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靠过去侧着耳朵听，袁海的声音小小的，更多的是在不好意思，
“我们在学校船上实习，几乎是学不到什么，而且很多人也只是拿个实习报告和毕业证书，都没想想过去航海。”
“这个我知道，毕竟航海不是好的选择，也只有像我们这样没有选择的人才会去讨那样的生活。…..，以前不是也有一句话说得好么，世界上三大最苦的行业，磨铁撑船磨豆腐，你们还有其他的选择，这个倒是没有不好的地方，不过啊，我也一直不明白，你怎么会选择来到了船上？是自己喜欢航海么？”
对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反问了一句，至于最后告诉过去的答案，也是袁海真心的实话，
“不是喜欢，我刚毕业的时候，航运业还算是风光，工资也很高，再加上签约的是国企，我就没想着再去考研或者是考公。”
“那现在呢，现在感觉应该是变了吧。”
“是有点，我们的工资一直在降，可航次却明显增多，和岸上的工作相比，我感觉有点不太合算了。”
话里并没有带着后悔，就是对现状的一丝不满，等话都说完了后，面前人抬手轻轻拍了拍袁海的肩膀，
“我劝你一句，你是有更好选择的人，比我们这帮已经算是看到底的老家伙来说，你应该去选更好的方向，航海不是可以长久干下去的工作，人会很累，也会很困乏，我说的不是对于你们年轻人的看法，……，哎~，有更好的选择就去做吧，如今航海已经不是最好的了。”
张建国，一个在海里漂了二三十年的老船员，都开始劝自己的后辈远离这个行业，可想而知，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如今的航运是差劲到何种地步，这个世界经济一直都不景气，很多公司相继倒闭，连带着货物运输都不需要那么多的船了，但原来足够撑得起繁荣的经济所拥有的庞大船队，现在突然间发现捏在手里已经是成了一种负担。
另外还加上后边的船员还在源源不断地毕业和出现，导致海员人满为患，一边船舶公司倒闭，出售和拆剪船只，另一边海员的人数还在年年不断地增长，也就袁海运气好，一路顺风顺水，不然像他这样拥有三副证书还在做着水手的船员几乎是比比皆是，这样的情况，未免让人觉得累。
张建国同样是最先感觉到如此疲惫的老海员了，从经济危机爆发开始，他的工资已经一直都在下降，用自己的话来说，再降下去，还不如到工地上去打工了。
“我知道，我也有这样的想法，要不上岸去算了。”
可随机袁海又不愿意说了，
“那些都是现在还不会去考虑的东西，顶多有点烦心而已，其余的，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如今只想早点到非洲，卸完货后我就可以回来休假了。”
“喔，也是，……，船也要去修了。”
“和假期合在一起么？”
“应该也没差多少时间吧。”
“要在哪里去修啊？”
对方想不出，或许也是不知道，更可能对于此刻里所说的实在是太过于久远了，
“还不清楚，到时候会下来通知的。”
袁海也点了点头，这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对话。
但似乎之后没话可说了，张建国看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快靠近台湾了，不过距离还不算近，
“不知道什么时候，台湾能收回来。”
莫名其妙间，他发了一句感叹，
“谁知道，估计现在还不会。”
“每次经过台湾，都要饶远一点的距离，有的时候在想，能不能收回来，不是之前的那种政策已经被证实是错误的么，每年送钱，各种优惠的条件，却得来的全是更多更多的□□，那还不如打了。”
“叔啊，你都那么大年纪了，怎么也喜欢打打杀杀的，而且打仗是要死人的。”
“我知道，不打一直这么吊着，每年继续送钱，然后弄出更多的□□分子，不是更加不好么？打仗只是死一次，以后估计再那样下去，死的就不只是一次了。”
“敏感的话题，我们也不是领导人。”
“是啊，赚我们自己的钱就可以了，顶多看着有些糟心。”
大副确实有过糟心的经历，大概是□□执政期间，大副的船去过台湾南部一趟，那个港口也正好是深绿，当晚，大副和其他几条靠港的国内船只都受到了□□分子拉横幅警告，大副手机也都拍下来了，但当晚又被台湾的警察以偷拍了机密时间为由抓到警察局。
他在警察局的经历似乎不太好，至少大副后来再也没有去过台湾，甚至连路过都不怎么想看台湾，那个地区啊，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糟心就糟心吧，不去想和不去看，也糟心不了自己。”
“我们现在正要过台湾。”
“嗯，航线设计在距离台湾好多海里，不近啊，我估计应该看不到台湾岛，顶多晚上有点灯光的轮廓吧。”
“那也是糟心。”
张建国抽了抽手指，骨头关节互相触碰带来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而身边的某人闻言已经是笑了，可没有回答，大概清楚之前那么一番话也不需要自己去回应什么，果不其然，对方下一句声音已经跳到了另一边，显得很是和之前的那么一番话不相符合，
“哎，小袁，新来的几个实习生，你觉得她们的专业知识扎实么？”
“还行，理论上可以，就是实际不行，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女孩已经有三副证书了，我看以后啊，没准会是新一代的女船长。”
对方一愣，旋即便笑了，
“是啊，那倒是一个好事情，女性能顶起半边天了，话还是毛主席说的呢。”
“不过，我不认为这是好事，女性来海上，需要适应更多不能适应的地方，比如很多生活方面就不行。”
“不一定啊，人都是会去克服的，那些女生或许也没想在海上工作，就是来体验一下，看看航海到底怎么样，我估计在她们眼中，一些印象已经是有了，晕船的难受以及我们海员对他们的另眼。”
“谁知道，反正现在海员已经是够了，人少一点对我们未来也是有好处的。”
“嗯，……，那你觉得未来经济会好么？还有航运业？”
“会吧，但得很久时间，任何一个世界经济的低潮期都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不过一旦经济开始复苏了，我们又要担心下一个经济低迷的时候。”
“那也轮不到我们这一辈的人了，我再做十年就要退休了，或许会更早。”
“退休好啊，我也想退休，可是得需要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