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在责怪，有些生硬和紧张，想必这样大的声音能说得出来，就是需要一种勇气了，

    “我承认，我们是在区别对待，但你说，让你们做船员的活，你们做得了么？一身油漆和一身重油味，风里来雨里去的，你们自己告诉我，你们从一开始对海员这个职业的期盼是什么？…..，穿着干净的海员制服，带着简章的那种，坐在驾驶台驾驶一条十几万吨的巨大船只，对吧？”

    谁也不能否认，任何人都说不出拒绝和反驳的话，袁海自己也曾经是一个学生，知道在学校里所期许的那种未来，现在不是因为理想破灭了才决定要回到岸上，而是他觉得不值得。

    不值得的地方和理由多了去了，一件一件事情压下来最终才成了一个被确定无疑的答案，亦或者也可以说是选择，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实话，学校里出来的，和社会上进去的不一样，学校里多半是带着一种不肯低头的高昂，以为自己能多出别人一点地位，多少人啊，出了校门后，发现自己只能做那点和理想毫无关系的事情开始迷茫了，你有过吧，现在就有，我也有过，甚至这儿所有的人都一样有。”

    方裴低头沉默，没有回答，却并不妨碍面前人继续往下说，似乎从一开始就一直都是他在开口，

    “我作为过来人，在你们学弟学妹的眼中或许是失败，也可能是成功的，在班级里，我是唯一一个做到了二副的位置，但更多，都做得比我好，考研的考研，进了国家单位的都在单位里，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既是成功的，也又是失败的。…..，你说是吧。”

    都听完了，话消散在空气中，没有太多的感觉和无奈，心里有一些压力被释放，同样进入了另一些人的耳朵中，

    “我看得出来，你走到现在也是你自己在努力。”

    “可我或许会放弃。”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用不着觉得会对不起谁。”

    “是啊，我自己做的选择，和任何人都无关，也不用对不起谁。”

    然而对方却猜测了一句，

    “难道是因为学姐么？”

    袁海看着她，

    “有一部分，有喜欢的人了，往往会变得恋家，更何况，我也不是非得去航海不成，路还是有的，只要自己会去发现和选择。”

    “那如果你上岸去了的话，你想做什么工作？”

    “读书，我觉得读书还是不错的。”

    “但你已经毕业了四年了啊。”

    “我知道，我问过你们学姐，还能读在职的研究生，当时她让我去报名，可当时我并没有打算要从长兴号上去。”

    “你现在什么时候要上去了？”

    方裴问，被问的人也在反问，

    “你也还想继续去航海么？做我的接班人那种？”

    “我？不知道，我有证书，也可以选择。…..，你呢，你还没回答我呢。”

    “不知道，我需要和你们学姐商量一下，或许也仅是我这一段时间里的某种热血上头，等冷静下来后，生活还是会回到原来的那种地步的。”

    袁海试图轻松一点，便笑了笑，

    “年轻是真的好，还有很多的选择，也不怕走错路。”

    “但年轻也不是全部都是好的。”

    方裴抬头说了一句反驳，

    “你看来不怎么喜欢年轻的自己啊，能不能对我说一下，你的理由呢？”

    “就像你刚才说的，年轻容易热血上头，做出一些对自己完全不利的选择。”

    “可年轻的话，也不怕走错路，即便是做错了选择，也还是能够再去拥有另一个的选择，你说，年轻还不是一件好事么？”

    袁海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显得格外严肃，连带着彼此间的对话都一并正色了起来，或许对于选择这个疑问，谁也没有办法能给出一个更好，或者是更确定的答案，不过呢，至少在选择上，能有多一点的选择就是好的。

    袁海也并非是不满意自己如今的生活，可能是听多了同学，朋友，以及兄弟们的成功，与自我一对比后，更明显突出了袁海此刻里的失败，但他还有选择，明明能做出与之前那些人成功的人同样的选择，却已经变成现在的地步，这种差距，再加上又从实习生的身上看见了一开始自己的影子，也让袁海多了不满，以及对自己的失望，然而还是因为选择，年轻的时候，依然能有选择。

    既然是选择，就必须放弃一样东西，至于这个东西，正是让他犹豫不决的，袁海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一个坚定的人，以往更多的时间，他面对很多很多的问题，都让答案变成了后悔，那么如今呢，如今是放弃，或者是做出一个更好的决定？

    谁也不知道，可能只有选择才知道，未来才清楚，甚至提到未来，人们多半充满希望和期待，但未来又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假如得到了的，却并不是自己所想要的，人们只能后悔，而无法返回，人生就是一种单程的旅行，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单调且唯一的选项，正是如此，上帝在造人的时候，才多加了一些自私的性格。

    没有一个人是愿意放弃自己的权益去成全别人，也不会毫无顾虑地牺牲自己去保全其他人，这种思想，多半也是一个人的理性，

    “小学妹啊，你不用那么紧张自己的选择，我给你一个建议，跟我一样，基于自己最偏向性的去做一个选择，比如是和别人的对比。”

    “和别人做对比？这个怎么对比？”

    “你要和周围人做的选择互相比一比，周围人，像自己同学做的都是些什么样的选择，假如她们也一样选择去航海，那么你可以同样做这种选择，毕竟失败了也有很多人陪着你，总比自己一个人失败要来得好一些吧。”

    “嗯，自己一个人看着自己笑话，总比一堆人陪着自己要来得好一点，……，学长，你可真坏啊。”

    眼前人儿抬手捂嘴笑了笑，一番轻松的语气都弥漫了出来，都沉没又起伏在两个人之间，然而袁海似乎一瞬间想到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