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不知是哪里来的杀气,草木沙沙作响。

    眼前的女子瞧着非同小可,黑衣异瞳。没有任何珠饰。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华贵之气。下巴微微昂着,双眸里燃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贴着头皮似有一股热流涌动,芷溟疑惑伸手将簪子从头上取下。

    这是她第一次见——这簪子的颜色,竟然散发出淡淡的蓝光。像是一股水汽。蒸腾而上。

    与此同时,对面女子胸前,不知怎的现出了一只若隐若现的吊坠。那吊坠红得像一块烙铁。

    看起来更像太阳,像太阳一样刺目,芷溟霎时回想起江底的曜日堂——

    “不过就是五行,相生,相克。”

    师傅的面容轮廓清俊秀丽,嗓音微弱却掷地有声。

    “人五行俱有,若是有单独突出的,极易修成一个精怪。”

    谈及人,道与术法,雨泾的神情有些恍惚。

    “你是水,自然在火之上,在这个江底,是唯一的王。”

    “离开了江底,就不一定了。”

    芷溟当时并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离开水,也从未想过要在别人的地盘待着,低声下气。

    这女子后头站着的那两个下属,眼神凌厉如飞刀一般,她见了觉得好笑,又有些尴尬。

    自己因为无心惹出的错,若是母亲知道了会怎么说自己?

    还有他……

    那个躲得并不高明的青翠的瘦弱身影站在草丛里,模糊,安静。

    她眉头皱得更加紧。

    此时芷溟十分为难,若是当即起冲突,她不知会不会伤到宁合,或者等他害怕偷偷溜走的时候,又不小心碰上了鼠妖……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又要乱跑?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能力低微,这罔境里的一草一木都要当心。前些天夜叉鬼突然消失不见,她和陈璃,黎垣出去寻找,黎垣这个冒失鬼就被路旁的荆棘刺伤了小腿,血流如注。

    虽然万般纠结,她的身躯却不由自主地往草丛那边移过去,那两个侍者一直想对自己动手,只是被毕月乌拦下来了,她们并未因芷溟而转向,仍然往大路前方走着,瞧着很像是要去赴一个要紧的宴会。

    这几人走后,连日光都明亮了不少。

    她低头直视着阴影里的宁合,胸中的愤懑突然平息下来,不再烧着她的心,只是闷得慌,堵得慌。

    宁合本来是低着头的,此时也鼓起勇气抬头凝视着她,眸光有些黯淡,说话的声音虽然小,却没有磕巴。

    “你干什么?我不认识你。”

    芷溟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看过他,明明从潞州分开没多久,他整个人都瘦了些,身上的衣服很是宽大,眼睛下有淡淡的乌黑,显得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她很快行至他身旁,右手指尖的火光一闪一闪,那根已经冒头的荆棘草似乎能嗅见危险,灵蛇般地缩回了地下,留下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

    “我还什么话都没说。”

    宁合见她一脸无所谓,甚至没有当时在莲花峰那样的焦急,负气咬唇道:“那是我误会了。”

    “道长只是路过此处而已。”

    “怎么,你也要去凤城?”他身后忽然蹿出来一个皮肤黝黑,壮实长毛的小怪物,眼睛小小的,鼻子长长的,鼻子两侧还弯着鲜明的獠牙,边说话边不时耸动。

    芷溟瞥了一眼宁合,“那鼠妖不知怎地逃了出来,你若是离开了象罔山的地界,那可就麻烦了。”

    宁合的脑子顿时一片茫然,这些天他待在朱诺的院子里,也见到了一些精怪,但那些精怪都对他这个毫无灵力的凡人不感兴趣。

    他以为自己可以就这么一直耗着。

    他没想到那个鼠妖居然还能逃出来……

    也是奇了,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这两年招惹到的麻烦事却比过去二十年还要多,压得他苦不可言。

    只不过,还不是最苦。

    他最苦的时刻已经过去了——脚不好的时候,他待在浮塔村,如同已经干涸的井里一只疲惫的青蛙。

    宁合完全冷静下来,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左右我自己又做不了什么……如果……”

    那自己就死了吧。

    一旦拥有了这个念头,身心恍惚间轻松了一点,他本来也是差点就入了皇帝长生药的“草木”之一啊。

    只是他遇见了……眼前这女人的母父,那些一挥手便可以呼风唤雨的神。

    “想什么呢?她这样的恶人自然该滚出罔境,有烙月,有我娘,还有我,怎么可能抓不住这样一只老鼠。”

    芷溟的手指微微发痒,她想着要提起他的眼角,他这副丧气阴郁的模样,和离别前真是判若两人。

    那尖嘴的黑毛小怪物突然从宁合后面探出头来,眼睛狡黠明亮,他似乎是觉得芷溟口气过大,想要挫挫这个女人的狂妄。

    “如果她逃到凤城就抓不住了哦。”

