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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新年一过,没几日沈听肆便准备随兵前往边疆。

    前线有信来报,边疆西夜蠢蠢欲动。事发突然,兵队准备提前前往。

    同前世一样的是,段清淮也请旨愿虽军一齐作战。

    睿文帝大为感动,许了。

    军队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沈卿云坐在马车上回了一趟沈府。

    此次回来她没通知任何人,见到她时,门口两个小厮一个领着她,另一个慌忙前去禀告“王妃回来了!”

    沈卿云温声道:“没事,别着急。”

    听了小厮的话,沈作霖和沈听肆连忙迎了出来。

    “你这丫头,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沈作霖话语间却全然没有责怪的意味。

    沈卿云浅笑盈盈,“这不是听闻兄长要前往边疆,放心不下便赶来了。”

    看到兄妹二人感情好,沈作霖也很欣慰,“好,你们兄妹二人好好聊聊,我去同你们祖母、母亲说一声,一大家子凑到一起吃顿饭。”

    沈老夫人年岁大了,也不愿多动,往往是自己在院中吃的。而徐氏吃斋念佛,很多时候是一个人待在院中。

    久而久之一大家子便分开吃了,这次她回来肯定不能如此。

    沈卿云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外头还刮着寒风,沈作霖离开后,沈听肆便领她走到了自己院中。

    见两人进来,几个丫鬟婆子连忙烧了地龙,又泡了一壶茶,拿了些许糕点过来,做完一切才离开。

    及笄后,沈卿云怕旁人说闲话便鲜少来单独来他院中了,现在四下观察一番,同原先倒是没多少区别。

    屋里东西并不算多,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遮挡住了里面的黄花梨鸾纹罗汉床。

    墙上挂着一把剑,是上次回来时,陛下赏赐的。

    海青石琴桌旁有几个珊瑚圆椅,沈卿云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沈听肆坐在另一边,咋舌道:“还是这般没大没小。”

    沈卿云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热乎乎的茶,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方才的笑都是她强挤出来的,昨夜她又梦见了上一世的沈听肆。

    那时沈听肆是被担架从边疆抬回来的,昏迷不醒,全身上下几乎每一处好地方。

    宫中太医、民间名医几乎来了个遍,但他依旧昏迷着。

    沈卿云几乎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是她最不愿提起的噩梦,也是头一次不希望她的兄长去做那个大英雄。

    昨夜她眼泪不停地流,被段行川揽在怀中哄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今早来时还手脚冰凉,怀疑这重来的一次不过是临死前的美梦一场,直到看到了活生生的沈听肆她的心才算安下来。

    “阿兄,”沈卿云话语间还带着哽咽,“这次能不去吗?”

    她分明是知道答案的,却还是问了。

    “怎么了?”沈听肆有些无措,他们从小就闹惯了,见沈卿云眼泪汪汪他还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眼泪,他知道沈卿云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耐心哄着,“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沈卿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泪眼婆娑,“阿兄如果我说此次你去边疆注定凶多吉少呢?你还要去吗?阿兄我不想你去做大英雄,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

    少时沈听肆不爱念书,沈作霖拿着皮鞭追着他抽,说沈家不养懒蛋,意外发现了他在习武上的天赋。

    那时她还不会说话,趴在母亲怀里看着兄长被父亲追着走,“咯咯”地笑,学会说的第一个词就是“懒蛋”。

    后来沈听肆对习武也起了兴趣,发誓要做大将军保家卫国。

    在她说“懒蛋”的时候,沈听肆就板起一张小脸,严肃的说,他不是懒蛋,以后他要做大英雄。

    那时她懵懵懂懂,总觉得大英雄太厉害了,也乐呵呵地喊他大英雄。

    现在沈卿云才明白,当英雄是要受伤的,她不要兄长受伤,宁愿兄长是当初的懒蛋。

    沈听肆揉着她的头坚定又温柔地同她说:“卿卿,现在我是将士,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上,绝不像懦夫一样逃避独自苟活。更何况日后兄长是要做将军的,将军怎么能丢下自己的士兵呢?”

