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一清自然地走在陈薰和那群游客之间，两方相会，果然有个过于兴奋不及看路的游客撞到了他的身上，立马用韩语道了歉，又说了声“sorry”。
尚一清低声回了句：“Never mind.”这一来，那群游客便注意到了他的长相，忍不住小声讨论，有两名女生甚至并不掩饰地发出了赞叹声，等到经过后还不时回过头来多看两眼。
陈薰注意到她们举起了手机，连忙背过身来，莫名心虚得不得了。
啊呀，啊呀啊呀，不会要被抓住了吧？家里人不知道我出来干这个的呀……
就在她沉浸在胡思乱想里的时候，尚一清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那里。”
陈薰抬头，见他指着围栏之外的某处，便好奇地张望了一眼。
下方，晨雾笼罩的山坡上，一群小鹿正在悠闲地吃草，它们就像漫步在云间的精灵，看上去那么无忧无虑，不受任何打扰。
“天啊……”陈薰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哇……这也太……”
可惜她词穷了。任何语言都很难描述这副美好的画面。
他们都没再说话，而是扒在围拦边看了好一会儿。太阳终于完全出来，将云雾染上了一层金色，金色小鹿在金色的阳光下散步，对面就是金色的雪山，那样安静地近在咫尺，仿佛只是一道平平无奇的风景。
“怎么会这么美……”陈薰心都要化了，又懊恼道，“唉，现在回去拿相机也来不及了！”
“要不要在这里拍一张？”尚一清说。
“什么？”
“我帮你。”他伸出手来，“一直都在拍别人，你也该拍几张好看的纪念一下吧？”
“可是……”陈薰想说，我拍进去就不好看了呀。一大早的，也没化妆，还穿着个什么玩意儿——
她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自己的形象，顿时有种大势已去，心如死灰的感觉。以及对刚才产生的一些不良猜测感到了羞耻。
麻了。无所谓了。拍照就不必了吧。
陈薰摇手拒绝：“不了不了，我很少拍照的。”
“为什么？”尚一清道，好像很不能理解的样子。
“没有为什么，就是，我——我比较喜欢拍别人。哦！你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拍一张吧，呃，用你的手机还是……”糟了糟了糟了，她给自己挖了个坑。对面可是公众人物，他的手机不能随便碰，但若是她用自己的手机拍，岂不是想趁机加微信？
她正想说“还是算了，我用手机也拍不好”，尚一清却固执地把手又伸前了一寸：“手机给我，快点，光线只有一会儿。”
好吧。陈薰认输，可能他瘾忽然上来了，就想拍个人呢。于是她掏出手机，点亮了屏幕递了过去。
再次感叹，他的手真是好好看。而且手指那么长，轻易就握住了让她觉得笨重的机身。陈薰默默看着自己的手机，心道：你就好好享受吧，今天摔了一遭也回本了。
谁知，尚一清刚接过手机，它的屏幕就忽然黑了，而且怎么也按不起来。
陈薰：啊？她的手机该不会也晕帅哥吧？
尚一清却很有些紧张：“是不是刚才摔坏了？”
陈薰想了想：“不会呀，它很耐摔的，而且那个草坪都是软的……啊！我想起来了，出门没充电，昨天半夜又玩到很晚……所以应该是没电了。”
“你确定？”
“我确定我确定！”陈薰点头如捣蒜。半夜刷的就是你本人的视频，刷到两点才睡的。
“没关系，不用拍照了，用眼睛看就好啦。”她取回手机，反倒松了口气。
胆小的姑娘转向山坡，透过云雾的阳光又浓烈了一分，正好照在她的鼻尖和睫毛上，金灿灿的。而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种大大咧咧的迟钝和美丽的脸庞形成了反差，令人移不开眼。
尚一清退后一步，举起自己的手机，把她拍了下来。
陈薰诧异回头，黑亮的瞳孔也被照成了金色的，尚一清又顺手拍了一张，在手机后面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陈薰不知该说什么，生气也不行，干脆背过身，扭过脸，只留给他一个完完全全的后脑勺。
尚一清甚至笑出了声来。
“别躲了，已经拍完了。”他笑着说，走上前来，靠近她身边，把手机屏幕递给她看。
陈薰好奇地瞥了一眼，然后无语了。
“你看，多好看？”
听见尚一清的话，她更无语了。
她居然，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还幻想过，他拍到了自己特别好看的一面。
——这不还是原来的自己吗！而且比她心目中的自我印象更丑，是她不愿面对的真相。
什么直男，用原相机给女生拍照还要问人家好不好看？
“呵呵。”陈薰干笑两声，“删了。Please。栓Q。”
尚一清脸上的迷茫不像是演的，他拿起手机审视了半天，道：“不好看吗？”
陈薰强颜微笑：“是被狗仔看到都不会传绯闻的程度。”
“噗！”尚一清似乎被戳中了笑点，另一只手背掩着嘴，笑得腰都弯了。
他干脆伏在了石栏上，这一下就缩短了身高差，陈薰看着他跳动的发丝，生动的眉眼，距离那么近，触手可及的真实，但她心里的一部分仍觉得，这一幕太魔幻了，就像前天的那场戏一样魔幻。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怎么会这么少年，这么阳光，掩着嘴的样子又像害羞小狗，让她都快把持不住了。
