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另外一边，温昱安上了车，助理邵达跟着上车坐回副驾，很快往后递来平板。
“小温总，这是安城销售部罢工人员的所有资料，冯思铭总和司徒总这会已经在安城落地，正赶去安城分公司调查具体情况，等明早与您会和，再由您主持大局。”
温昱安浓眉轻抬，垂首划拉几下屏幕。
片刻，他又将平板递回去，沉声道：“安城这些销售骨干罢工，说到底是陈培作为分公司销售总监，一人贪大，利益分配不均所致。你们倒好，给我找来苦主个人和家庭资料……怎么，是要我明天陪你们去敲打苦主？”
邵达小心翼翼从后视镜中觑他一眼，谨慎道：“小温总，陈培总是安城公司元老，您要是直接对他下手，总部这边怕是交待不过去……”
“跟谁交待？”
温昱安径直从后视镜中盯住他的双眼。
邵达一凛，张了张嘴，刚做了个“钱”的口型，又讪讪把到嘴边的字眼吞了回去。
温昱安收回视线，摘掉眼镜，闭目养神。
不多时，手机铃声响起。
他重新戴好眼镜，拿出来看，竟是妈妈打来电话。
温昱安面无表情朝后视镜中投去一眼，当即捕捉到邵达小心翼翼的眼神。
四目相对的下一秒，邵达立刻收回视线。
温昱安垂眸接通电话，温母低沉的声音传来：“你打算怎么处理安城这件事？”
温昱安平静道：“居功自恃的人，该换就换，拖下去只会让问题越来越大。”
“陈培是钱远山的亲信，妈妈不是拦着你的意思，只是怕你现在处理了陈培，回来遭钱远山派系攻讦。”
温昱安只说：“这根刺早晚要拔，周总，我心里有数。”
“你……”
“妈妈，我马上到机场了。”
温母一顿，片刻叹了口气，沉声：“随你。”
挂断电话，温昱安看向前方副驾，平声问：“邵达，谁是你老板？”
邵达心头一颤，微微往后旋身：“小温总……”
温昱安只平静无波地盯住他，再问一遍：“我说，谁是你老板。”
语气不重，却字字掷地有声。
邵达当即讨饶：“温总，我知道错了，是周总担心您……”
说话间，车子已经在机场入口的甬道上停稳。
司机下车，为温昱安拉开车门，又从后备箱中替他取出行李。
邵达也下了车，亦步亦趋跟在温昱安身后。
温昱安拉过行李箱，侧眸觑他一眼，只说：“回去，找周总替你安排其他岗位。”
话落，不顾邵达错愕望向他，张着嘴似要求情，他已独自阔步往门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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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温母看向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的丈夫，埋怨道：“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儿子了。”
温父笑了下，只说：“他又怎么你了。”
温母便将刚才电话里的事同他说了一遍，又道，“他居然还把小邵还给我了。”
温父蹙眉道：“安城的事，我既然交给他，就是由他全权处理的意思，你就不该插手。”
温母摆明了不赞同：“陈培与钱远山派系盘根错节，你不心疼你儿子，我还担心他一个不慎，遭钱派围剿。”
温父说：“我们的儿子是雄鹰，你非要拿他当鸽子豢养。”
“我当然知道他是雄鹰。”温母望住丈夫，说道，“但你也别忘了，没有我这么多年的悉心培养，他现在哪能成为你眼中的雄鹰。”
“是是是……我当然知道你付出了多少。”温父安抚妻子，搂住她肩膀道，“可有时候我也在想，你到底是在培养一个听话的傀儡，还是优秀的继承人。”
温母当即气笑，胳膊一抬，隔开他，顾自往梳妆台走去。
温父跟过去，只说：“我们当然可以替他把刺都拔干净，交一根不会扎手的木棍给他。可你想想，这样真的对他好吗？如果你只想这样，那过去这么多年，你辛苦管教，他辛苦成为人中龙凤的意义又是什么？……令仪，不要本末倒置。”
温母坐在妆台前，说道：“那钱远山……”
温父抬手握住她肩膀，宽慰：“你该相信儿子，他既然决定了，必然有后续对策。这么多年，他也受够钱远山的牵制了。再不济，还有你我给他撑着，真要动起真格，该掂量的也是钱远山。”
温母许久没有说话，过了会，才从镜中对上丈夫的双眼，又道：“我前段时间查到儿子投资了一个科创公司，自动驾驶相关。他先前跟旭尧他们零零碎碎投了些商场酒吧，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可这个科创公司，我怕他是真费了心思的。”
温父沉吟片刻，只说：“他上学时就对自动驾驶感兴趣……”
温母嚯地起身：“你说他是不是在计划些什么？”
温父忙半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冷静，又提醒：“儿子已经大了，你别跟当年举报黑网吧似的，做出些过激的事。那时他小，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不一样了。”
温母反诘：“难不成由他发展，他最后要是不肯接手安航怎么办？”
温父叹了口气，摆摆手，也只能说：“先别杞人忧天。他现在刚结婚，等他有了孩子，说不定就安定下来了。”
谈及儿子的婚事，温母更加郁郁。
