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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月凉如水,月光透过马车的窗柩,洒在梅芷月洁白无瑕的侧脸上,羽扇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在眼敛下投下一层阴影。

    漆黑的骏马在夜色中奔驰,车轱辘压到一块石子,车身颠簸了下,梅芷月眉头微蹙,缓缓睁开杏眼,双瞳剪水,她忽闪两下眼睛,借着月光,她迷迷糊糊能看清所处环境。

    这是?

    她有些迷糊。

    梅芷月半趴在塌上,身下的被褥散发着淡淡檀香味,她下意识抓了下,脑海里一片混沌,一时间忆不起先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醒了?”

    充满磁性的陌生男人声音猝不及防在身后响起,梅芷月单薄的身子一颤,本能做出防御姿势,她头脑发懵,一种名为恐惧的感觉爬上四肢百骸,她撑起身子,回头望去,一头乌黑亮丽的发丝瞬间从肩头滑落下去,铺在背脊之上。

    男人背光而坐,梅芷月能隐约看清隐在黑暗中男人的轮廓:“你,你是谁?”

    许是方转醒,她的声音嘶哑,带着点颤抖。

    记忆也在此刻复苏,梅芷月想起晚间她在丫鬟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刚想回寝室,后颈就遭到人击打,再次醒来便已身在此处。

    “我是谁?”孟衍笑了下,唇角勾起,他忽然很想看看梅芷月震惊地表情,于是,便在黑暗中取了火折子点燃烛火。

    火光乍现,习惯黑暗的梅芷月抬手遮了遮光,明亮的眸子也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星星泪光,她透过衣袖下摆,看见坐于对面的男人缓缓起身。

    烛火照耀在男人脸上,梅芷月看清了他的脸,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是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这张脸似曾相识,她似乎在何处见过。

    梅芷月的柳叶眉紧紧拧着,她想不通这样子的人,何苦做那采花贼?

    孟衍若能洞悉梅芷月的想法,定会气得七窍生烟,他慢慢接近梅芷月,在她眼前停下,蹲下身,狭长的双眼对上她水汪汪的大眼:“咱们见过你忘了?”

    梅芷月怔住,在他的提醒下,记忆中男子模糊的脸,慢慢和眼前男子重合,她记起白日里和表哥一起的陌生男子。

    第一次照面,她还道他是个谦谦君子,却不知是一个可恶的采花贼!

    她稳住心神,再次开口:“阁下将我掳于此,究竟所谓何事?”

    孟衍笑了声,朗朗笑声让她心神一震,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拼命让自己静下心来,她倔强的仰着脖子看着眼前的男人,就怕她一个不注意,男人会有所行动。

    瞅着惊如鸿雁的梅芷月,孟衍存了戏弄之心,他在床沿坐下,欺近她时,故意在她耳边低喃道:“掳你来当然是劫色,难不成为了与你闲谈?”

    男人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洒在梅芷月耳珠上,白腻细致的肌肤瞬间被染红,她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双目紧紧盯着孟衍,大有他若不轨,她便自缢的架势。

    孟衍盯着她,将她受惊的模样尽收眼底,特别是那双水灵的双眸,明明怕得很,又故作镇定。

    真是个笨女人。

    孟衍瞅着她受惊的表情,一字一顿道:“你的好表哥,将你送给我了。”

    梅芷月心口一跳,她那双杏眼原本就大,现下一受惊,就像耀眼的黑曜石,又黑又亮。

    梅芷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表哥他将她送给别人?

    就像货物一般?

    她不敢置信地摇摇头,自打十二岁起,她失去父母,成为孤儿,在无依无靠的时候,是舅舅收留了她,更不嫌弃她家道中落,无父无母,亲手指定了她和表哥的婚姻。

    虽说她对表哥并无男女之情,只有感激和报答之情,但她不相信,对她百般好的表哥会把她当成一件可有可无的货物一般送人。

    梅芷月翕了翕唇,原本殷红的唇,此刻毫无血色:“你觉得我凭什么要相信一个陌生人?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就放我回去,我可以当作不知情。”

    孟衍挑挑眉,单手支着下颚,一双含情眼望着梅芷月。

    他和穆一本打算连夜离开吴县,等他们从客栈用膳出来,梅芷月已被人扔在他轿撵之中。

    他觉得就这么把梅芷月送回去有些没意思,不如看看他们究竟想玩什么把戏。呲呲,送他房契还不够,还送一赠一,给他送个小娘子。

    孟衍起身离塌,坐回原处,他不疾不徐道:“陈柏俊与我赌马球,将他的祖宅输给了我,我已拿到他家祖宅房契,却不知为何他又把你送来了。”

    “祖宅?” 梅芷月念着这两字,不免诧异,陈家祖宅是崇明帝初登帝时赏赐给陈家的,外公生前十分爱惜这间宅子,不舍居住,专门派人日日打扫,表哥怎么能拿祖宅做赌注。

    不!

