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善她们只打算在昭城待几天就走，这几天黎愿和楚恒星每天都会上门找程善，一切都是这么稀疏平常。

    在临走前一天，程善和妈妈带着东西来到一个地方——警察公墓。

    这个地方埋葬着为人民无私奉献，为社会驱赶黑暗的英雄，而程善的父亲也在此地沉眠不起。

    她们穿过一座座墓碑，终于在一块墓碑前停下了脚步。

    黑白照片上的男人一双标志的狐狸眼，眼里却满是坚毅，他的笑容爽朗仿佛不惧怕任何黑暗

    墓碑上刻着父亲的名字——李远舟，在那右下角还刻着四个大字“惩恶扬善”。

    妈妈蹲在一旁从袋子里取出一些东西，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好久没来看你了，好好看看，你的宝贝小公主长高了一些，也不知道你还认不认的出来。”

    程善闻言撇撇嘴：“爸爸才不会认不出我呢！”

    程湘不与她争辩，接着道：“放心吧！我们过的很好，善善就算到了越城还是年级第一……”

    程善盯着墓碑，就这么看着父亲被定格在三十几岁时的容颜。

    程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说话，母女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仿佛是怕惊扰到他。

    程善叹了叹口气，从袋子里摸出一包□□糖放在墓碑前。

    程善：“爸爸，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糖。”

    “也不知道你那有没有，墓园不让烧火，你就这么吃吧！”

    程湘听不下去了，连忙开口：“你爸哪喜欢吃啊，还不是你小时候喜欢买吃不完硬塞给你爸，让他和你一起吃。”

    程善神色讪讪。

    今天的天气不错，和煦的风吹在身上难得的温柔。

    她们不知道在墓碑前待了多久。片刻，程湘站起身来，她伸出手温柔的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妈妈在外面等你，不要着急，可以和爸爸在说多点——”

    程善沉默不语。

    很快程湘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墓园内。

    大概是临近过年，家家户户的都很忙碌，忙着置办年货打扫卫生，倒显得公墓的寂静孤凉。

    程善望着那个一直在笑没有其他表情的父亲，语气平静：

    “爸爸，我现在过的很好，妈妈也终于可以去做她喜欢的事了。”

    “新的家人也都很好，沈叔叔会提前给我布置好房间，出差回来都会带礼物，我还多了个弟弟，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人还不错。”

    “我交到了新的朋友，她们都很乐观善良，我们会一起去游乐园一起去大晚上去图书馆探险，但是被发现了——写了2000字检讨。”

    程善说着说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还想小时候一样，喜欢将一切自己觉得有趣的事分享给爸爸。

    “对了，我还认识一个很……特别的男生，他成绩也很好，我差点就没考过他！”

    程善皱了皱眉，但眼里全都是连她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别人都说他很高冷，难以接近，但……他会在放学后在某个巷子里喂流浪猫”

    “会陪着我们一起去干些奇奇怪怪无厘头的事情。”

    程善语气温和：“我想——如果是爸爸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

    夜色微凉，寂静的夜晚只能听见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

    程善的房间不大，她的床紧挨着一个小飘窗，她靠坐在上面，透过玻璃望着月亮高挂的天空。

    得知父亲永远的离开她的那个夜晚也和现在这个一样，一样的稀疏平常。

    ……

    寂静的夜晚，小程善在得知爸爸临时有事加班后乖乖的自己回房间睡觉，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睡得很浅。在感受到门外有动静的那一刻，她抱着爸爸给她买的白色小熊睡眼朦胧的推开房间的门，委屈的喊着：“爸爸——妈妈——”

    她看见衣衫凌乱的妈妈拿着手机着急的往外走，在听见她的声音后停下了脚步。

    半个小时后，小程善披着宽大的外套和妈妈坐在手术室外面，一旁还有她见过几次的爸爸的好友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裳被鲜血染红。

    小程善的年纪还太小，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本能的坐在妈妈的身边等待着什么。

    她神色懵懵懂懂，看着那个叔叔红着眼睛在和妈妈一直道歉

    ——对不起，嫂子，都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让舟哥一个人离开去追嫌犯的，对不起……

    妈妈的眼睛很红，头发乱乱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最喜欢漂亮的妈妈这是怎么了。

    妈妈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这不是你的错，我也理解我丈夫的选择。”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间许多医生护士不断进出手术室神色凝重。

