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34

    “国庆是一年中最后一个法定假期,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黑咕隆咚的寝室楼,只有卫生间透出一点光亮,歪理邪说专家郑程程同学躲在悬空洗手台下面补作业,突然来了这样一句话。

    贺凉和她并排缩着,还要分出三分精神侦查老师查寝,“什么?”

    郑程程:“没有激励的前进是虚无的,是荒谬的,是乌托邦的,是不合常理的!”

    “到底在说什么,我看你困得神志不清,你要是觉得虚无荒谬乌托邦,这边建议你不写作业,明天直面老师们现实主义摧残。”

    郑程程写的有点崩溃,“谁家放假留这么多作业。而且你知道吗,我一想到这几个月都没有任何法定假期就觉得生无可恋,没有盼头你懂吗?没动力!”

    贺凉听她吐槽完毕停笔,认真的问她,“那我现在回去睡觉,留你一个人在卫生间补作业你会有动力一点吗?”

    说完打了一个哈欠,贺凉很想给郑程程跪下,她掐鼻梁子,努力睁大酸涩的眼睛,试图看清仿佛长翅膀的文字,“我很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

    郑程程接话,“有没有水?我也想知道,我怎么就敢不写作业呢?你知道吗,怀疑自己有双重人格,主人格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副人格为非作歹妨碍进步。”

    已经是凌晨三点,贺凉困的睁不开眼睛,字不受控制的打斜向上飞。她迷迷糊糊的从水池下方爬出来,“不行了,回去吧。明天老师要是问你作业,你就说被火烧了,坐车丢了……总之,你放过我。”

    于是两个人拎着作业本回寝室,晃晃悠悠走路打斜,像瞌睡虫吃了脑子的丧尸似的。

    起床广播五点半准时响起,响到第三遍贺凉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和趴床边的王叙大眼瞪小眼。

    清晨雾冷风凉,女生普遍体寒需要多穿两件衣服,她还停留在夏天,校服套短袖T恤,还不拉拉链,“我刚要把你薅起来,既然你醒了赶紧下床。郑程程留给你叫醒。你们昨晚上几点睡的啊这是……”

    她感叹一句拉着姚珊珊走了。

    贺凉摸出枕头下的电子表,这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郑程程!5点48!!!赶紧给我起来。”她跨过两床之间的铁护栏,掀开郑程程蒙头的棉被,将睡成面条一样软烂的人抻起来。

    学校6点半上早课,洗漱,去食堂,买了包子就往班级冲,那个时间过了打饭高峰应该来得及。现在……症结在三分钟内叫郑程程起床。

    贺凉蹲在床里侧拍郑程程脸蛋,拉耳朵,“我先去洗漱,等我回来希望你醒了!”说完跨过郑程程身子来到外侧从她的爬梯下床,拿脸盆洗漱。

    按理来说十月开始集体供暖,但是暖气迟迟不热,班级还好,四十多个人体暖炉烘的教室热乎乎,寝室就不行了。除了王叙那个体热的怪咖,像贺凉这种瘦巴巴没二两脂肪的小姑娘总是睡的手脚冰凉。

    走廊更冷,水房更更冷,自来水更更更冷!

    贺凉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呲的打冷战,冷水刷牙给人牙齿冻的一碰就碎的错觉。她在冷水把毛巾打湿,忍着攀爬到胳膊肘的凉意拧成半干。一句小跑,郑程程果然还在睡。贺凉把叠的四四方方的毛巾“啪叽”糊她脸上。

    感觉信号跟着主人沉睡,三秒后郑程程大叫着直挺挺坐起来。跟个起尸

    计划通!贺凉哈哈哈大笑把掉在被子上的毛巾捡起来扔水盆里。“赶紧起来吧姑奶奶,咱们迟到了!”

    宿舍——食堂——教学楼,贺凉好像踩着风火轮在各人极限速度内狂飙到五楼踩着铃声进班级,比跑八百米还高两个难度,堪称高中版铁人三项,主打一个生死时速,铤而走险。

    查早课的教务主任远远看到两个影子刮进十班,走到门口推开门,巡视一圈,贺凉和郑程程连笔帽都来不及拿下来,低头装模作样的在纸上划拉,只有拼命压抑下不断起伏的胸腔暴露这两个刚刚逃脱一场追捕。

    教导主任没找到那两个身影。在学生的注视下说了一句若有所指的“教学楼禁止奔跑,下不为例。

    抓贼拿脏,没抓住只能个放空炮吓唬人,贺凉看他走了顿时支撑不住整个身子如同融化一样趴在桌子上,粗重的呼吸从嘴里传出,带着肺子疼。

    傅久思用手指敲她削瘦的肩胛骨,“怎么了,跑成这样?”

