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时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说什么。
不敢去栏杆边下望，僵硬地站着，脑海中什么想法都没浮现，一发生得太快，她们还没来得及仔细处理上一件事情，事情就因为下一件事情终结。
哒—哒—
店主的皮鞋与地砖碰撞出声响，唤醒了她们，肖老师眼睛圆睁，带着畏惧和愤怒看向来人。
“很可惜，她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孩子，但是摔断腿的她已经不能再来到四楼了。”
他做作地叹气，真诚发问：“你们不想在我的店里用餐吗？美味的饭菜会让你们感到幸福。”
面对店主的诚心邀请，肖老师此时情绪上头，让她恨不得一拳打上那张笑脸。
但诡异的语言和画面不断闪过眼前，她没敢直接呛声，反而畏惧地后退了一步，不安地抓住许悦的手臂。
“不必了，我们都有自己的目标，不想因为吃饭耽误时间。”
殷淮代替所有人拒绝了这个邀请。
同时给许桓递了个眼色，让他在最前面引路。
目标，休息室。
休息室门外。
殷淮看着绿色的牌子，重新检查自己的状态。
自我感觉还是正常的……突然，她想起一件事：负一楼没有休息室。
这会事四楼休息室表现异常的原因吗？从前几个楼层来看，绿色的休息室代表可以进入。
是否意味着，四楼的休息室他们脱离怪谈前最后的补给？
“我们全都进去喝两杯茶。”
最终，殷淮决定相信直觉、相信分析。
他们推开门进入这个略显简陋的小房间，同样的一桌四椅，同样的铁柜，但这个铁柜没有靠着墙壁，它与墙壁空出了个可以一蹲下一个人的空间。
殷淮第一时间来到铁柜后，摸上柜子后的那一块地方。
平滑，没有凸起。
“穆姐？”
许桓迷惑地看着，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这个柜子的位置不对，我在三楼挪动了休息室里的铁柜，没有复原。”
“这不是四楼的休息室吗？没有复原……”
许桓看着与自己所进入的地方有所差别的位置，突然明白她说道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这个休息室，是你在三楼去过的那个？”
“你们当时进去的那个是不是也是这个格局？”
或许不仅是三楼和四楼，绿色“休息室”只是一个入口，整个商场只有一个休息室。
“……，我还以为休息室都是一个样子的……”
所以当时听完殷淮言辞简洁的分享，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可能是同一个房间，而且他们休息完就出去了，没从其中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殷淮又打开铁柜。
其中的东西与三楼进入时看见的不同，里面既没有水壶也没有茶罐，只有两排瓶装茶水，一排四瓶。
透过没有任何标签的瓶身，可以看见茶叶在浅棕色的液体中上下沉浮。
殷淮点数人头，忽然反应过来，已经只剩一半，每人可以得到两瓶。
她把所有的瓶子收拢，拿起两瓶放进“衣心衣意”的口袋，转过身喊其他人：
“来，一人两瓶。”
那两个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姑娘没动。
提着三个人购物袋的许桓任劳任怨上前，给每个人的袋子里放进两瓶。
“走吧，电梯不远，我们该结算离开了。”
说完，殷淮率先走出休息室。
电梯狭窄的空间内。
肖老师已经初步恢复，从许桓手中要过本该由自己负担的购物袋，对着光滑电梯内壁上的倒影发呆。
下行结束，电梯门打开。
殷淮最先感受到的，是无处不在的香味：烤制过的小麦、鲜甜的水果、富有油脂的烤鸭……
她一下就明白了四楼休息室中罐装茶的意义：让他们在周围的蛊惑中勉强保持清醒，直到结算完成。
殷淮视线粗略扫过这层的大致情况，发现右侧有购物手推车堆在一起，它们上方贴着一张白色的纸。
正想快步走去看看情况，却被人拉住衣服。
殷淮惊讶回头，就见肖老师腾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衣服下摆。
她眼神茫然而哀伤，声音却尖锐，急切质问：
“你不难过吗？”
“你不害怕吗？”
殷淮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也许是因为直面死亡，心中不能接受想要寻求认同，也许是质疑异类的冷漠与无所动摇。
殷淮同样用两个问题回答。
“我难过要留下来陪他们吗？”
“我害怕要止步不前吗？”
肖老师慢慢松了力道，手臂垂落下来。
经过思考，她大概弄清楚本性腼腆的人为什么会做出违背性格的事。
还算不错的共情能力，让肖老师接受了远超承受的心理冲击，但是冲击之后短时间无法重建，急需一个发泄途径……这其中或许还有商场的影响，放大了她的某一个性格……
但这样才是正常人的反应，殷淮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我在脱离第一个怪谈后，救援队的人对我说过。”
“在怪谈中，最忌讳把别人的性命背负在自己身上，这会让你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
“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肖老师眼神依旧茫然，似乎没听进去殷淮的话。
殷淮看她两秒，放下自己手上的东西，几步上前，手伸进肖老师的购物袋，拿出一罐茶，拧开盖子，捏住肖老师的下巴，灌了一小层茶水进去。
等待一会儿后，肖老师涣散的眼神有所凝聚，仿佛刚从梦中清醒，她眨眨眼，脸色一下难看，慌忙辩解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对不起……”