    小程善似乎是知道了什么，迷茫的看着手术室的门。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手上满是鲜血的医生走了出来沉重道：“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那一刻，妈妈全身的力气突然被卸掉了，眼泪如同断了线一般不断滑落。

    小程善和妈妈一起走进了一个阴冷的房间里，爸爸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块白布。

    小程善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不回家睡觉，反而在这个冰冷冷的房间里睡觉。

    她迷茫的看着一直在哭的妈妈，好像明白了什么，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她好像没有爸爸了。

    后来，拿着小风车的女孩无数次坐在院子里期待的看着大门，但在也不会有个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狐狸眼的男人推开门抱着她，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她：“小公主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思绪回笼，程善一时被冻的抖了抖。

    她轻轻的对着玻璃窗哈出一口气，用手指在上面画一个爱心出来。

    突然，她的房间被敲响了，外面传来妈妈的声音：“善善，你还没睡觉吗？妈妈方便进来吗？”

    程善慌乱的从窗台上下来，拖鞋某没来得急穿，急急忙忙的去开门。

    门打开了，妈妈面上温柔的笑意在看见她光脚的那一刻收敛起来，她皱了皱眉：“怎么没穿鞋？”

    程善讪讪，摸了摸鼻子。

    程湘见此没在多说什么，她走进了女儿的房间，拉着程善的手坐在了床上。

    程湘看着眼前出落的漂亮活泼的程善，忍不住笑了笑。

    程湘：“看见你房间灯还没亮，就猜到你还没有睡，是因为看了爸爸的缘故吗？”

    程善靠近妈妈，伸手怀抱着她，闻言闷声道：“也不全是吧——”

    程湘忍不住失笑，片刻，她收敛笑意，伸手摸了摸程善的脑袋，语气轻柔

    “当年我怀着你的时候，你爸爸把整个昭城的寺庙都跑了个遍，又是求佛主拜菩萨的，满心满眼都是想要个女儿”

    程湘一想到这件事就忍不住笑起来，这是程善第一次听妈妈说这些，松开了妈妈的怀抱，安安静静的倾听。

    程湘：“果然，你一出生你爸爸直接激动哭了，愣是抱着你不肯撒手，医生差点以为你爸是人贩子了。”

    “后来，你的名字一直没有定下来，你爸的桌上摆满了各种诗集，想着给你挑个好名字，后面他不知道怎么着，刚一下班回来就抱着你说……”

    “以后你就叫程善吧，惩恶扬善的善！”

    程善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换了姿势，她躺在妈妈的大腿上，感受着妈妈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她的发丝。

    程湘：“你一出生就特别招人疼，爸爸妈妈爱你，爷爷奶奶也很喜欢你，甚至是街坊邻居见到你都会给你塞颗糖，你爸爸每次看了都说你是我们家最娇宠的小公主。”

    程善撇了撇嘴：“难怪小的时候，老喊我小公主——”

    程湘乐个不停，片刻，程湘望着窗外的月亮，意味不明道：“在你出生那一刻，爸爸妈妈就给你准备了许多礼物。”

    程善好奇：“什么礼物？”

    程湘沉溺的揉了揉她的头，故作神秘道：“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大概是知道她们快要离开了，第二天一大早，家里迎来了一大批不速之客。

    一个中年男人拎着一堆东西上门来了，他是父亲曾经最好朋友，是曾经一起在手术室外等待死讯的爸爸的同事。现如今，他以及是当地警局的副局长了，但他没有忘记过当年好友的死，在之后的几年里常常来看望程善她们。

    程善笑意盈盈的和来人打了个招呼：“于叔叔好！”

    于叔叔温和的看着程善，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好久不见，善善过的还好吗？”

    程善：“一切都好。”

    很快母亲端了杯茶给他，在一旁和他说着话。

    程湘：“怎么突然来了？”

    于叔叔：“嫂子——那是我们几个兄弟一块带了点东西过来。”

    于叔叔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走之前和程善要了个联系方式，并说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可以找叔叔。”

    程善并没有放在心上。

    **

    很快，程善她们要回越城了。

    她们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走的时候带的东西还更多了，大伯母种的白菜，黎妈妈特意亲自炸的各种各样的炸货，黎愿和楚恒星买的各种各样零食和本地特产以及长辈们塞的新年红包。

    虽然她们没办法再一起过年，但每个人都在记挂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