    学校定的每一个铃声都十分恰当。比如起床铃,恰到好处的给你稍显紧迫的洗漱吃饭时间,又能让你不那么紧迫的走进班级。前提是抛弃一切浪费时间的陋习。早餐不能选,哪个队伍短就选哪个,浪费时间在口食之欲上就要迟到。搞清楚高中行事准则后还没人迟到,贺凉彩铃进来实在稀奇。

    贺凉举起一只手向后摇,她晨起习惯喝半杯水润嗓子和肺,今天为叫郑程程起床根本来不及喝水。现在别说润嗓子,她肺子都要跑炸。声音嘶哑的要命,好像小恐龙在她喉咙安家还是张嘴喷火那种,她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拧开盖子往嘴里倒,只掉下来两滴。杯水车薪说的就是这种情况。贺凉扒拉郑程程,试图从她那里弄点水喝,她尝试说话,“水”字冒头宛若难听的老鸦乱叫。干脆闭嘴用指甲敲桌面上的杯子,咚咚两声敲击玻璃的脆响。

    郑程程看懂了,双手在书桌膛里划拉拿出一个贴着比卡丘的黄色大肚保温杯,悬空倒转——没水。

    傅久思看了一场黑色幽默剧,再次敲她肩胛骨:“水?”

    贺凉点头,傅久思站起来,拿走她的老式双侧玻璃杯到饮水机那里接热水回来。

    贺凉伸手要接回来,傅久思已经越过贺凉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

    贺凉不懂他要做什么,视线跟着他走,侧坐椅子,双脚踩在凳子撑扭脸看他做什么。

    傅久思拧开自己的运动水杯盖将水倒入贺凉的热水里,视线注视着贺凉杯子上徐徐上升的水位线,解释道:“饮水机刚烧开的水喝不了。我的水是昨晚上新倒的凉白开,能喝。给你杯,应该不烫了。”

    说着把倒放在自己桌角的盖子拧紧并且把贺凉的水杯稳稳地放到贺凉面前。

    早课干什么的都有,背单词短语语文课文,做自己买的课外练习册,每个人都在忙着进步专心致志,目不斜视伪装下有一部分视线游移到这里。贺凉有点不好意思,在隐晦的注视下飞快道谢。

    嘴唇搭在杯口,下意识吹凉才喝。入口水温正好。随着吹气有丝丝热气上升蒸到眼睛上,昨晚上她帮郑程程写作业到三点多,眼睛干涩用蒸汽蒸一蒸正好。

    她吹气制造更多的水蒸气,随着丝丝缕缕的热气蒸腾眼睛,好像嗓子没那么渴了。贺凉淅淅索索的掏出塑料袋,包子被校服口袋压得扁了,她咬了一口,韭菜鸡蛋的挺好吃。没想到平时强不到的东西,竟然会因为太难抢最后剩下许多。要不是迟到的代价太大,还容易跑炸肺子贺凉很愿意每天和郑程程一起赖床到最后,再去食堂捡漏。

    北方的大课间十分具有地点特色,不知道哪个脑子坏掉的领导突然提出衡水模式课间操。

    很多学生这辈子都没去过衡水,但是衡水的光辉洒遍神州大地,利剑一样扎到每一个学子的心上。比如中考前老师叫所有人把字体改成衡水体,贺凉拼命练了两个月,实在写不来。

    她的字像她的人,瘦长。老师看了唉声叹气“你这个字不难看,就是电脑阅卷可能不好识别。会扣分的,改吧。”贺凉又咬牙练了一个月,最后折中一点把字写的矮一点,果然,人矮显胖,字也是,老师不说她的字不好识别了,说写的有点小,大一点就行。

    还有课间操“贴人”跑步,一边跑一边喊口号。绕着体育场蛇形跑,也不强身健体,也不增长毅力,不知图什么。

    王子原地伸懒腰,和傅久思搂脖子一起出班级后门:“走,老头乐去。”

    老头乐说的是去小超市。王子和郑程程两个人各有一套歪理邪说,但是想想还有点道理那种。

    “上学跟坐牢似的。我一开始还纳闷林西高中的栏杆也不高啊,就我这大长腿,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趁着老师和保安不注意,‘噌噌’两步准保翻过去。现在想来是年轻了,我翻出去荒郊野岭的也没人接应,跑出去干什么,和孤魂野鬼打扑克么。我在这啊就好比那守寡的鳏夫,丧偶的糟老头,唯一的乐趣就是去小超市倒腾点消磨时间的零食。”

    从那以后小超市就变成他嘴里的“老头乐”。

    小超市远,在食堂一楼,郑程程不想动弹,直接报菜:“我要脆骨烤肠。”

    “你呢?”