陈薰望向金山，心中念佛：冷静，冷静。阿弥陀佛，色即是空……
“没事，”尚一清笑够了，终于说道：“你要觉得不好看，以后删了就是。”
陈薰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靠在围栏上，懒洋洋地划了几下自己的手机，过了几秒，用特别自然的语气问道：“你微信号多少？是手机号码吗？”
陈薰表面平静，实际倒抽了一口冷气，快要把山前的云雾都抽光了。
“到时照片发给你？”尚一清继续道，用眼神等她的回复。
陈薰第一次体会到真实的“啊巴啊巴”说不出话来，但她想到如果拒绝或回避的话，反而显得比人家明星还矫情，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报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他又点了几下屏幕，便收起了手机。“手机有电了，记得通过一下。”
“哦，好。”脑子转不动了，但肯定不是她想的那样，等她回去冷静下来再好好分析一下……
“时间不早了，我一会儿还要开工，先回去洗澡了。”尚一清转向她，说话的语气特别轻松自然，脸上还带着春风细雨似的微笑，弄得陈薰都懵了，仿佛他们本来就认识一样——不，是仿佛此刻只是暂别，很快又会见面一样。
恍惚了一秒，她回过神来，歉意地说：“是不是耽误你晨练了？”
“嗯？没耽误呀，刚刚不是也锻炼了。”他轻轻扬了下下巴，笑容加深，看得陈薰几乎招架不住。
想到刚才他爬上爬下地给她捡手机，她惭愧低下：“不好意思……”
“不要习惯道歉，”她听见他说，“没人责怪你的话就不要道歉。”
他转身要走了，却又补了一句，“有人怪你的话，也要想一想是不是他们的问题！”
他笑着挥挥手，朝来时的方向小跑回去。
等到看不见他了，又过了好几秒，陈薰发现自己的嘴角还扬着，像个傻子一样。她得用手用力抹两下，才能让自己的颧骨勉强放下。
救命，他笑起来真的好阳光啊！
好了，颧骨又升天了。
陈薰就这么带着比AK还难压的嘴角，一路眯眯登登地回到了房间，才想起来自己是回来干嘛的。
她把手机插上电，等待开机的那几秒，又开始傻笑。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她告诉自己，这是生理反应，不代表她失去智商了，她还是很清醒的。
清醒到一个人笑出声来……可恶。
终于，屏幕亮了，她没有急着看微信，目光又瞥见了那朵被她小心靠在两本影集上的蓝色野花，脑中灵光一现，于是打开浏览器，迅速输入了几个字。
“矢车菊，分布区域：德国的山坡、田野、水畔、路边、房前屋后到处都有它的踪迹……”
怪不得在小时候的童话里总是看到这个名称，但她从来没搜过它长什么样。
不过这里是瑞士，虽然就在德国隔壁……但是这么高的山上，应该没有吧？
正想到这里，往下一划，大量蓝色的图片便映入了眼帘。她一眼就看到了一朵一模一样的花。
天啊，真的是矢车菊！
可能没人能理解她的惊喜，但她就是觉得脑袋里放起了烟花，这简直是比偶遇尚一清还值得庆祝的事！
当然，这么说是夸张了……
就是，谁懂呢，有种童话里的精灵出现在了现实中的感觉。而且，关键，这是他随手摘来，又送给她的。
陈薰真是太爱这朵小花了，她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将它保存起来，永远都不枯萎呢？可能只有压在书页里了，但她又舍不得。
就这么对着花傻笑了半天，她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通过他的微信呢。
其实她有点刻意拖延，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怕对面真的是他，又怕对面其实并不是他。
拜小黄所赐，她也知道了娱乐圈里的不少八卦，其中不乏三观炸裂的。比如，有些明星恋爱都不用自己谈了，助理负责在微信上替聊，聊得差不多了再约见面。像这种对象当然不会只有一个，这就要看正主的口味挑不挑了。渔塘嘛，有的规模大，有的规模小……
陈薰惦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当然，还有客观条件，觉得自己进入渔塘的可能性照理说应该为零，但考虑到异国它乡……那什么，可能资源比较稀缺，或者不是那么方便，可能瑞士分塘里暂时就只有她一条鱼？
毕竟男人的品味有时候挺奇葩的，因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嘛……
陈薰一点也没有为自己将外表如此优越，气质如此高贵的尚一清和其它猥琐的男人混为一谈而感到愧疚，在她看来，确定一个男人到底是男还是人，决不能只看外表那么简单，就像确定她到底是花痴还是冷酷，也决不能只看她的表现那么简单。
再说，她花痴，和她冷酷，这有什么冲突吗？
做好一系列的心理建设后，她终于点开了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