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宿

    斐鸿雪掏出斐家的身份牌递给他,又指了指叶菘蓝:“她是斐家请来处理心痴疫的大夫,跟我一起的。”

    高个守卫拿着牌子检查一番,递还给他,让开路,笑道:“两位可以进去了。”

    斐鸿雪带着一脸新奇的叶菘蓝进去了。

    叶菘蓝感慨:“头一回走正门进来。”

    斐鸿雪看了她一眼,没问她上次怎么进的,不猜他也清楚,大抵又是翻墙吧。

    她总是不爱走寻常路。

    两人往城主府赶去,路过一家医馆时,叶菘蓝微顿,听见斐鸿雪喊她,又抛下医馆,追了上去。

    刚出医馆的李寻春远远瞧见她跟着斐鸿雪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了数,她回来了,却没认出她来,或者说,她不愿认她这个徒弟。

    她的背影如此决绝,一如当年。

    那是心痴疫爆发的时候了,李寻春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昏暗的午后,叶菘蓝给她挂上一把精致小巧的长命锁,把一个装着医馆房契和银两的箱子留给了她。

    她不懂师父为何把积蓄都给了她,便问:“师父,怎么了?”

    叶菘蓝:“我要去忘忧乡了,这是提前送你的生辰礼,若我回不来,你应当也能活下去。”

    她那时还年轻,不懂叶菘蓝的做下的决定是无可动摇的,只一个劲地劝她,求她留下。

    最后甚至说出:“你若是走,我便再也不认你这个师父了!”

    谁知叶菘蓝回她:“也好。”

    从此她再也没见过她。

    她走后,李寻春尝试一个人支撑起医馆,帮病人煮药,可她明明清楚记得那人的每个步骤,却无论如何也弄不出相同的模样,倒不如说,大相径庭。

    不一样……没有她就是不一样的。

    后来,她蹲下喃喃安慰自己:“没关系,总会适应的……”

    如今,她已经适应了没有那人的生活五十年。

    李寻春藏在白发下的苍老浑浊的眼珠紧紧盯着远方那道年轻的人影,缓慢转身,走进医馆。

    其实她已经很小心,却还是在跨过门槛时被绊了一下,那道她适应多年的门槛,如今还是会绊到她。

    她不得不质问自己,你真的适应了吗?

    适应没有她的生活,适应那道门槛。

    与此同时,城主府。

    “这些病人适应得也太快了。”叶菘蓝看着被看守着的精神极好的心痴疫病人,啧啧称奇。

    斐鸿雪无奈她的关注点清奇,却还是替她解释:“斐家承诺他们,只要老实待着,结束后补偿三倍误工费。”

    真有钱啊,叶菘蓝有些心动:“那我……”

    斐鸿雪果断道:“不能,不行,别想。”

    叶菘蓝看起来很失望,不过她很快便打起精神来:“可不能一直让他们闷着,我在路上对解药已经有些想法了。”

    “你记得提醒一下白玉京和溪家,提防秦家……顺带查查秦宿和曲词的关系。”

    这些天她静下心想了很多,猛然想起当年最早死于心痴疫的那几家人,便是她从那个老人幻境中看到,吵得最狠,闹得最凶的人。

    加之当年秦宿对曲词奇怪的态度,她深觉心痴疫一案缺了关键环节。

    幕后黑手的动机。

    “放心,已经通知过了。”斐鸿雪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叶菘蓝:“你直说吧,我赶时间。”

    斐鸿雪:“白院长找你,说解药的事你若是处理不好,可以去找他帮忙。”

    “……”叶菘蓝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我一人足矣。”

    斐鸿雪静静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叶菘蓝认输了:“好吧,我会去找他的,不过是心痴疫彻底解决后。”

    那时,她才有心思去见见故人。

    不过,她的伪装有这么拙劣吗?

    竟一个也没骗过。

    半月后,斐鸿雪带着消息回来,叶菘蓝也已凭借研究毒菇药性,和在自己身上偷偷做试验,制出解药,暗中给那些病人服下。

    “查出来了,秦宿在被前任秦家主找回秦家前,在尘间还有一个妹妹,正是曲词。”斐鸿雪的眼神十分复杂,既为秦宿惋惜,又恨他下手太狠。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叶菘蓝感叹:“怪不得当年世家大战他突然反水,大抵是怨恨秦昭发起战乱,害他没能去救曲词吧。”

    “他下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啊,一人患心痴疫可是会杀全家的。”

    斐鸿雪对此不做评价,只道:“我派去的人从秦宿的暗室带回了他暗中培育毒菇的证据,已经交给了院长。”

    “以你的行事风格,这会秦家已经被围住了吧。”叶菘蓝垂眸坐在案前,看着烛火下的纸页。

    秦宿藏得实在好,济世救人这么多年,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这个善人头上,可他为何要杀溪云和金公子呢?若不是他再次行动,重新掀起心痴疫,本不会有人查到他头上。

    “准确来说,秦宿已经被捉住了。”斐鸿雪看了灵信道。

    叶菘蓝:“啊?”