说来说去，但凡儿子的婚姻和事业，有一样尚在她掌控之中，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焦灼。
她叹了口气，可当下也别无他法，只能听丈夫劝说，告诉自己先别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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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元宵节恰逢周三。
楚觅早上遛完毛毛，出门前还打算下班后去逛一会灯会，无奈工作日实在太忙，等她晚上走出公司大楼，时间已经走向晚九点。
她望着夜空叹了口气。
这个点还逛什么灯会，早点回家洗洗睡，明天准时起床打工吧。
虽说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今晚到底没去搭地铁，而是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沿途欣赏着元宵夜景，也算不错过地面上灯会庙会的热闹繁华。
刚进家门，物业就打电话上来，说是下午送来个快递，问她自己去拿，还是派人给她送上楼。
楚觅懒得再跑一趟，便选了后者。
在家等了几分钟，物业的人就把快递送进门。
原来是之前温昱安给毛毛买的狗粮零食。
毛毛体型属于小型犬，却是只实心的小狗，足有二十二斤，平时只负责吃喝拉撒睡，外加卖萌撒娇。
楚觅每次工作累到翻白眼时，就格外羡慕毛毛。
拆了快递，给毛毛添上狗粮和两片薄切鸭肉干，她想到些什么，对着埋头狂吃的毛毛拍了张照片，发给温昱安。
温昱安没有立刻回复，楚觅也没等，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煮汤圆。
元宵节虽然在加班中度过，但该有的仪式还是不能少。
汤圆出锅，楚觅端着小碗去餐桌坐下。点亮手机屏幕，才发现温昱安还没回她刚才那条微信。
是没看到，还是觉得没必要回？
楚觅搅着碗中的大汤圆，心内犹疑。
其实温昱安离开了快一礼拜，他们在微信上的联系并不多，仅限于他每日三餐发来的问候，以及她的适当回复。
大约这是她这几天第一次主动给他发消息，且是发的无关紧要的琐碎，楚觅心底总有种奇怪的惴惴，也说不清是期待他回复，还是害怕他回复。
正要将手机放回去，聊天框左侧忽然弹出新气泡。
是温昱安发来消息：【狗粮到了？】
楚觅打字：【嗯。】
温昱安说：【这次换了新款狗粮，毛毛吃得惯吗？】
楚觅便说：【它好像根本没发现换狗粮了，埋头猛吃。】
温昱安发来两个笑哭的黄豆表情。
此后，聊天框一时寂静。
楚觅原想跟他说一句元宵节快乐，可看着突然毫无动静的聊天框，她一时又考虑起合不合适来。
真是奇怪，明明她跟他早已熟络，彼此祝贺过新年，恭贺过新春，眼下却莫名连祝福个元宵都觉得诡异。
楚觅不知自己是不是受那日那些猜测影响，致使这几日在微信上与温昱安聊天时，她总想逐字拆解他每句话的含义。
她并非自恋的人，可若身旁有位出类拔萃的男士，与她朝夕相处，又让她意识到自己被过度照拂，她难免还是会浮想联翩。
无关风月，完全是她性格所致。
当发现别人喜欢她时，她第一反应总是婉拒。
可如果对方是温昱安，事情就变得麻烦。
楚觅沉出一口气，一下有种不上不下的焦躁感。
正要按灭手机，忽然聊天框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她心口遽然一紧，微微瞠目，盯住了屏幕。
许久，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没有消失，但聊天框内也没弹出新的消息。
不知他是不小心点到输入框，还是他也在斟词酌句。
楚觅指尖轻叩两下桌子，以排遣心中隐隐的燥意。
又等一会，正要不管不顾地埋头吃汤圆，屏幕上这才弹出新消息。
温昱安姗姗来迟：【今天元宵，吃汤圆了吗？】
楚觅下意识捏紧了手中勺子，片刻，自若回复：【嗯，你呢？】
下一刻，温昱安拍了张汤圆的照片过来，说：【酒店客房服务。】
五颗汤圆白白胖胖躺在白瓷碗中，有种软糯的清新感。
楚觅想了想，也将自己碗里的汤圆拍照给他，说：【自己煮的。】
温昱安几乎秒回：【刚吃？】
楚觅说：【今天加班了，刚回来不久。】
温昱安便说：【抱歉，我不知道。】
又歉然道：【我该一开始就问你，免得一直跟你聊天，打扰你吃元宵。】
自搬来他家后，楚觅便时常叹服于他的周到和细心，这次也不例外。
她忙说：【没事的。】
温昱安说：【你吃吧，不打扰了。】
楚觅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发过去一个“好”字。
聊天框彻底静了下来。
三十秒钟后，屏幕熄灭。
楚觅盯着手机发了会呆，才回过神，埋头吃碗中快要凉掉的汤圆。
她向来是个喜欢独处，也善于独处的人。
可这会却不知怎的，莫名生出些寂寥感来。
大概是刚才与温昱安短暂的聊天，让她有种他就在身边的错觉。
此刻聊天戛然而止，使得她产生了从错觉回归现实的不适应感。
楚觅咬了一口汤圆，顿了顿，像是毫无意义的刻板动作，重新点亮屏幕。
入目却是刚才两人互发的两碗汤圆照片。
她不自觉地凝眸看了会，恍觉有种“天涯共此时”的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