殷淮见人完全清醒，不再纠缠于这件事，点头，“嗯，我知道的，不要怕，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尽快脱离怪谈。”
“其他的可以出去再想。”
其实这应该是肖老师心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被捕捉、放大，最终冲出喉咙。
但殷淮并不在意这些，肖老师足够善良，有一些勇敢，总体来说已经比很多人都更好。
她叹口气……人无完人。
重新提起自己自己的袋子，殷淮前往右侧，选择了离自己最近的购物车，把自己的商品都放进其中。
然后放开它，挤过缝隙，来到墙边，观看起来。
——幸福超市负一楼购物规则——
请选择合适的商品。
白纸的上半部分是负一楼的规则，非常简短的一句话，但出乎殷淮意料的是，白纸的下班部分还有内容。
——结算原则——
1、积分只能用于购买合适的商品。
2、在真正进入结算区域前，您可以与同组的人互换商品。
3、只有积分足够的客人才能离开商场，积分不足的客人会被强制以工抵债。
4、商品对应的积分价格如下：
一楼：化妆品100积分、游戏机一场100积分……
二楼：上衣100积分、裤子100积分、连衣裙150积分……
三楼：小型装饰品100积分、中型装饰品150积分、玩偶类100积分……
四楼：鱼类200积分、面点100积分……
负一楼：50积分一件。
特殊商品：心脏600积分、四肢600积分、头脑8000积分……
以上，祝您选购愉快。
扫过一眼，殷淮把注意力放在最后长长的积分价格上，于心中默算自己商品的价格。
一条杏色裙子一百五，玻璃珠子一百，一共二百五……二百五，额，还好这个世界没有二百五的说法……这些商品，就算只有初始积分也绰绰有余。
更何况，经过一系列的意外，积分已经上涨到一千……殷淮看着自己刚刚翻出的积分卡，暂时放心下来。
等那三人跟随着也选好购物车，殷淮让出位置，让他们自己来看，计算自己的积分是否足够。
等到所有人都出来，殷淮没有着急领着他们去寻找结算区域，而是扫过他们手中的购物袋，问道：“你们有没有拿不合适的，也就是和你本身出门的目的不相符合的商品。”
“如果拿了，最好现在进行交换。”
许悦闻言皱起眉，苦苦思索好一会儿，疑惑出声：“我出门，是要买啥来着？”
迷茫少女的哥哥没用殷淮提醒，直接上手喂茶水。
几个呼吸后，许悦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门，脸色生动起来。
“哎呀！差点傻了！”
“我要买，额，女性卫生用品，应该是在这一层。”她用比较委婉的说法表述了自己的需求，又补充道：“还想给哥哥卖点东西的。”
“也就是说，我只有一个不合适的商品——三楼的饰品。”
“是什么样的，我或许可以交换。”肖老师选择了很多东西，并且有一部分较为昂贵，她需要交换一些低价的商品以降低危险。
许悦掏出一个小巧的包装打开，露出一个精巧的耳饰，花枝缠绕、钻石点缀，于灯光下闪闪发光。
肖老师仔细看了看，点头，“可以，你自己选一个换吧。”
她放下自己的袋子吧商品拿出，摆到袋子外。
许悦瞪大眼睛，“你怎么选这么多？！”
肖老师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即将离开，而且还有已经开封的茶水。
简短解释：“我是个老师，刚工作没多久，但学生们很喜欢我。”
“怪谈出现后，我们那一块通讯好像断了，接收不到信息，好多学生就给我写信，班上有个玩儿无人机的学生，就收集起来，给我送过来了，我想着准备一些东西，下次就回一部分过去。”
“我班上还挺多人的……”
“难怪这些东西风格都不统一，原来是要送不同的人。”许悦嘀咕着，选择了一个床头摆件，向许桓展示。
“看，这个放在小月亮旁边正好！”
许桓无奈，“这里是怪谈，东西能不能带出去还是另一回事。”
“那我也能高兴一会儿，下次就照着这个选。”
各自收拢商品，殷淮就带着几人横穿负一楼。
途中遇到心仪的食物，就拿起放到购物车内，慢慢的也积累了一些，他们还各自喝过茶水，以对抗恍惚和幻觉，最终抵达终点。
结算区域异常显眼，银光闪烁的柜台后，站着身着黑色西装、身形高大的塑料人。
他微微笑着，冲他们颔首，“又见面了，穆小姐。”
殷淮沉默的与走在最前方的许桓换了个位置，打算先去探路。
店主伸手，“积分卡。”
殷淮递上。
他从购物车中拿出一个个商品，直到那个从他店中带出的琉璃珠，“这个其实就像你的名字，穆小姐，它非常昂贵。”
昂贵？殷淮打算另辟蹊径挣扎一下，“其实我不叫穆贵。”
“嗯？”店主疑惑地看向她。
“我叫穆宜，便宜的宜。”
这下，连后面因为店主的话心生担忧的几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更不要说店长，他第一次在众多客人面前表情崩盘，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很有趣。”
这爽朗笑声让许悦他们轻松不再，收敛笑意，紧张等待起后续。
店主宽大的手掌覆盖上自己的脸，揉了揉，平静下来，“但这个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而不是你自己的选择，所以不算在结算的积分内。”
哦，那就好……殷淮呼出一口气。
很快她就结算完成，不再有后续内容，她的意识模糊起来，但有一句话钻入她二中。
“穆小姐对不起！谢谢你！”
这句话是喊出来的，所以在她脑海中留下了痕迹，即便她已经回到现实世界，回到那个小超市，肖老师的话依旧停留于她的脑海中。
殷淮缓了了会儿，希望她下次进入依旧能保持勇敢和些许的善良。
她坐在货架旁冰冷的地板上，而这家据说有几位勇夫的超市中寂静一片，没有人声。
殷淮缓了会儿，扶着货架站起身，拉开自己的挎包，打算掏出手机，向进入论坛看看肖老师所说的最新消息。
忽然，她的视线凝固了。
凝固在背包底部躺着的，一颗圆润、晶莹剔透仿佛散发着光芒的琉璃珠上。
静默良久，殷淮伸手避过“礼物”，拿起一旁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