    梅芷月摇摇头,她不应该相信陌生男人所言,她该相信表哥才是。

    她提了提神:“凭据呢?”

    “陈柏俊在赌约上亲手签字画押,你想看?”

    孟衍笑着:“不过赌约里可没写把你送我,你要是不信,你表哥身边那个叫陆仁贾的,你可以去问问。”

    梅芷月微闭眼眸,羽睫轻颤,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时,眼里已然坚定,她伸出纤细素手,柔软的亵衣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藕臂,她道:“既有凭证,我定要亲眼所见才能信。”

    那只手纤细白嫩,皓腕上戴着一只通透的翡翠镯子,孟衍盯着那只小手,未答,未了,双腿一搭,架在她所坐的塌上,懒散道:“我困了,想看,等天亮再说。”

    “你捉弄我!”梅芷月轻斥道。

    奈何,无形中被他所牵制,她只气得娇容乌云满布,又不敢真对他有所怨言,生生将满腔话咽回肚子。

    就怕他兽性大发,暴露本性。

    “我捉弄你?”孟衍睁开眼睛,交叠的修长双腿落地,起身,复又欺近梅芷月,她未施粉黛,身上没有胭脂俗粉之味,只有刚沐浴完的淡淡澡豆味,很是清香。

    孟衍压下眉眼,望着她的眼里有丝丝不悦,他语气淡淡:“到底是我捉弄你,还是你们联合起来欺骗我?”

    梅芷月侧过头,对上他略微发怒的双眸:“凡事讲究证据,你能证明我和他们联合起来骗你吗?”

    孟衍的角度,恰好看到她一张一合的殷红小嘴,他扯了一次嘴角:“小嘴倒还挺能说……”

    两人挨得很近,梅芷月身水的香味避不可免的钻进孟衍鼻尖,说到嘴边的话语嘎然而止,他有些愣怔。

    梅芷月这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她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脑中来不及思考,她只想男人离自己远点,扬起素手,就要往男人身上推去。

    孟衍眼疾手快的握住梅芷月纤细的皓腕,瞥一眼那双不听话的手,他冷哼:“想谋杀亲夫?”

    梅芷月又气又羞,换另一只手去推他:“我不是货物,就算陈柏俊真把我送给你,也不代表我会听你摆布。“推了几下,发现推不开,她只得侧过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为什么要杀我未过门的妻子?”孟衍眨眨眼,一副状似不解的表情。

    话音刚落,车身一阵颠簸,孟衍未稳住身形,随着摇晃,身子前倾,压上了柔软的躯体。

    “禽兽!”

    ‘啪’得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在车厢内陡然响起。

    梅芷月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崩溃。

    “爷,何事发生?”

    在外驭马的穆一护主心切,迅速转身单膝跪地,掀起车帘,就要做拔刀地架势。

    借着月光和烛光,车厢内的情形一览无余,握着剑柄的手颤了颤,穆一咽了咽口水,眼睛睁大,默默往后退,车帘在他头顶划过,挡住了香艳一幕。

    他拍拍胸脯,惊呼未定,爷的动作可真快呀,幸好不是在关键时刻闯进去,否则,他项上脑袋不保。

    摸了摸脖子,仍然心有余悸。

    车厢内,传来孟衍幽幽之声:“穆一,找个地停下歇息,明早再赶路。”

    是嫌路太颠簸?

    穆一不敢多言。

    车厢内再次归于宁静,梅芷月望着面前男人那张俊秀的脸,只觉他人面兽心,不顾打得生疼的手,扬掌便要再打。

    手掌快要挨到孟衍脸颊时,他瞬间握住她的柔荑:“疯女人,你不要命了,还想打第二次?”