    他不反抗?不逃跑?这就被你们捉住了?

    斐鸿雪:“他似乎,并不想跑。”

    白玉京,审问台。

    秦宿被压在上面,嘲讽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个人。

    溪穹见他这般眼神,抬脚狠狠踹了过去,冷声道:“你杀仇人理所应当,你杀我妹妹又是为何!”

    白昼被她毫不遮掩的话噎到:“咳,咳。”

    秦宿:“为何?哈哈,我寻了讹钱曲词的那家人那么多年无果,一查才知是她用幻术帮他们易了容!”

    “那个金公子更是活该!扰乱我血洗忘忧乡的计划不说,还敢踩我给曲词立的墓!”

    溪穹没说话,又踹了他一脚。

    所以你就干脆把墓烧了换新的是吗?无妄之灾啊,叶菘蓝暗叹,忘忧乡的人当年都被他用心痴疫杀了个遍,如今他竟还想再杀一次。

    谁知没成功,反倒害了忍冬城的人。

    秦宿不知想到什么,忽地笑了起来:“他们杀我至亲,我定要他们也尝尝这种滋味。”

    白昼叹气:“何不查出真相再做打算,牵连的无辜之人何其多。”

    听到他的话,秦宿猛地看向他:“真相?哈哈哈……”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过了会,他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道:“他们杀我妹妹曲词时,不需要真相,那我又何必在乎真相呢?”

    沉默半晌。

    秦宿仰天轻柔道:“可惜我杀了这么多人,却没杀到害了你的罪魁祸首。”

    “不过她如今既说出真相,又死于众人的口诛笔伐中,我也可以去陪你了。”

    叶菘蓝恍然明白,她和斐鸿雪在忘忧乡干的事,秦宿都看在眼里。

    怪不得他不想跑,他根本就是不想活了!

    秦宿说完突然合眼倒下,七窍流血,白昼晚了一步,只来得及喊一句:“你——”

    斐雁行看起来不甚在意,自打斐家主夫妻陨落后,她仿若不剩下任何情绪:“正好省了我们动手,若无旁事,我便回去处理要务了。”

    溪穹往秦宿身体上又捅了几剑,看了眼白昼:“都交给院长了。”

    她也曾是白玉京的弟子,现在还没改过口来。

    这群弟子没一个省心的,白昼无奈道:“我……罢了,你们都走吧,后续我会处理的,等等,你留下。”

    被他指到的叶菘蓝留在了原地,看着他差人处理了秦宿的尸体,派人告知了世人心痴疫一事的真相。

    随后,她跟着他回了白玉京那一方花草繁茂的小院子。

    白昼立于火灵花丛旁:“如何?你想好来接我的位子了吗?”

    叶菘蓝:“这事先放放,可否问院长是怎么认出我的?”

    死而复生这事那么常见吗?还是我伪装太差了?叶菘蓝怀疑自己的衣裙上绣了她的名字。

    白昼一脸你在说什么愚蠢问题的表情,道:“我去忍冬城见你第一眼便认出了,你那眼神和我当年见你时一模一样,看谁都不服气。”

    叶菘蓝:“……还是您更适合当院长,我也有事,先走了!”

    原来一个都没瞒住,害她白装了那么久。

    她不顾白昼挽留,快步跑出院子,在一众新弟子眼前溜进翠竹林,翻上墙头时,她方意识到,自己早已出师,无法再回药峰,那也早没了她的住处。

    她想着,愣坐在墙头,不知如何是好。

    她垂眸思考,忽见墙角站立一人,正板着脸,抱着共潮剑看她。

    那人眉目如画,一如昨日。

    叶菘蓝莞尔一笑,露出嘴角浅浅酒窝,也如往昔道:“好巧,斐鸿雪。”

    斐鸿雪收起剑,弯唇轻笑一声,向她伸手:“不巧,我在等你。”

    叶菘蓝这次拉住了他的手,跳了下来。

    “你怎么总是在这等我?”

    “因为在这总能蹲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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