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春有气无力的，“门口不是还有个……小老鼠吗？”
她咧开嘴笑了笑，眼睛和口鼻都被鲜血糊满，狰狞又骇人。
“你们打算让他都听到？”
她像是发癫了一样，笑个不停。
阿容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门里的人修为高深，不可能听不见门口的气息声。
陈长春却猜出了他受好奇心驱使，还善解人意地降低了声音。
门内。
程新始看了眼梁宴，她早就眼神请示过要不要把人赶走，但没有得到梁宴的指示，所以没管。
阿容眸光闪动，后退一步，几乎没有犹豫，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程新始狠狠踢了地上的人一脚，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他刚打开门，正好看见坐在凳子上的程新月，她看了他一眼，阿容在他的示意下坐下。
程新月说：“手伸出来。”
阿容心里一顿，他将手伸出，程新月抓过他的手看了会儿，没头没尾地说了句：“看来妖魔跟人也没多大差异嘛。”
妖魔之中也有类似走兽者，大多是低阶中阶妖魔，地位与玩物牲畜无异，甚至可以屠宰贩卖食之。
皇族和少数种族极度类人，有不同寻常的天赋，具有极强极具破坏的杀伤力，被称为高阶妖魔。
高阶与下阶苟合生下的统一被称为杂种，泥腿子，妖魔之间尚且如此，跟人类结合所生就是比杂种狗腿子还要严重的“肮脏的血统”“爬虫”。
阿容无意解释这些，只点了点头，他本性冷淡，两个冷淡的人凑一块儿也说不了几句话。
程新月问：“怎么不听完呢？”
她说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阿容眼里她本性多疑，什么都要试探一两句，他格外厌烦，但不能不答，“偷听本来就非君子所为。”
此话一出，程新月直接被他逗乐了。
她轻轻地笑了笑，眼睛都笑得弯弯的，说的话依旧不客气，“殿下不是默许你听了吗？”
阿容摇头，“她如果真的允许就不会让我出去。”
而且陈长春这种人是个不受控的神经病，在作死之后只会无限地从自己性命考虑，若是突然把重点落在其他地方，只能是她嗅到了危险或者利益的味道。
这两者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也不在梁宴允许他沾染的范围中，难怪她说着说着就直接戳破有人偷听的事实。
下午，他们重新出发，不知道陈长春拿什么东西保住了命，下午再看见她的时候，她的双手双脚全部被废了，正以一种扭曲惨烈的方式弯折，坐在轮椅上，被一块毯子盖着，只剩下依旧乐观地笑呵呵的脑袋。
程新始在她身后推着她。
程新月挑了挑眉，“怎么？她也要一起？”
梁宴“嗯”了声，“她有事要办，这才偷偷跑过来了。”
她弯着腰，拍了拍陈长春面前的毯子，笑眯眯的，“怎么不早说呢，竟然还搞这么大的误会。”
程新月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梁宴看起来精神不错，在阿容经过的时候还拉着他，塞给他一口袋糖果。
“今早新买的，水果味的，味道应该不错。”
阿容有些无奈，他确实喜欢吃甜，可架不住天天吃，现在他一看到糖，牙都隐隐痛起来了。
自从梁宴知道他好甜，隔三差五就往他口袋里塞，塞得满满的，跟聚宝盆一样，吃了点又满了。
他说了声：“谢谢。”
正打算跟着上车，梁宴却把他拉住，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他不明所以地问：“做什么啊？”
梁宴却眨了眨眼睛，两手捏着他肩膀防止他逃开，“你还没叫姐姐呢。”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明眸皓齿，像个普通姑娘，甚至平时那些杀伐气和戾气会变得淡很多。
阿容心跳不要命地加快，他想后退一步，却被对方紧紧地抓着，这双铁手之下，他竟然丝毫也躲不开。
梁宴看了眼远去的马车，丝毫不打算放过他，“你再拖一会儿，她们就要走远了。”
阿容脸皮薄，从上一回生存所迫叫了一声，回来再也没叫过，一直躲着梁宴，也不敢冒头。
他憋了好久，脸都红了，最后才磕磕巴巴地叫了声：“姐姐。”
然后在对方手松下的瞬间转身逃似的飞快离开。
梁宴在原地，笑了笑，然后捂着脸又笑起来，她回味够了才飞着去追阿容和马车。
她把阿容抱着飞入马车，程新始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还背着我们。”
阿容脸上的红已经消退，在程新月含笑的目光中又觉得不自在起来，远离梁宴往旁边坐了些。
陈长春偏着脑袋直勾勾盯着他，十分哀怨，悠悠道：“小阿容啊，你可害苦我了。”
程新始拍了拍她脑袋，“安静。”