    “凤城是毕月乌大人说了算。”

    “你想去凤城吗?”晓晓满目期待地看着她,嘴角是按耐不住的兴奋。

    “不想。”

    芷溟没好气地打断了他,手腕处忽然伸出了金色丝线,眨眼间便缠上了宁合的腰,两人的距离拉进了些,只在一尺之间。

    “寸步不离最安全。”

    宁合浑身僵住,掌心微微酸麻,不知该往哪里放,也不敢看晓晓,怕他会直性子开口问出一些让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

    “哦,原来他是你带进来的,我说呢,罔境怎么会进来这般没有任何修道资质的人。”

    晓晓无奈地摆了摆他那布满黑毛的尖蹄子。

    “……”

    宁合木然伸手去解腰上的绳子,虽然只是徒劳。

    一抹青色飘飘然飞向这几人中央,卷起几缕微风,芷溟定睛一看,是青铜鸟,嘴里衔着一只令牌,上书四个字——来何方楼。

    果然,母父迫不及待地来找她了,不知是担心她鲁莽,还是已经抓到了那个逃贼。

    -

    罔境里,一半是彼闻宗的地盘,一半是毕月乌的地盘,两边都容不下的精怪,渐渐聚集在锋水河前,莲花峰下,由于越聚越多,生生造出一个无人管的灰色地界。

    又因为峰下峡谷有水源,有稀疏的灵草,先来的抢着占住了好地方,后来的大部分迫不得已成了影贼,聚成一帮,四处倒卖东西。

    只是每次过锋水河总可能有去无回,于是在何方楼宿醉一场成了这帮影贼的常事。

    今日烙月进客栈时便不凑巧地赶上了这情形。

    那鼠妖的脚步比他想象中快,又或许是神通比他猜想的要大些,气息隐匿得极强,神识搜山遍寻不到,只得召集人手派到莲花峰来找。

    他也出来了。

    若是找不到……他想的是,把那孩子带回山,瞧着孤零零的,之前那鼠妖就对他图谋不轨。

    可他问朱诺,才知道人丢了。

    他只好又派出宗门仅剩的七只青铜灵鸟四处搜寻,顺带着也寻一下冲动跑出去的芷淳,结果……就看到了灵鸟传回的影像中,锋水河前站着毕月乌。

    他想起这女人曾经半年前突然向他索要音希钟,但他没有给。

    他即刻用金铃联络了付典,得知门中音希钟确实不见踪迹,心下了然,没有愤怒,只觉得有些荒谬。

    魂魄入局音希钟,念力强的便能看见自己想见的人,死人和活人都能看。

    但是她有什么可看的,按理来说,她是最知晓前事的人。

    从天神那一代,她就在了。

    她不像自己,不像阿淳,是神兽后代。亦不像寂念,是神兽转世,她尽职尽责从一而终地,守了日珠一千年。

    除了前阵子有些出格,据陈璃所说,屠杀了黎氏满门。

    烙月的神识在何方楼四处观察着,这里不是山中,他又分了一半神骨给芷淳,因此有些吃力,堪堪卡在大堂正门。

    本来吃酒耍乐的低级影妖忽然齐齐噤声,像是被什么力量冰封住,门口站着个显眼刺目的黑衣异瞳女子,在她手还未抬起的时候,茶楼的老板柳妖已经一溜烟似地停在了她身旁,躬下身颤抖着开口问。

    “城主大人有什么吩咐?”

    “大人要用地方,”毕月乌身旁的下属似乎很是不耐烦。

    “所有人都得回避,包括你。”

    “可是……楼上也有贵人,”柳妖晃动腰肢款步上前,嗓音端的是楚楚可怜。

    烙月刚想封住他的嘴,却发现神识再多走一步都有些难,只好作罢,无语地看着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吐出那几个字。

    “是彼闻宗掌门。”

    他清晰的瞥见她脸上闪过一丝讶然。

    怎会如此?

    他有八分的把握,她的神识没有看见他。

    烙月睁眼间已经站在了毕月乌跟前,快得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手中金杖轻铃作响,无数道金光针符如漫天花雨缠绕在他们两个人身旁,与其他人隔绝开。

    那两个狐假虎威的下属脸上衣服都挂了彩,本想硬着头皮继续上前,可在没触碰到边界的时候就已经被狠狠弹出几里地,在地上擦出一道刺眼的红。

    “你不是毕月乌,你是谁?”

    烙月冷冷地凝视着这个女人,他想试她,让她出手,可是她胸前的宝石吊坠似乎是感应到了杀气,炽热得令人无法直视,有什么在其中缓缓流动。

    刹那间,天地都染上一层绯红,是日珠在感应她。

    她原本僵住的的神色终于松动了几分,像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眉头一挑,慢悠悠开口道。

    “怎么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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