    他笑了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再说了,兄长是大英雄,大英雄是不会输的。”

    沈卿云没忍住起身趴到他怀里痛哭。

    可是兄长啊,上一世大英雄没有死在战场上,被小人用卑劣的手段污蔑,顶着莫须有的罪名斩首示众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沈听肆的轻声安抚下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

    她攥紧手心,发誓这一世一定要护住兄长。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情绪,沈卿云眼睛红彤彤地坐到珊瑚圆椅上。

    沈听肆衣衫都湿了一块,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伤心,“怎的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沈卿云摇摇头,强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只是昨夜梦到兄长受伤了,放心不下。”

    “果真是长大了,都会心疼兄长了。”沈听肆玩笑道,接着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没事,兄长怎么可能受伤,别忘了兄长可是大英雄,日后要做将军的。”

    沈卿云吸了吸鼻子,开口道:“听说西夜蠢蠢欲动?”

    这事是密报,为了防止人心惶惶没有对外宣布,沈听肆虽然疑惑她怎会知晓,但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

    沈卿云饮了一口热茶,开口道:“阿兄,今年冬天难捱,西夜人民未必想打仗。”

    打仗最可怜的便是老百姓,更何况今年冬天寒冷,吃食衣物紧缺便更没有人愿意打了。

    沈卿云抿了抿唇,缓缓开口:“但西夜朝廷狡诈,不管是送质子入境亦或是和谈都需小心谨慎。”

    沈听肆听了她的话,表情严肃了起来,点了点头,“西夜朝廷最喜欢使暗招,几年前的一次战役就放出假消息夜袭军营。”

    沈卿云先前并不了解战事,闻言皱了皱眉。

    如果先前便有过类似之事,先前不该那般没有任何防备的才是。

    前世怎么发生了两回?

    除非有人从中作梗。

    她忽然想到了段清淮,前世兄长为护段清淮身负重伤,因夜袭突然,段清淮临时布局,将夜袭的西夜人通通围剿,回来后让睿文帝刮目相看。

    细枝末叶在此刻串联起来,比如那次夜袭的西夜人被杀了个彻底,没留下一个活口。

    比如那夜后,将士们突然势如破竹险些将西夜整个攻下。

    会不会她的兄长本不用受伤?

    沈卿云只觉得后背发凉,忍不住叮嘱道:“兄长,听闻扶风王此行也随军队出发?”

    沈听肆“啧”了一声,“段行川同你说的还真不少。”

    沈卿云没解释,自顾自道:“扶风王觊觎王位许久,保不齐会从中作梗,再力挽狂澜到陛下面前邀功。”

    毕竟他从不把下位者的命当命。

    沈听肆面色沉了沉,“我记下了,一定多加小心,若他敢拿士兵的命来换自己的好名声,他这辈子都别想爬到那个位置。”

    沈卿云点了点头,“此行兄长一定要多加小心,最可怕的不是敌人的阴谋诡计,而是营帐中的背叛。”

    沈听肆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事沈卿云不好过多插手,只能给沈听肆提个醒,再多的说出来便是疯言疯语了。

    事情还没发生,沈听肆不愿她杞人忧天,也主动逗她,“这次若是打得不错,我准备求陛下赐婚,若是能给绾一讨个诰命夫人便是最好不过了,你有何想要的?到时兄长看看能不能帮你讨来。”

    前世受了那么重的伤,落下了病根,每至阴天全身发疼,到了冬天更是难捱,日日都要疼,寻遍名医都治不好,也彻底绝了他求娶江绾一的念头了。

    沈卿云眼眶发红,“你早日将绾一姐姐娶进门,我就满意了。”

    “好。”沈听肆笑了笑,“一定马上将她娶进门。”

    到了饭点婆子来唤二人去吃饭。

    一大家子难得凑到一起,先前她未出嫁还好,撒个娇便一起吃了,如今她鲜少能回来,大晋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若回来的勤了还会招人议论。