    贺凉递饭卡,“一样。”

    王子并不收,“一个一个刷麻烦,我一块结了。”

    王子并不在乎这仨瓜俩枣,时常免费带饭。郑程程还是困,趴桌子上闭着眼睛交代王子,“我趴一会,你买了烤肠揣兜里就行,跑操铃声响起我再下去找你。你不用上来。”

    贺凉说:“我也是。谢谢哦~不要竹签!不好带。”

    王子很酷的走了,傅久思回头对着贺凉点头表示“收到”。

    集合铃很长,足够贺凉跑下楼梯跑去集合点,迎着冷风吃掉一根烤肠,把小塑料袋团吧团吧塞进裤子口袋。跟着一二一的节奏,从操场一路跑进教学楼。

    “够傻B,谁发明的打地鼠跑步,一步一窜。”王子骂了一句。

    走进教学楼的雨搭,所有人仿佛进入解除黑魔法的结界,好比安徒生童话里变成天鹅的王子在夜里回归人形,变成地鼠的学生进了教学楼回归双脚走路。

    衡水跑步具体什么样已经不可考,但是到了这里大概经过不断改良已经变成一种极具观赏性的原地跑步模式。六列纵队在教学楼自动合并成双排,学生嗡嗡的交谈声在楼里共鸣。

    “哎?公告板换内容了?”

    一楼大厅正中央常年立着一块十分高的公告板。之前是高三优秀毕业生履历和录取分数、院校和寄语。长长的一排,正反面,放了一个多月依旧天天有人来看。

    现在对着大门的位置贴上几张大纸,想进班级、想上楼的学生都要经过这个位置,谁看了都忍不住看两眼。

    于是今天得队伍行进的比以往慢。

    贺凉也是,生怕学生都是近视眼看不清似的,竟然用一溜二开大白纸,巨大的黑体写着“贫困生公示名单”。

    一排排的班级姓名,家庭情况。贺凉原本没什么感觉,直到王子突然十分暴躁的“艹”了一句。

    她去看,只看到王子咬紧牙根要发火又无可奈何的忍着,以及傅久思垂下长睫毛一副游离,事不关己样淡漠脸孔。

    贺凉收回视线。都说人对自己熟悉的东西会产生视觉敏感,目光扫过牢牢抓住“傅久思”三个字。

    高一(十)班,傅久思……品学兼优……十岁时家逢突变。车祸中父母当场死亡,哥哥在ICU多日并发症死亡……欠下高额债务……现定二级助学金。公示时间……举报电话……”

    白字黑字上的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有一个心酸的故事或者事故。在窃窃私语里贺凉拼命忍住回头看一眼傅久思的欲望。她想如果她是傅久思大概不想面对任何目光,善意,恶意,不屑,同情……不论哪一种都带着自上而下的打量,检视他的人生,最后衡量这个人的苦难是否匹配那两千块的助学金。

    同班里有人发现了,争先恐后的试图看的个清楚。进班级的队伍更慢了。

    王子更焦躁,两千块钱至于把一个人的家底抖搂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曝光?!没见过这么给钱的,这和天桥底下写大字1报要饭没区别!

    只是要饭的故事都是假的,傅久思这个肯定真!还不如是假的让人心里来的好受点。王子新交的兄弟被人当做动物展览、赏玩这件事让他心里不痛快,大吼一声,“磨磨蹭蹭看屁!给老子快点走!”说着推搡起来。

    贺凉暗中发力,推波助澜,队伍在几声“谁踩我?”的惊呼里突然走快起来。

    上到楼梯转角贺凉低头只看到傅久思的一个头顶。他发丝柔软,自来卷微微蓬松的服帖着趴在头旋。

    像它的主人,在这个节点注定不可抑制的卷入流言蜚语的漩涡。

新书推荐: (业她)春华秋实 成为书中男二的病弱妹妹 葡*******水 与你同世界殉难 恋爱史不可为空 [全职高手]大狗狗是狼 大帝重生,把战神娶回家 全班十人穿越后,成了精分救世主 异界 白桔梗