    梅芷月看着他,一双眼梨花带泪。

    孟衍眉头紧锁:“现在知道哭了?你打我,我还没哭呢。”瞅她视死如归的模样,他低喃道:“我原本还想放你走,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把你放在身边。”

    说完,他略显得意,想看女人崩溃发疯的情绪,没成想,女人很安静,只偏过头,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孟衍仅存的火气瞬间被她眼泪浇灭,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正处于颇为尴尬的姿势,慌忙起身,他理理衣襟,轻咳一声:“行了,别哭了,你住这儿,我去外面睡。”

    他一撩车帘,快步走出,望着漆黑的树林,便知今夜得在树上委屈一夜了。

    孟衍一走,梅芷月眉间才慢慢舒展开来,她的身体仍然止不住颤抖,四周归于宁静,她忽然觉得很累,却依旧强撑着身体坐起来,目光紧盯着车帘的方向,害怕孟衍去而复返。

    她闭了闭眼,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半响,才挪步到车边,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去。

    夜空中,树林层峦叠嶂,只能借着月光依稀看清个大概,而那俩绑匪,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竟连呼吸都不曾听见,梅芷月一咬牙,跳下马车往来的方向拔足狂奔。

    孟衍睁开眼睛,穆一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爷,那姑娘跑了。”

    “去追,别让她出危险。”

    额角青筋骤跳,孟衍头痛地抚抚额角,寻思自己是不是玩大了,不该如此这般捉弄她。

    “遵命!”穆一抱拳,脚甫一落地,一群人举着火把从他们前进的方向赶来,将他们的马车拦得密不透风。

    想是绕了近路赶来,却和逃走的梅芷月生生错过。

    为首的陈柏俊,整张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异常扭曲,他没想到孟衍竟然会直接将人掳走,嘴上说着对女人不感兴趣,私下比他还下流。

    陈柏俊忍不住啐一口,等碰到两人,他几乎是咬着后牙槽说道:“孟衍把人交出来。”

    穆一双手环胸,望着脖望着坐在马上的陈柏俊:“陈公子,不知道你想让我们爷交出何人?”

    陈柏俊目光放在穆一身后马车上,他扬着脖子,朝车厢内喊道:“表妹,你在不在里面,你若是在,就出声应一声,表哥来接你了。”

    穆一哼了声:“陈公子说笑了,这儿哪有你的表妹,有也只有我家爷未过门的妻子,梅姑娘,难道不是你把梅姑娘送我们爷车上的吗?”

    陈柏俊脸色铁青,他看了眼四周,没见孟衍的身影,想是必定和芷月在马车内,心里更是扭曲:“你们主仆两人强抢民女该当何罪,来人,把他们抓住,带回衙门。”

    听罢,穆一面露不快,拔起剑防身:“是你们用梅姑娘算计我们,卑鄙小人。”

    孟衍听着底下的争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倒要看看陈柏俊在玩什么把戏,竟把人送到他马车上来了。

    森冷的双眸在底下一众人身上看了一圈,最终放在陆仁贾身上。

    呵,竟敢算计他。

    孟衍跃下树,手中折扇在穆一肩上一敲,穆一心领神会,悄悄遁走,去追梅芷月。

    孟衍瞥了眼隐在人群中的陆仁贾,而后看向陈柏俊,轻描淡写道:“陈公子深夜来找在下,所谓何事?”

    陈柏俊怒不可遏,他万分后悔当时头脑一热听取陆仁贾缪论,他乃堂堂县令之子,整个吴县谁敢和他斗?

    一个身份不详、四处奔波的外乡人,有何可怕?

    念及,他气焰嚣张起来:“我的表妹被人掳走,是不是你做的?你要是交出芷月,我可既往不咎,否则,定让你尝尝吴县衙门的滋味。”

    孟衍挑眉,慢条斯理的弹走落在肩头的落叶,轻描淡写道:“今夜,是有位好心人将一位姑娘送至我马车上,我以为是陈兄你送的。”

    “胡诌!”陈柏俊气急,大步上前,想要去掀车帘。

    孟衍哪能允许他无礼之举,手中折扇一挡,眼底神色冷冽:“你的表妹已自行离去,有本事自己找到她。”

    “抓住他!”

    陈柏俊高喊着,反手想抓孟衍,却被他擒住手腕向后折去,折扇往他麻筋上一点,陈柏俊整条手臂瞬间如蚂蚁啃骨,奇痒难忍,手也成鸡爪样。

    孟衍松开他,翻身上马车,驾车而去。

    速度快到陈柏俊手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陆仁贾从人群中出去,扶住陈柏俊:“陈兄,他往吴县的方向跑了,梅姑娘肯定在那个方向。”

    陈柏俊咬着牙,整张脸因为瘙痒已经变得扭曲,他恶狠狠盯着陆仁贾,说道:“刚才他说的话什么意思?那位好心人又是谁?”

    陆仁贾一愣,很快恢复成淡然模样:“陈兄是信外人的还是信兄弟我的?他那位手下偷偷逃离,难道陈兄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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