    也幸好段行川没有个古板的长辈,随时怀疑她要接济娘家。

    前世贤妃便是,段清淮登基后将她囚在后宫中也有贤妃的份,生怕她要帮衬母家,也怕日后有外戚干政。

    这全天下的软饭都该给她儿子一个人吃她才算满意。

    今日她回来,府上做了不少她爱吃的菜,侍奉的仆从都被遣了下去,只留他们一大家子在屋内。

    徐氏一看沈卿云红通通的眼眶就知道她哭过,心疼的问:“怎的了?是王爷欺负你了?还是你兄长又逗你了?”

    沈老夫人也板起了脸,“卿卿你放心说,祖母为你撑腰。”

    沈作霖也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沈卿云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忍家人担忧,她压下这股酸涩,解释道:“没有,王爷待我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兄长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我担心兄长受伤,一时没忍住就……”

    说到这沈老夫人脸色才算和缓,“莫要忧愁,你兄长心中有数。再不济我沈家儿郎战死沙场也是荣耀的,宁死不做逃亡的懦夫,听肆记住了吗?”

    沈卿云知晓祖父便是武将出身,唯一遗憾便是父亲做了文官,沈家没能继续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他的遗愿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祖母的。

    得知沈听肆想当大将军保家卫国时,最高兴的便是祖母。

    沈听肆严肃道:“孙儿知晓,定不让沈家蒙羞。”

    沈作霖缓和气氛道:“好了,今日卿卿难得回来一趟,听肆又要去战场,咱们不聊这些不吉利的了。”

    沈卿云点了点头,又话了几句家常,气氛才算活络起来。

    吃完饭沈卿云随着沈作霖入了书房。

    沈卿云为沈作霖倒了一杯热茶,才缓缓开口道:“爹,今年雪下得额外大,积雪厚重,雪化后恐会有水灾,女儿认为应报朝廷,提早防范于未然。”

    沈听肆看着面前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早先沈卿云的先生就同他说过,可惜她是女儿身,若是男子定能成大业。

    那时他只淡淡一笑,觉得女儿身又如何,聪慧都是她的,而身为沈卿云的父亲,他会给她最好的教育。

    直到学堂有人嘲讽沈卿云,瘦弱的小孩在屋里哭了一宿,第二日央求他将自己送入私塾,那一夜他又何尝睡着了。也是在那时他才意识到或许沈卿云当真是生错了时候。

    上次雪越下越大,也是她递了信让沈作霖上奏折同陛下商议分发御寒物品的事。

    有时沈作霖也在想,她有才华,又在乎百姓性命,为什么只能守在家宅中。

    沈作霖饮了一口茶,点了点头,“好,爹爹记下了,明日早朝便同陛下说一说。”

    沈卿云点了点头,这次放下心来,“时辰也不早了,女儿便先回王府了。”

    沈作霖点了点头,在她转身离开之际,突然问:“怪爹爹吗?你本身聪慧,该成一番事业,却被爹爹生错了时候。”

    沈卿云转过身,摇了摇,“爹爹,这不是最好的时代,但我们可以慢慢创造出最好的时代。”

    她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勇敢的,她不过是助力这个世界到来的,渺小的一名女性。

    这注定是漫长的、艰辛的。

    但总有人能等到。

    沈卿云缓缓推开门,走出府。

    府外段行川乘了一辆马车来接她,见她来了递给了她一个手炉,看着她絮絮叨叨,“今日没备礼便不上门惊扰岳父大人了。”

    他轻轻摩挲着沈卿云通红的眼眶,“怎么哭了?”

    沈卿云摇了摇头,“昨天的梦太可怕了。”

    段行川揉了揉她的头,“今天我入宫让太医开了些安神香。”

    马车哒哒哒向前。

    沈卿云惊觉,段行川从未在她面前用过“本皇子”“本王”这样的称呼。

    她想,她已经比这个时候绝大多数的女子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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