双他们,说句不好听的,也值得。”

    姚远乍一听立马抱着她脑袋晃来晃去,着急道:“要死了,你怎么能有这个想法,赶紧给我抛掉。”

    “别讲了,头晕。”杨连夏推开她的双臂不让人再触碰自己,“我也不是胡说吧,就是突然想到那个女生,和我们差不多大,时津离开后,没多久自杀,如果真的有天堂,真的有新的世界,他们应该见面了。”

    姚远是一定要给杨连夏做好预防针,不能让她胡思乱想,深沉道:“夏夏,你要知道,这一行有牺牲很正常,你也要明白不要停留在原地,其实你知道的,徐双和徐朋的离开,我从来没有哭过,今天过去了就不会再提,是因为这两个男孩都说过同样的一句话,你也听到过,但做不到。”

    “怀念我们啊,也可以永远记住我们,但不能一提到就哭,死亡人之常情,不管怎么样人都得死,那我们的死也要有意义,这样才对得起国家对我们的栽培,对得起父母的养育,对得起社会放在我们身上的重担,网络上那句话不是很有名吗,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不过以我们中国人的温良,永远会有人记住他们。”

    杨连夏其实最害怕的就是忘记,漫长的岁月,在忙碌的生活中,没有人能够永远记住这些人,更不要说老了各种疾病缠身,最害怕的就是遗忘类的疾病。

    姚远揽着她腰,像个流氓一样,手不老实的呢小赘肉,“行了,这种话题讲过就算了,以后可不要再提起,将来的事情我们哪知道,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在这样纠结下去,晚上你们这饭局也不会愉快,不过,我能不能去蹭饭?”

    “不可以。”杨连夏笃定道,从她脸上看不到玩笑的意思,但下一秒又笑着和她说:“如果你可以帮我们想办法,或许就可以允许你去。”

    姚远切了声,带着不屑和不在乎说:“这有什么难的,我早就给你分析好了,以阿姨叔叔的性格,肯定是想要包厢,安静点好说话,那对你们来说,肯定是要选个大众口味符合的,只要这两点满足,其他的都不是问题,你以为鸿门宴啊?可不是,阿姨只是看张阳望对这件事的态度和是否重视,以及你的想法,饭桌上讲开了,说不定当天晚上直接给你们敲定后面的事情。”

    分析得头头是道,可现实所发生的往往无法预知,杨连夏虽然问了,但听完就忘,随性的她还是决定随机应变,反正父母也不是不讲理的。

    灰色墓碑上的字,和周围都不同,只有名字和出生日期还有死亡时间,她不是张阳望的母亲,也不是丈夫的妻子,只是她自己。

    人死了,才会有让他人可怜的本事,张阳望给她安葬在偏远的地方,买下来墓地才一万多,这次回到S市零零散散三万元钱出去,而丧事也办不起来,没有通知任何亲戚,这个人来到世上受到了欢迎,死了是默默的。

    当她站在自己的角度,和想着未来的事情,去殴打辱骂小孩,阿谀奉承两任丈夫和他们的孩子,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到底是女人薄情,还是那些人薄情?

    墓碑前的照片,是女人这一辈子唯一的一张,是她出嫁前拍摄的身份证照片,那个时候还是黑白照,证件也不像现在这样厚实,一张小孩子印刷出来,然后夹在透明夹中,这是她幸福生活的结束,也是肮脏烂透了的生活开始。

    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法拜托他人的言语去改变自己,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看上去很能干,实际上一点苦活都没有,后面结婚三年还没有怀孕,婆婆便在背后编排,再到后面被婆母还有丈夫一起打,浑身是伤满是瘀青。

    那年张阳望还不满五岁,她的第一任丈夫就因为骑三轮车太快撞到大客车当场死亡,拿到了赔偿金,便为自己找下家,是隔壁区的一个在外地做肉食生意,死了娘和妻子,孩子也生病去世,正好两个人搭伙做生意,但女人只是看中了他的钱,后来拿了钱,手里有那么点积蓄,扭头就找借口把人甩掉,奈何第二任丈夫憨厚,根本无法和她这心眼比,被人骗了也没有怨言。

    第三人丈夫,也就是那个出了事只会像个没头苍蝇,带着都已经三十多无业的儿子离开的男人,两人的见面本就是张阳望母亲看上了他的房子和以后的养老保险,否则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嫁进去他们家,更不会如同趴在地上擦干地板灰尘那样卑微,可惜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这一生,女人都在为了钱而努力,小时候缺失的,长大拼命需求,可她命中没有也是注定的。

    张阳望把墓碑上的灰尘擦干净,内心只想着这是最后一次,走出这个陵园他们再也没有关系,那些困扰他许久的噩梦最终灰飞烟灭,不会再出现。

    张阳望起身拍了拍裤脚,随后又拍着腰部,地面的灰迅速掉落,衣服上本来有着一片片的白色痕迹,因为他的动作而不见。

    “我是觉得呢,这还剩一个月不到就端午节,买些礼盒送过去就好了,你就是买贵重的黄金啊什么的,阿姨他们也不会收。”姚远站在礼品店内的木柜指导两人应该买什么,杨连夏趴在张阳望肩膀上面露疲倦,“嗯,那就买几箱子回去。”

    姚远见她这么敷衍,翻了个白眼问:“杨连夏,是谁见家长?你就不能好好看一看,你爸妈喜欢什么,什么叫买几箱子,那你干脆直接整个超市承包了。”