陈长春嘀咕了句“本来就是”才安静下来。
桃花山过了是大蛮山，大蛮山山势陡峭，山脚下坐落着一个破败的小镇，往上走就没几个人了。
天色渐渐还早，马车本应继续行进，却摇摇晃晃在路边停下来。
她们下了车，程新始照例推着陈长春，一边在梁宴旁边嘀咕似地提议：“换一个人吧，我真不想推了。”
梁宴没看她，声音冷淡：“太懒了可不好。”
程新始：“……”
梁宴装作没看见她幽怨的目光，阿容被她拉着走在前面，他看着人烟稀少的地方，出于好奇问了句：“为什么要在这里停？”
梁宴眯着眼睛，微微抬头去看高高耸起的山峰，穿透云霄，“这里很好看，是个好地方。”
阿容说：“你就是在糊弄我。”
梁宴无奈说：“没有。”
阿容没理她了。
她看出阿容在生气，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像这种乖巧听话的小孩生起气来也软绵绵的没什么杀伤力。
她去拉他，“别生气，我等会给你买糖，你糖吃完了吗？”
她伸手去摸阿容口袋，阿容不耐烦地把她手撇开，“牙疼。”
糖糖糖，一天到晚就是糖。
牙疼？
梁宴心里着急，忙把他抓住，捏开他嘴看，往里面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会儿都没看出什么，阿容把脸别开，特别闷地说：“心理上的。”
心理上的，那难怪。
梁宴心想这小孩叛逆起来还真不好搞，虽然他生气的样子挺可爱。
身后程新始看着两人的背影啧啧称奇。
“这小玩意还会给人脸色看了。”
程新月摇摇头，轮椅上坐着的陈长春眯着眼睛说：“叛逆期嘛，正常。”
山脚下的小镇比较落后，就只有一条长长的街道，周围是紧闭的商铺和百姓住宅，整条街道只有一家客栈。
偶尔有几个行人，要么是身上发着油光脏兮兮的小孩，要么是一身老朽味道的老人。
马车被停在路旁，一行人穿着整齐，看起来跟整条街道格格不入。
程新始在柜台上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敲了敲柜台，喊了声：“人呢？”
远远的传来一声：“来了！”
一个干瘦的男人小跑着走过来，“来了就喊嘛！”
这客栈冷清得很，也没几个人住，老板平时也不在柜台旁边营业，所以没人看店也正常。
这里少有人来，一来就来五个，老板也有点惊讶，收钱的空档随口问：“几位客官怎么来这儿了啊？”
程新始想起路上妖异之色，简直黑气熏天，不由得问：“怎么这么问？”
老板低着脑袋算账，回答说：“这里哪有什么人来嘛，年轻人都跑外面去了，唉……他奶奶的，老子也不想在这里干下去了，真他娘晦气……啧啧……”
他一抬头，发现又进来一个女人，长得跟个天仙似的，穿着素白的长裙，头发若绸缎垂下，貌美无比。
他看呆了。
程新始咳了一声，指了指身后的美人，“这是我家里的人，别看了。”
这少年也是剑眉星目，只是爱拿鼻孔看人，特别不好相处，这副充满敌意的眼神真像下一刻就要冲过来打他一样。
老板忙低下头，用颤抖的笔写写画画，过了会儿都没敢抬起头，只说：“你们多久走啊？”
程新始：“先住着吧。”
老板：“哦。”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说：“早点走吧。”
程新始觉得这老板奇奇怪怪贼眉鼠眼的，“为什么？”
老板说：“哎呀，我又不会诓你们，这里也没啥好玩的啊，你那老婆娇贵得很，估计也……”
“啪！”
程新始一拍桌子：“什么我老婆？那是我姐！”
程新月发出一声轻笑，老板也不好意思，嘀咕说：“姐就姐嘛，还说什么家里人。”
后头又过来一个女人，也是一等一的绝色，只是没有程新月那么柔和，看起来就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程新始得意地指了指，“这才是我媳妇儿，这俩都是我家里人。”
梁宴满脸黑线，“聊什么呢？”
老板领路，正想上楼，忽然又看见一个坐轮椅的，“你们要不住一楼吧？虽然潮了点，但也方便。”
程新始没想到这老板看起来神神叨叨贼眉鼠眼的，倒是个体贴细心的人。
老板直接当她们同意了，带着一群人来到一楼最里侧，其中都是一样的木门一样的布局，唯独最里面那一扇被一个巨大的铁索锁着。
沉重的铁锁悬挂着，缭绕着黑气，看起来阴寒无比。
几个人一眼就看出这门里冲天的怨气。
这铁锁也锁得住阴邪吗？
老板干瘦的手在衣服包里掏了好久，最后终于从裤腰带的缝里把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掏出来，插进锁里咔咔扭了一会儿，锁开了，“几个姑娘住这间吧。”
众人把他闪烁心虚的目光看在眼里，程新月轻声细语问：“为什么啊？这里看起来好黑啊。”
老板解释说：“这里多安全啊，还有锁，听我的就对了嘛，我害你们又没什么好处。”
然后他在隔壁又开了两间。
一共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