    其实不难买,杨连夏父母都不抽烟喝酒,所以肯定都是吃食,而送的也都是贵一些的礼盒。

    “订好了羊肉火锅,我妈比较喜欢。”杨连夏认真道,坐在副驾驶紧抓安全带,虽然不是第一次坐张阳望开的车,但马路上的车辆还有喇叭声让她觉得吵闹还有厌烦。

    杨连夏从小就不喜欢电瓶车和汽车的喇叭,虽然很多时候是因为有原因,她走在路上经常会被吓一跳。

    姚远跷着二郎腿问:“那你们呢?你们俩都喜欢羊肉吗?唉,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一味地迁就可不是好事,你自己不喜欢干吗还要给喜欢的人选择,刚开始就说了要大众口味,你真的没出息。”

    “这不是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吗?这家店排队的人也多,好不容易定下又取消多折腾,还不如定好老老实实去,再说了你不喜欢?我只是偶尔不吃羊肉。”杨连夏立马迅速地反驳,对姚远鸡蛋里挑骨头的行为做出反击,让后面的人哑口无言。

    姚远呵了下,“行吧,你有理,你说什么都对,前面转弯直接进车库,不要绕远路了。”

    商场营业的店铺很多,但外出吃饭的人却很少,每个人手上都拿着礼盒,到定的饭点大门报名字,已经从服务员那里得知杨连夏父母已经等候多时。

    从郊区再到市区,一个小时的车程,时间算来算去,也就是在杨连夏告诉父母位置后他们就动身,早到了半个小时。

    张阳望从杨连夏安排到卖东西再到临近包厢,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全都是听从身边人安排,但不代表他不会紧张,毕竟见丈母娘不是那么容易,人们常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但在他这里并不能抱有希望,拐走他们女儿的是一无所有的张阳望。

    杨连夏侧头盯着他的垂眸,换了个手提盒子,空出来地去牵他左手,一秒钟十指紧扣,由松到紧,“你怕吗?”

    “不怕。”张阳望淡定道,心理安慰讲出口很容易,但真的做到不容易。

    推开门就看见杨连夏父母身穿休闲衣服坐在左侧,正中间的位置他们没有选择,见三人慢悠悠走进来,也不说话耐心等他们开口。

    杨连夏把盒子放到台面,松开牵着张阳望的手,双臂搭在礼盒上,“妈,爸。”

    “叔叔阿姨好。”张阳望着她后面喊人,没有一丝胆怯,当了半年兵,又在消防队待了几年,整个人和读书时期是天差地别。

    板正的身形、硬朗的面庞和中气十足的声音,杨连夏母亲盯着他看并没有别的表情,依旧是似笑似不笑,但温文尔雅的气质摆在这里,看上去就不是一个刁钻的人。

    杨连夏父亲大拇指转着手中的戒指,打量两人后冷声开口:“坐,不要搞得亏待你们。”

    一句话就反客为主,杨连夏瞪了父亲一眼,带有些许不满,轻声道:“你不说坐哪儿。”

    “还需要我教你?”杨父语气重了些,但饭桌上没有当他生气,张阳望肯定选择挨着杨连夏坐,但椅子还没有拉开,便听到前面人说:“小张坐在我旁边,你挨着你妈坐。”

    杨连夏迅速扭头看了眼张阳望,满是担忧没有开口就受到他安抚的眼神,微微点头示意她放宽心,随后绕到椅子后面的路到杨父身边。

    “你们年轻人点自己喜欢的,我们俩吃的不多。”杨母拍了拍杨连夏的手背,“手机呢?刚才给你打电话没听到?”

    杨连夏摸了下衣服口袋,是平的,想起来上车后塞到张阳望衣服里,扭头看过去对上他那笑脸,伸出手让他递过来,一个动作就明白她的意思,很快掏出来轻放在她手心,指腹短暂摩擦。

    两个人眼中的暗流,中间两人没有看见,但行动上的哪一点不对劲,杨连夏父亲很清楚地看见,莫名其妙地哼了下,“今年多大了,和夏夏什么时候认识的。”

    “二十五,高中同学。”张阳望话本来就j不多,几个字说出去后,杨父就已经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老实说不上,就是莫名觉得可能会阴坏,和杨连夏在一起,自家女儿肯定是被牵着鼻子走,哪玩的过现在男生。

    杨连夏扯了扯母亲的衣服,小声问:“你没和我爸说之前的事?”

    杨母摇头不说话,而杨连夏突然庆幸没有说,不然要是知道她以前干的那些糗事,估计早就说她一顿。

    没工作前,杨连夏在家里沟通最多的就是和母亲,那时候父亲一直忙于公司,虽然稳定下来,但经常三天两头见不到面,只有和妈妈的生活频率是差不多,所以也就更加倾向她。

    “在哪个消防队工作?你们队里休假制度是怎么指定的?从那里到这儿多少时间的车程。”

    “在西南的依山,休假是轮流安排,坐飞机四个小时。”

    一听杨父脸色就垮下来,在他心中到隔壁区的距离都算远,更不要说坐飞机那么久,现在年轻人异地恋虽然很正常,到处都是,但做父母希望离得近一些,就算以后被欺负了也可以回到娘家,不是因为距离而困住。

    “为什么想要当消防员?这一行很危险,你要知道很多家长都会考虑,你又拿什么来让我们同意。”

    严肃的话题开启,杨连夏和姚远一人一筷子慢悠悠吃起来,两个男人则是在话题上有所停滞,自认为一切都做好准备,实际面对长辈那种发怵还是会有一些。

    张阳望的沉默,杨父的问题,其余三个女生耳朵却竖立起来,想要知道答案,不想好久都没有等到,直到饭菜全都上齐,服务员离开包厢他才镇静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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